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伽法王暗暗忖道:這位相公也真風流敵巢之內居然鬧起男女糾紛來。
當下右手一縮身形一轉潛運真力將那紫衣少女震退開去。
那紫衣少女忽覺一股潛力順著手指襲上身來嬌軀一震連連退了七八步始才拿樁站穩。但已駭得心頭鹿撞再也不敢上前。
但未奉到主人之命也不敢離此他去。
砰的一聲牢那厚重的鐵門合了攏來摩伽法王雖有萬斤神力再想推開也是無能為力了。
這是一座廣大的密室四面都是黝黑的石壁整整齊齊的排列著無數的棺木。
室中間有一座丈余見方的水池池中滿是積水陣陣陰寒之氣由池中泛升而起彌漫全室。水池旁邊建立著一塊牌樓橫寫著三個紅色大字“牢”。
除此之外室中再無陳設。
那鐵門一閉陰森的石室頓時火光亮起。
一個白綾束一身白衣的絕色女子手持火種將嵌在石壁上的油燈逐一點亮。
任無心倚門而立臉上猶帶笑容只是雙目之內有一層極為深邃卻又淡得難以覺察的憂色。
那白衣女子非但容貌絕美而且體態婀娜走起路來蓮步生姿。
任無心的目光隨著那白衣女子移動臉上的笑容依舊目中的憂色卻是愈來愈顯。
那白衣女子舉止從容繞室一圈將壁上數十盞油燈逐一點亮。
轉眼間陰森的石室中大放光明那令人恐怖的氣氛大為消逝轉做了一片詭譎莫名的氣氛。
任無心劍眉微蹙含笑道:“田姑娘……”
那白衣女子不待任無心講完冷冰冰地接口道:“我是南宮壽的未亡人你該稱我五夫人才對。”
她渾身縞索本來不帶絲毫暖意這一開口講話更如萬載玄冰。
任無心但感一股寒意直傳內心臉上再也裝不出笑容。
那五夫人田秀鈴款移蓮步走到水池之旁挽起衣袖伸手在水中一撈提起一條粗如鵝卵的鐵鏈右手亮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朝那鐵鏈上削去。
嗆的一聲輕響那鐵鏈被削斷了兩尺長嘩啦一聲下面半截疾快地縮回了水內。
任無心啞然失笑道:“怎麽?你想用機關對付我?”
一言甫出石室頂上突然響起一陣殷殷雷鳴之聲。
這聲音初起時並不響亮但卻有一種萬馬奔騰天搖地動之勢。
忽聽摩伽法王的語音透門而入道:“任相公這聲音古怪。”
田秀鈴突然冷聲道:“當心頭頂!”
任無心微微一凜忽覺一股勁風當頭壓下急忙縱身一躍跳了開去。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一塊重逾萬斤的鐵閘落下封死了石室的門戶。
任無心臉色一變雙手一探抓住田秀鈴的雙臂沉聲道:“快講!這算什麽意思?”
田秀鈴鎮定逾恆任他抓著手臂絲毫不掙扎反抗口中冷冷說道:“那甬道轉眼就要崩塌甬道—閉這牢就埋入地底大羅金仙也進不來也出不去。”
任無心臉色如土轉面叫道:“摩伽法王趕快逃出甬道。”
田秀鈴冷然道:“你喊破嗓子外面也無法聽到還是少替旁人擔心多為自己打算吧!”
任無心怒從心起手掌一揮啪的一聲脆響—耳光摑在田秀鈴臉上。
那粉頰之上頓時顯出一個血紅的手印。
田秀鈴毫不掙扎反抗螓一揚靜靜地說:“你盡管打反正你我二人都已注定被活埋在這牢內左右無事打打鬧鬧也是好的。”
星眸之內倏地湧出兩行熱淚順著雙頰滾滾而下。
任無心恨聲道:“你瘋了?”
