“少夫人，您看這幅畫怎麽都看癡了?”冬梅擰幹了毛巾，替我擦臉。歎息一聲，“好好的一幅畫，怎麽給撕了呢?”

　“冬梅，她漂亮嗎?”我撫摸著畫裡的魚秋桐，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才把這幅畫重新粘好，今天才覺得，子尹畫得真好，畫裡的她，翹首等待的焦慮表情，仿佛深深地印在了看畫人的心中。就好像那天，她在等情人的歸來，可是左等也不見，右等也不見，因為她的情人，正在父母的安排下迎娶另一個女人……

　冬梅也湊過頭來仔細瞧了一下，“算不上漂亮吧。比起薛姑娘、秦夫人，這位姑娘頂多贏在嬌小。少夫人，她是誰啊?”

　我搖搖頭，“你認為她不漂亮，因為她不在你的心裡。”

　“少夫人，你怎麽還跟我打起禪語來了。”冬梅笑道，也許感覺我的不對勁，關切地問，“少夫人，您不是又跟少爺鬧脾氣了吧?”

　我抿唇，忍住想流眼淚的衝動。“冬梅，你知道嗎?我真的，很羨慕她。”

　冬梅正要深一步詢問，夏竹突然走了進來，吱吱唔唔地道:“少夫人，少爺他，他說，今晚要在書房過夜。吩咐奴婢送棉被過去。”

　“正巧。”我硬是擠出笑容，將手中的畫遞給夏竹，“這幅畫也一同拿去吧，再畫一幅可能會太麻煩。”

　“是。”夏竹有些害怕地接過畫，欲轉身又不轉，吞吞吐吐地道，“少夫人，您不去書房嗎?二夫人她，她聽說少爺在書房過夜，好像正準備去呢。”

　“謝謝你，夏竹。”我說。

　世事就是來得這麽奇怪，最初的時候，眾人對我排斥，隻有子尹站在我身邊;如今我失去了子尹，卻多了一個忠心的丫鬟。

　“您――”夏竹看了我一眼，終於沒有再規勸，隻道，“那奴婢先告退了。”

　如果薛小翠要去，就讓她去吧。如果擁有不了子尹的心，費心爭取到他的身軀又有何用……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去廚房燒了水，親手泡了茶，去給婆婆請安，沒想到殷小翠比我更早，原來在這方面，我始終比不上當慣了丫鬟的殷小翠。

　婆婆在歎氣，殷小翠的臉上也似乎掛著淚痕。反倒是我，不似平日嘻哈，一本正經倒還真像個當家主婦。

　“小格，你又跟子尹鬧什麽別扭?怎麽他還睡到書房去了?”婆婆喝完了茶，開始向我訓話。

　“沒有啊。”我淡淡的一笑，接過茶杯，“婆婆，今天兒媳泡的的茶可還合口?兒媳日後每天早上都要來給您敬茶。”

　婆婆對我的一百八十度轉變顯然有些不能適應，漠然地點點頭道:“還可以。”

　“婆婆。”殷小翠撒起嬌來，“您還沒問完呢！您可要為小翠做主。”

　“對！”婆婆立刻又變得嚴厲起來，問道，“你說你沒鬧別扭，那子尹為什麽不回房睡覺?小翠主動要去陪子尹讀書，結果還被拒之門外，害得她在門外站了一夜。”

　子尹拒絕殷小翠，是因為魚秋桐，而不是因為我呀，婆婆。我的心也好痛，可是我不能像殷小翠那樣哭，我必須笑。“婆婆，您誤會了，子尹是因為近日公事繁忙，做妻子的應該放手丈夫的事業，而不能每天兒女情長，您說是嗎?”

　婆婆點點頭，“原來子尹是在忙公事，我真是錯怪你了，小格你說的對。”又吩咐在那邊跟我翻白眼的殷小翠，“你呀，學著你姐姐點，這普通女人跟才女的區別就在這裡。以後不許再去書房打擾子尹讀書，知道嗎?”

