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冥河教祖如此可惡,不但害死億萬人族,並且幫助光明神殿,助紂為虐,實在可惡。這種人已經到了天地不容之境地,難怪那位真仙前輩要出手整治他。”木靈族一族,終究為開天真仙所點化,即便月洛這位新修成木靈的小樹苗,從未見過那所謂的真仙,內心依然對他有著莫名的好感,忍不住就要維護他。
天宗輕笑道:“對,冥主可惡,該死。所以,他死了。”
雲宵沉默不語,卻是無法回答。因為他不能判斷,如果讓他面臨這種選擇,他會如何去做。
明知道自己會一步步被人控制,走向未名的結局,甚至死亡……在這種走投無路、又無力抗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受人控制,一步步走向萬劫不複的深淵,活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的場景,絕對能夠將一個正常人逼瘋。
反抗,偏偏又不可能是真仙的對手?難道就只能認命!
為了打擊那位真仙,為了擺脫這種幾乎生不如死的痛苦,冥主終於做出了這種堪稱喪心病狂之舉——以犧牲整個人族為代價,讓這位開天真仙的棋局成為失敗者,從這兒,來打擊他?來擺脫被真仙的控制。
盡管犧牲是如此巨大,盡管這種打擊,可能僅僅讓那位真仙不暢快幾天,盡管最後他可能會被真仙遷怒所殺……
但是,滿心絕望,沒有任何辦法的冥主,隻得這樣去做……
就好象一位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他又是國家高官,你根本不可能去單獨接近他,進行刺殺。只有等他遊行時,在人群鬧市中,進行一次自殺性襲擊,才能對他造成那麽一點傷害……
雖然這次刺殺會造成無數無辜人傷亡,但被仇恨蒙蔽心智,又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天可活之人,依然會毫不猶豫的去做……
天宗看著雲宵,不用說,他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呵呵,這位月洛小姑娘的話十分正確,冥主的確該死。對吧,人族第九聖,雲宵。”
雲宵抬頭,正視著天宗那略帶諷刺的笑意。
“無論他出於什麽原因,但這畢竟是我們神木大地內部之事。他溝通光明神殿這一外敵,以期達到目的,這種做法就是不對。因此……”說到這,雲宵卻又忽然停頓了下來。
天宗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如同發現了什麽新奇之事一般,顯得無比開心:“因此?因此什麽?”
“他該死。”
“哈哈哈哈。”終於忍不住的笑意,一次性爆發出來。天宗肆意大笑,笑聲充滿著令人難以理解的暢快淋漓。
雲宵就這麽看著他笑,月洛在他身邊,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顯然覺得,冥主就是這樣的人,就應該死。
似乎是覺得,一個人笑下去也並沒什麽意思。
天宗笑了片刻,笑容卻詭異的嘎然而止,仿佛被一股無形的能量將他的聲音屏蔽了般,讓人覺得說不出的難受。看著忽然恢復一臉淡定的他,實在很難讓人去想象,他剛才那麽肆無忌憚、暢快淋漓的笑過。
“這人……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月洛的聲音小到微不可查,不過這句話,還是被雲宵聽到了。
不僅如此,雲宵敢肯定,天宗也能聽到這一輕聲嘀咕。
“好了,想必你也了解這個遊戲規則的全部了吧。”
雲宵知道,他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
天宗與冥主顯然就是同一種人,這一點,雲宵不可能看不出來。天宗之所以一問再問,問雲宵對冥主的看法,其實就是在以冥主為探路石,從他的答話中,尋找二人的共通點,希望找出這些,來奠定他與雲宵合作的基礎……不過很可惜,雲宵對於他,根本沒有一絲好感,明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依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的好意邀請。
結果出來,天宗放聲大笑,並非怒極而笑,而是諷刺而笑,肆意的嘲笑著雲宵這種愚昧的心態。
“你如此了解遊戲的規則,依然處心積慮,建立‘昆侖’勢力,你的打算是什麽?”