那殷殷雷鳴之聲愈來愈響忽然轟隆一聲巨響打斷了任無心的話回音激蕩震耳欲聾。
石室四壁猛然一陣搖晃池水蕩起一陣波瀾。
排列四壁的棺木齊被震動棺蓋掀向一旁。
田秀鈴如在夢中對這一切渾然不覺悠悠一聲長歎喃喃囈語道:“回想當日咱們同行萬裡你身受重傷命在垂危我是如何的待你?你……你連打我—下也懶得動手……唉!那時我就指望你打我一下罵我一聲你……你……”
任無心雙手一緊將她猛力一陣搖撼沉聲道:“秀鈴我任無心並不怕死但我上有白老母自己的身世還有不明之處江湖事尚未了結教我就此死去我難以瞑目九泉。”
田秀鈴雙目之內迸出兩行熱淚搖頭說道:“來不及了地道已經整個崩塌了算我該死你一掌打死我吧!我……我只求死在你的手上。”’任無心臉色一陣慘白滿口鋼牙挫得格格亂響突然拾起地上的匕塞在田秀鈴手內道:“既然死定了勞你的駕給我一刀省得我心頭煩躁。”
田秀鈴手握匕目光一垂朝任無心胸口望去。
任無心憤然道:“就是此處你快點下手否則我心頭火起會活活將你打死。”
田秀鈴垂淚道:“我殺死你你打死我那都是一樣的反正咱們已被活活埋葬在地底如何死法都是一樣。”
任無心道:“早死早投生你動手吧!”
田秀鈴匕一伸抵住任無心的心窩道:“自從離開死谷我不知想過多少遍我要剖開你的胸膛瞧你有沒有心肝?”
任無心冷冷說道:“我是一人沒有心肝的人你少講廢話快快動手。”
田秀鈴聞言一呆頓了片刻道:“你是在講氣話。”
當的一聲匕掉落地上石地濺起一陣火花。
任無心鋼牙一挫揚起手掌欲待—耳光摑了下去。
但見田秀鈴梨花帶雨愛戀橫溢情癡意迷纏綿悱側憐惜之心不覺油然而生心腸一軟垂下手來。
田秀鈴睹狀心頭頓時一甜那濃情蜜意再也壓抑不住嬌軀一撲投入任無心懷內嚶嚶垂泣起來。
任無心長長歎息一聲忖道:罷了!罷了!大丈夫視死如歸何必虧欠於一個女子?
身在絕境渾忘了俗世的忌諱心意一改頓時舒臂將田秀鈴擁住兩人互相擁抱雙雙席地坐下。
任無心背靠水池而坐將田秀鈴緊緊擁在懷中。
兩人默默無言但呼吸相聞肌膚相親兩顆心逐漸溶而為一天地間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了。
二人沉浸在愛河之內。
不知過了多久始聽任無心輕輕說道:“秀鈴我口渴得很這池水能喝嗎?”
田秀鈴面頰在任無心胸上揉來揉去喃喃說道:“這池水大慨沒有毒但……我家那位老夫人行事難測也許她在水中做過手腳末讓我們知道。”
任無心笑道:“反正是死毒倒也不怕就怕肮髒。”
田秀鈴嬌軀一仰將粉頰貼在任無心臉上怩聲道:“我再哭一陣你飲點淚水好嗎?”
任無心笑道:“唉!女人的淚水也太方便了。”
田秀鈴吃吃一笑道:“好嗎?”
任無心道:“不要淚水是鹹的解不了渴。”
伸手櫸了一點池水欲待飲下。
田秀鈴忽道:“我先嘗嘗如果吃不得你就別吃了。”
櫻唇一張將任無心掌上的水吸入口內。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味道怎樣?”
田秀鈴雙睫一瞬漆黑的眸子閃動著頑皮的光采笑道:“味道甜甜的比什麽水都好吃。”
任無心道:“哪有此事只怕水中不太乾淨。”
田秀鈴撲哧一笑掬了一點池水含在口內櫻桃小嘴朝任無心口上湊去。
任無心撲哧一笑張開口來田秀鈴輕啟朱唇將水度了過去。
那池水淤積已久帶著濃厚的土腥氣味飲在口中極為難受任無心眉頭連皺真想吐出。
田秀鈴藕臂摟住任無心的頸項嬌聲道:“味道怎樣?”
任無心啞然失笑道:“很好!很好!”
田秀鈴道:“甜不甜?”
任無心點頭笑道:“很甜很甜。”
田秀鈴道:“香不香?”
任無心笑道:“很香清冽芳香勝於任何靈泉。”
田秀鈴吃吃—笑道:“再飲一口。”
任無心連連搖手道:“多謝多謝不敢領教!”