　抱歉，殷小翠，我不是存心讓婆婆訓你，隻是除了“忙於公事”之外，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幫助子尹。我，將會為子尹守住關於魚秋桐的秘密，雖然這個秘密，比“國王的驢耳朵”還要來得痛苦……

　“婆婆，您今天不是要去廟裡上香嗎?兒媳陪您去好不好?”我說。

　婆婆驚訝，“你平日不是最討厭去上香的嗎?還說我們是什麽迷信，不科學。”

　“隻要是婆婆喜歡，兒媳都會陪您。”這是我現在唯一能為子尹做的事，就是孝順公婆，讓子尹好做。

　殷小翠一宿未睡，卻硬要堅持一同前來燒香拜佛，結果走到半路就困了，我跟婆婆隻得下轎，讓轎夫把她抬了回去。

　山路難走，我與婆婆互相扶持才來到了寺廟，為此，婆婆在我面前將殷小翠好一頓抱怨，換做以前，我會為此而幸災樂禍一翻，但此刻的我，卻油然而生一股同情。畢竟我或多或少還得到過子尹的關心，而殷小翠，就像那宮中盼了許久都見不到龍攆的妃子，永遠掛著二房的頭銜，過著有名無實的怨婦生活……

　廟裡香火旺盛，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隻是沒想到，還能碰到秦氏婆媳。婆婆與秦夫人素來交好，兩人談得不亦樂乎，而我則和左嫣紅一同去欣賞山上的風景。

　雖是賞景，卻各掛心思。

　左嫣紅此番前來，是為秦步雲祈福，原來雷鳴山最近土匪猖獗，皇帝派秦步雲前去鎮壓。左嫣紅講起來滿面愁雲，“妹妹也許還不知道，雷鳴山上的那些土匪各個武功非凡，聽說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此次又是相公第一次帶隊出征，他性子急又單純，我真怕我擔心的事情要發生了。”

　“不會的，秦步雲武功那麽好，而且你不是說皇帝派給他一萬精兵嗎?對付區區幾百個土匪，應該沒有問題。”我本來還想跟她再次請教雙面繡的問題，但看她精神恍惚，想想還是算了。

　“小格，你是不是也有心事?平日見你總是嘻嘻哈哈，今日怎麽連話都很少?”

　“我――”有關魚秋桐的事，一直悶在心裡。左嫣紅待我如待妹妹一般，又同為人妻，倒是很想跟她哭訴一翻，但丈夫出征在外，已經讓她夠憂心的了，我怎麽還能增添她的苦惱。於是道，“我怎麽可能有事。隻是聽了姐姐的規勸，想做個懂事成熟的好兒媳罷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跟子尹之見發生了什麽事呢，那我便放心了。”左嫣紅總算是笑了一下，“想來也是，子尹那麽優秀，又成熟穩練，都沒有讓你可操心的地方。其實此次出征，我曾請子尹給步雲當作軍師，步雲身性倔強好勝，就服子尹一人。可我夫妻二人勸了幾次，他就是不肯出面。 ”左嫣紅懇求地看著我，“如果妹妹肯幫我和步雲請動子尹，我們定當感激不盡。”

　我推托道:“可是隊伍不是已經出發了嗎?”

　“步雲他們在山寨五裡外扎營，兩天內都會按兵不動。我也正想去你府中找你商量此事，卻沒想到今天能碰上你。”

　我再度推托，“可是，子尹他一個文弱書生，又不懂兵法，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子尹雖是一介書生，卻比軍人還要敏銳。”左嫣紅隻道我擔心子尹的安全，向我保證道，“妹妹放心，子尹若去，定不會讓他上山，你知道步雲為人，他把子尹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還要重要。我答應你，一定會將子尹完璧歸趙，好嗎?”

　左嫣紅啊左嫣紅，我跟子尹如今僵持不下的關系，該怎麽去為你當說客呢……但看到她如此信任的目光，我又實在難以回絕。隻得道，“我盡量幫你，但此事不能讓我婆婆知道，她素來不喜歡子尹參加打打殺殺的事情。”

　“如此謝謝妹妹。”左嫣紅的愁雲開始消散了一半，但我的愁雲卻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