“打算。”天宗淡然應著:“我能有什麽打算?星師和冥主的前車之鑒擺在眼前!反抗開天真仙是死,借助別人的力量與之抗衡依然是死。既然反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我還能怎麽做?只有順從他的意思,幫助他,摧毀光明神殿或者空間之塔,讓他成為勝利者。說不定到時他一高興,給予我一點報酬也未必。”
天宗此刻組織“昆侖”勢力對抗光明神殿,行為舉止,的確和他所說的很相象。他遵從真仙的旨意,去對付光明神殿,幫助真仙取得勝利。不過……
這像天宗的行事作風嗎?
“你覺得我信嗎?”
“你為什麽不信?”
“你的性格。”
“性格?”天宗諷刺一笑:“我隻想存在,這就是我的最終目的。比起活著,一切都能改變,包括性格、個人、其他人,乃至整個世界。”
雲宵搖了搖頭:“我不信。”
“你會信,但是不是現在。”天宗換了一個舒服點的姿勢,悠閑靠著:“雲宵,你成聖時間太短了,根本放不下對於人間那些完全沒必要的恩怨。恩,怎麽說,你太幼稚了。”
“我幼稚?莫非你以為,僅僅憑借這所謂的‘昆侖’,就能有什麽作為?”
“我有說過‘昆侖’會有什麽作為嗎?”
“那你……”
“我隻負責去做,至於會有什麽結果,那不是我所能想象,也不是我所能把握的。一切的一切,全看那位真仙或者那位神王的喜怒。哪怕我做的再好,算的再百無一失,一旦最終,神王或真仙發怒,這一切布置,都將成為擺設。昆侖也好,光明神殿也罷,這些,都是遊戲中的棋子,我也是。既然都是棋子,最終決定棋子走向的是執棋人,我又何必去浪費心力去計算?”
雲宵沉默了起來。天宗的話,的確不無道理。
“空間之塔的算計,你怎麽說?”
天宗失望的搖了搖頭:“你不該問。”
“我知道不該問,但我已經問了。”
“呵呵……”天宗笑著,似乎在以一種開玩笑的語氣,清淡的讓人幾乎不想去注意他這些話:“盡管,一切努力,都是白費,一切算計,都是那麽蒼白可笑……但是,只要仍然存在,存在在這個世界,為了能繼續存在,就應該心存一點點希望……一點點希望……”
“一點點希望……”
雲宵默念著這幾個字。
一個把整個世界,說的黯淡無光,全無一絲活路可走的人,卻又說自己心中依然存在著一點點希望……
如果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絕望了,他的整個世界崩潰了……這個人……是否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雲宵忽然想起冥主來。
天宗將冥主重創,卻並沒有殺他,可冥主還是死了……為什麽?
絕望了,感覺不到活著再有任何出路……所以,他死了……
這一刻,雲宵心中對於天宗先前產生的種種偏見,被一瞬間拋到了九宵雲外。對於一個僅僅為了存活而不斷努力的可憐人,對於這個僅僅被那絕望中的一點點希望支撐生命的通天教祖,沒有人再恨得起來。
一種無言的沉重和沉默,回蕩在這間黑暗的房間之中。這種幾乎令人感到有些窒息的壓抑,直讓人精神世界有一種崩潰的征兆。
不過,沉默的壓抑僅僅持續了片刻,便被打破。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欺騙我。但是不可否認,你的話,很成功。”
天宗的臉上保持著一種清淡到完全沒必要存在的微笑, 看著雲宵,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不過,即便你再成功,也不能夠改變我的心意。”雲宵道:“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為了生存而奮鬥,而努力,用這麽一個大義借口,來封殺我對你的惡感,換取我的同情。”
“裝可憐?”天宗輕笑搖頭,卻不以為意,讓他繼續說著。
“不,無論是真是假。”雲宵的臉色是那麽嚴肅,就仿佛面對的,是一個生死之敵般:“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能夠憑借三言兩語,化解我對你的惡感,讓我不再計較你先前對我的算計,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了不得的本事。如此手腕,堪稱通天……我自認為絕對做不到……”
“如果是假的,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你,算計你,算計完之後,卻又有借口,來讓你原諒。對人掌握到這種地步,你恐怕無法想象,我的城府,究竟深沉到了什麽地步?”
雲宵點頭。
“不送。”
“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