田秀鈴哪裡肯依含了一口池水硬是哺在任無心口內。
任無心無可奈何隻好咬牙吞下。
田秀鈴滿心歡暢嬌軀一縮蜷伏在任無心懷內笑靨如花令人心醉。
兩人溫存了一陣任無心低聲問道:“秀鈴這牢當真別無出路嗎?”
田秀鈴星眸一睜囁嚅道:“實是別無出路你怨恨我嗎?”
任無心含笑道;“事已至此也說不上怨恨只可惜過於倉促了些。”
輕輕一歎低聲吟道:“壯志未酬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田秀鈴聽那語聲之內明明充滿了恨憾之意不禁芳心欲碎道:“在以前我實在恨死了你要想殺你卻又下不定決心想來想去覺得與你同歸於盡倒是一個最好的結局唉!誰知你還有回心轉意的一天早知如此我寧死也不會害你。”
任無心低歎一聲道:“愛恨交織那也苦壞你了。”
田秀鈴道:“我幾次打算自盡一死百下卻又……唉!是我坑了你。”
雙目之內進出兩行熱淚。
任無心伸手一撫她那滿頭秀含笑道:“別哭啦壽夭有定我見不得女人的眼淚。”
常人有言愛情僅是男子生命的一部分卻是女子生命的全部。
田秀鈴是南宮世家的寡婦但她與南宮壽有名無實今日初嘗愛情的滋味對她來講那生死二字實是微不足道太不重要了。
她見自己一哭任無心就特別溫柔不禁暗暗心喜索性埋在任無心懷內再嚶嚶垂泣一陣。
這情場與戰場大為不同任無心也是初涉愛河之人哪裡辨得真假見她哭得傷心隻好百般勸慰。
田秀鈴哭了一陣倏地仰起面龐道:“你說萬一咱們能夠生出這牢你還愛我嗎?”
任無心笑道:“我不是虛情假意之人以往只是虧待了你卻未欺騙過你。”
田秀鈴道:“我只聽愛不愛?”
任無心道:“已經愛了自是生死不渝。”
田秀鈴道:“要不要我?”
任無心微微一怔不知她話中之意。
田秀鈴臉上微微一紅忸怩道:“你會不會嫌棄我要不要我做你的妻子?”
任無心沉吟半晌忽然浩歎一聲慨然道:“若論世俗禮法咱們都做錯了事。”
田秀鈴小嘴一努接口說道:“世俗禮法是為常人所設豈能拘束咱們?”
微微一頓笑道:“自幼時起南宮壽就將我視若仇寇我是被迫頂上這未亡人之名我是清白女兒身乾嗎不能嫁人?”
任無心見她說得理直氣壯隻好苦笑道:“算你說得有理可惜不能生出這牢也是枉然。”
田秀鈴固執地道:“我隻問你要不要我?”
任無心見她雙目中淚光浮動泫然欲泣急忙點頭道:“一定要若能生出此牢咱們了結俗事然後找一處窮鄉僻壤務農為生安分度日再也不談武事。”
田秀鈴連連點頭倏地燦然一笑道:“我如今想活了咱們快點巡視一下瞧瞧有無活路。”
拉著任無心的手一躍而起。
兩人走到那萬斤鐵閘之前任無心勁貫雙掌將鐵閘搖了一搖未曾搖動分毫。
田秀鈴道:“我瞧瞧水池。”
奔到水池旁挽起衣袖伸手在水中摸索。
任無心沿著牆壁走去手敲石壁聽辨聲音希望覺牆壁有中空之處。
二人忙亂了一陣終於廢然歇手四眼交投臉上同時露出沮喪失望之色。
田秀鈴怔了一怔忽然投入任無心懷內珠淚滾滾道:“我要活!我不讓你死!”
任無心失笑道:“你這小傻瓜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天下事哪有這麽如意的?”
田秀鈐雖是夫人身份終究年紀輕輕情愛的心願剛剛滿足又得困死在這絕境教她如何甘心想到傷心之處忽然失聲痛哭。
任無心欲待安慰幾句但覺無話可說當下擁著她坐下來問道:“這石牢是何人修建的?”
田秀鈴哭著道:“我也不知道但知這牢在山腹內除了那條甬道再無旁的通路。”
任無心道:“這麽說來四面都是山石憑咱們之力那是絕對無法打通的了?”
田秀鈴連連點頭道:“恩!”
她淚眼婆婆點起頭來臉上的淚珠濺落如雨楚楚可憐看去稚氣未脫猶是小女兒的神態。
任無心伸手一理她的秀道:“如果你們那老夫人想打通甬道救你出去約須多少時候?”
田秀鈴道:“甬道那麽長如今全都塌了沒有十天半月的時光怎能打通道路?那……那時咱們已餓死了。”
微微一頓搖頭道:“我早已服過老夫人的毒藥她若知道咱們已經言歸於好殺我還來不及怎麽也不會救我。”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這石牢建築得很怪既隻一條通路又是由內面封閉倒是為了自絕而設。”
田秀鈴點頭道:“正是如此老夫人曾對我講過南宮世家與整個的武林為敵、所樹的仇人太多了一旦落敗所受必然極慘因之打算到了窮途末路之時就以這牢的巧妙構築與敵人同歸於盡。”
任無心笑道:“你未曾得她允許先用這巧妙機關到她落敗之時豈非無法使用?”
田秀鈴聞言一愕忽然大哭道:“這個時候你還敢笑人家。”
任無心哈哈大笑暗道: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這死法也算得古今少有了。
忖念中忽然想到母親那視死如歸的豪情勝慨頓告消逝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哀愁與無窮的悵惘。
田秀鈴見他臉色忽轉陰黯不禁芳心一沉柔聲問道:“你在想什麽?是恨我嗎?”
任無心搖頭道:“我怎會恨你?”
田秀鈴道:“那麽你在想什麽?怎地忽然不樂了?”
任無心沉聲一歎道:“我是在想母親她老人家一定悲傷得根說不定會因此喪命。”
田秀鈴心頭一涼不敢開口呆了一呆重又低頭哭泣起來。
任無心撫慰了半晌使田秀鈴收住眼淚二人心情沮喪同都感到困倦過了—會二人朦朧睡去。
睡夢中忽見對面石壁緩緩裂開現出一個暗門門內站著一個身披黑色風氅的慈祥老婦任無心驚喜欲狂飛撲過去叫聲娘。
那老婦手指在唇上一按示意他不要出聲牽住他的手腕返身走去。
任無心急道:“娘還有秀鈴孩兒去叫醒她。”
那老婦人悄聲道:“她是南宮世家的寡婦咱們還是避開的好。”
任無心心頭大急扭頭望去那暗門業已閉上甬路中漆黑如墨不見田秀鈴的倩影。
任無心好生難過被母親拉著飛馳而去左轉右折。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出了甬道。
眼前一亮耳鼓中人聲鼎沸吵成一片許多人大聲歡呼叫喊著任無心的名字。
移目望去不禁駭了一跳。
只見一片廣場之上人山人海萬頭攢動不計其數摩伽法王、丐幫三老、唐老太、武當派的玄真道長率領全教弟子還有長白四虎、關東破雲七鞭以及少林、峨眉、昆侖、青城……
武林九大門派的人都有另外一邊卻是南宮夫人程玉萼、二夫人、三夫人常素玉此外就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等。
這批人全是身穿黑色長袍臉蒙黑色布罩神色詭異充滿了恐怖氣氛。
只是在成千上萬的武林人物之前這百余名天罡地煞顯得人數太少不像以往那樣令人可怕。
眾人歡呼一歇倏地寂靜下來展眼之間讓出了一條通路容任無心母子走上前去。
玄真道長迎了過來道:“相公快請上前答話群情激奮誰都忍不住了。”
任無心點了點頭匆匆行到陣前朝那南宮夫人將手一拱道:“老夫人你造劫江湖業已激起武林公憤今日之事如何解決全憑你一言而決。”
那南宮夫人神情傲岸冷冷說道:“武林恩仇非言語所能解決咱們兵戎相見強存弱亡罷了!”
只聽一個少林弟子叫道:“程玉萼即釋放我少林掌門否則將你南宮世家夷為平地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峨眉弟子憤然叫道:“我峨眉派不問江湖是非與你南宮世家無怨無仇你為何陷害本派的掌門?”
那妙雨突然叫道:“諸位前輩諸位兄弟聽了程玉萼陷溺已深不可理喻今日有仇的報仇有冤的伸冤不可養癰遺患反害自己。”
一時間群情洶湧吵成一片兵刃出鞘之聲震蕩耳際。
任無心雙臂高舉縱聲喝道:“諸位稍安勿躁在下尚有幾句話講。”
但聽一人厲吼道:“南宮世家害了咱們的師父我兄弟要報仇雪恨。”
霎時間有的要報師仇有的要報父仇報仇拚命之聲如雷灌耳驚心動魄。
驀地人群之內躍出一個絕色少女戟指南宮夫人喝道:“程玉萼你今日若不釋放中原四君子我葉湘綺先與你拚了。”
那常素玉怒聲叱道:“螢火之光敢與皓月爭輝?即滾開。”
葉湘綺悲憤填膺長劍一揮猛地朝南宮夫人撲去。
南宮夫人冷冷喝道:“找死!”竹杖—揚當胸戳去。
任無心大吃一驚想那葉湘綺焉能擋得南宮夫人的一擊當下身形一晃搶先攻去。
只聽老婦人喝道:“心兒閃開待為娘的來。”
任無心豈肯退後一招風雲四合疾快地攻襲過去。
南宮夫人竹杖一揮反擊任無心脅下杖挾勁風凌厲懾人。
那老婦人雙臂一振抖掉了風氅疾若電掣霍然襲到南宮夫人身側迫得南宮夫人暴閃丈余。
只聽一陣如雷的喝喊丐幫三老與玄真道長率領天下群雄潮水一般的攻了上來。
南宮夫人睹狀倏地一陣怪笑聲如狼嗥鬼哭刺耳之極。
只見她舉手一揮那三十六天罡與七十二地煞頓時狀如瘋魔迎著武林眾豪撲去。
展眼間兵刃耀日殺聲震天戰況熾如烈火。
任無心熱血沸騰眼看這一場血戰下來正邪雙方勢必同歸於盡不禁大為焦急縱聲喝道:“諸位前輩聽了三十六天罡與七十二地煞中大部分是無辜受害之人咱們盡量擒活的。”
常素玉陡地掠到冷冷說道:“死到臨頭還敢賣弄精神。”雙掌—挫隨聲襲到。
任無心急忙揮掌反擊二人閃電般的力搏了十余招。
忽聽一個少林弟子喊叫道:“師叔、師兄右邊那兩個蒙面人使的少林武功只怕是掌門師伯和百代師叔。”
一個蒼勁的口音道:“少林弟子隨我來。”
任無心暗暗忖道:程玉萼驅使正派人物自相殘殺這手段當真歹毒得很。
忖念中與那常素玉又力搏了三十余招有心衝到母親身畔母子二人聯手禦敵怎奈常素玉的武功極為厲害被她纏住竟是脫身不得。
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血戰天下精英畢集於此搏殺之慘烈觸目驚心令人不忍卒睹。
任無心久戰不下心頭焦灼如焚倏地一輪疾攻迫得常素玉招架不迭。
任無心大喝一聲一指點戳過去。
這一指如雷驚電閃眼看戳在常素玉身上。
忽聽一聲怒叱那二夫人突然襲到替下了常素玉。
任無心又驚又怒雙掌翻飛、竭力拚鬥。
但這二夫人是常素玉的婆母武功遠在常素玉之上任無心傾盡全力依舊屈居下風。
忽聽一聲慘嗥一名黑衣天罡的頭顱飛起半空鮮血四濺灑得任無心滿臉皆是。
任無心霍然一驚頸項忽被二夫人扼住。
任無心駭然大叫雙臂猛然一振疾向二夫人襲去耳鼓之內忽聞到田秀鈴驚惶喊叫之聲。
睜目一看自己與田秀鈴相擁而臥兀自睡在地上何來什麽血戰。
田秀鈴揉著惺忪睡眼道:“心哥是你叫喊嗎?嚇死我了。”
任無心噓了一口長氣道:“我做了一個噩夢。”
目光落處忽見她臉泛紅潮豔若桃花不禁心疑只怕她體內的毒力作急聲問道:“你身子可有不適?”
田秀鈴螓一搖癡癡—笑道:“我也做了一個夢。”
任無心道:“什麽夢?說給我聽聽。”
田秀鈴臉上突然一陣緋紅一頭鑽在任無心懷內。
任無心瞧她不勝嬌羞不禁大奇惑然道:“夢見了—些什麽?說來聽聽有何要緊?”
田秀鈴忸怩道:“我不你先講你的。”
任無心道:“我夢見天下英雄與你南宮世家決戰打打殺殺情況很慘。”
田秀鈴道:“最後的結局呢?”
任無心苦笑道:“任何人都無法與全天下為敵最後的結局當然是你們老夫人戰敗交出醒神湯釋放了中原四君子和百忍大師等。”
這乃是他的願望那夢境之內並無顯示。
田秀鈴聽了也不放在心上但卻問道:“老夫人提過咱們的事嗎?”
任無心微微一怔笑道:“當時忙亂得很沒有人提這兒女之私你且說說你的夢境如何?”
田秀鈴臉頰藏在任無心懷內揉擦了一陣嬌聲道:“我夢見咱們在一處山明水秀的莊子拜了堂成了親洞房花燭………”
任無心道:“後來怎樣我聽不清楚。”
田秀鈴嬌軀一陣扭動道:“我不要講我不……”
倏地撒嬌道:“我肚子餓啦!”
任無心哈哈一笑道:“我也餓了你準備了什麽食物拿來我嘗一嘗。”
田秀鈴撲哧一笑突然想到是自己將他坑陷在這絕境不禁悔恨交加掩面痛哭起來。
任無心啼笑皆非哄了半響無法令她收束眼淚倏地叫道:“有了!我有法子。”
田秀鈴仰起臉來喜道:“真的?什麽法子?”
任無心一本正經地道:“棺木中可有冷凍存屍咱們吃死人。”
田秀鈴一拳擂去恨道:“你還有心開開玩笑!”
想到自己親手害死情人芳心之中愧悔交集無以自解重又嗚嗚咽咽地哭泣起來。
任無心無可奈何暗想女子的淚水反正是多索性讓她哭個痛快當下不言不響不再理會。
閑悶無聊不覺東張西望見那許多棺材的棺蓋俱都掀在一旁但右側牆角的一具棺木那棺蓋卻是端端正正地覆蓋在上仿佛業已釘死。
任無心疑念頓起扶起田秀鈴的臉道:“那棺內裝的是誰?”
田秀鈴星目眨動道:“沒有誰了!”
任無心道:“奇怪每具棺蓋都已掀開只有那口棺材例外。”
田秀鈴懶洋洋地說道:“嗯我懶得動我不去瞧。”
任無心脫口一笑在她頰上親了一親道:“乖—點過去看看。”
田秀鈴咯咯一笑爬起身來歡天喜地地奔了過去。
她在南宮世家長大對這牢中的陰森之氣習以為常毫不感到恐懼。
奔到那棺木之前雙手—扶館蓋一下揭了開來。
倏地田秀鈴口中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砰的一聲棺蓋脫手掉下。
田秀鈴臉色慘白雙眼滿布著恐懼之色手足亂顫噔噔噔直退。
任無心彈身而起喝道:“什麽事?”
田秀鈴猛一轉身飛奔過來躲在任無心身後顫抖道:“老……老……老……”
但聞砰的一響那棺蓋掀翻在地棺材中忽然站立一位身形微帶佝樓手扶拐杖雞皮鶴的老嫗。
這老邁的婦人穿著一身墨色的衣服蒼白的臉上不見血色但那兩道炯炯眼神卻似冷電一般透射入人心俯之中與那滿臉病容大不相襯。
任無心本是定力極探之人此時此地乍見那老婦的面也不禁心神一顫一股寒氣自足底升起—直涼透背脊。
那老嫗竹杖頓地跨山棺外緩步走了過來。
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籠罩在任無心臉上神色之間詭異莫名。
任無心先是驚駭但隻—瞬心情就寧靜下來、暗忖道:大不了一死又何畏懼之有?當下一定心神拱手笑道:“老夫人久違了。”
南宮夫人竹杖—頓漠然道:“令堂何在?”
任無心劍眉一蹙道:“怎麽?老夫人—直在這牢中?”
南宮夫人冷冷一笑道:“老身在此比你們到得還早陪伴你兩人一日一夜了。”
任無心聞言一怔暗道:這位南宮夫人的性情果非常人能測。
突然心念—閃笑道:“老夫人既有意留在室內這牢該是另有出路?”
南宮夫人漠然道:“當然另有出路但對你來講有等於無。”
任無心淡淡一笑道:“在下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目光一轉朝身後的田秀鈴望去。
田秀鈴熱淚泉湧淒然說道:“我真的不知道。”
南宮夫人冷冷一笑道:“你明明知道還要假情假意我倒不知你是何心意?”
田秀鈴大急一把抓著任無心的手臂哭道:“心哥我是真的不知道這石牢另有出路祖……祖婆婆是教你恨我……好讓你親手殺我。”
任無心莞爾一笑道:“你到一旁歇息我與老夫人講話不許你插口。”
田秀鈴溫馴地點一點頭噙著眼淚退到牆邊立定。
南宮夫人蒼白的臉上突然掠過一縷猙獰的笑意冷冷說道:“任無心你自命俠義之士勾引人家的寡婦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嗎?”
任無心臉上一紅將手一搖道:“在下尊重老夫人是武林前輩不願出言不敬今日之局、注定無法善罷咱們還就江湖恩怨略做交代然後以武功判定生死吧!”
南宮夫人冷冷一笑道:“你那武功自信敵得住老身幾招?”
任無心淡然道:“在下縱然不敵也得勉力周旋只是有幾個問題耿介於心若不弄個明白死難瞑目。”
南宮夫人眉頭一皺道:“什麽問題?你若好言相求老身或許成全你的心願。”
任無心輕輕歎息一聲道:“老夫人你處心積慮與整個武林為敵那動機究竟何在?”
南宮夫人聞言一怔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凝注在任無心臉上緩緩說道;“南宮世家的數代子孫遭人謀害死得不明不白難道老身不該為子孫報仇嗎?”
田秀鈴口齒啟動似欲言語忽又心意一變閉口不語。
原來她在死谷之內曾經見過自己的丈夫南宮壽。
但是當時處在一個漆黑的石室之內那恐怖的經歷似真似幻如在夢中她事後想起也感到懷疑。
再者她與南宮壽自小就相互仇視彼此間毫無情份如今又已將滿腔熱愛傾注在任無心身上私心之內實在不願承認自己那名義上的丈夫尚在人世因之話到唇邊終於忍住。
但聽任無心道:“老夫人你可曾想過武林之內哪一門哪一派有謀害南宮世家幾代主人的嫌疑?”
南宮夫人冷冷說道:”老身覺得各門各派的人都有可疑。”
任無心道“為什麽?殺害人命總該有個動機。”
南宮夫人道:“名高遭忌這武林第一家的榮銜下馬解劍的禁律乃至南宮三寶都是引起武林人物嫉妒與爭奪的原因這道理明顯不過何用老身多說?”
任無心聞言一怔未曾料到南宮夫人會講出這番道理。
想她所言雖是揣測之詞但卻入情入理無懈可擊令人無可辯駁。
寂然半晌任無心神色一動、雙目之內倏地神光*射道:“老夫人令重孫南宮毅猶在人世你可曾問過他謀害他的是何許人物?”
南宮夫人漠然道:“老身已獲消息我那重孫近日在傳聲驛出現但他猶未歸來到底是何人謀害他尚還不得而知。”
任無心突然冷冰冰說道:“老夫人可曾想過令重孫何以遲遲不歸?”
南宮夫人那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的臉上突然掠過一片極為怪異的神色但隻一瞬重又平靜如故。
任無心的目光何等銳利這變化雖是極端微細他卻瞧得清清楚楚。
數月以來一直橫梗心中的疑團頓時消散了不少。
只聽他冷冰冰一笑沉聲道:“老夫人依在下猜想你那重孫媳四夫人從此也不再返回南宮世家了。”
南宮夫人身子猛然一震臉上突泛厲容右手一探五指箕張霍然抓了過去。
田秀鈴驚叫道:“心哥!”
任無心嘿然一笑身形一晃暴退五尺喝道:“老夫人如此震動莫非做了虧心之事?”
南宮夫人一擊落空做勢欲撲。
突然心意一變陰沉沉說道:“爾等乃垂死之人老身的事何懼爾等知道。”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任無心你根據什麽判斷老身那重孫媳不再回返南宮世家了?”
任無心目光一轉朝石牢四壁環顧—眼暗暗忖道:這石牢雖另有門戶但連田秀鈴也不知情其隱秘可想而知看來陷身在此那是絕無外援的了。
心念一轉頓時橫定心腸朗聲說道“令重孫南官毅久已在江湖活動只是老夫人不知而已四夫人與令重孫情深愛重她夫妻既已重逢自然不再回轉南宮世家了。”
南宮夫人冷冷說道:“嫁雞隨雞嫁犬隨犬那也不足為奇。”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可是老夫人可曾想過你那重孫寧願流浪江湖而不返回南宮世家那是什麽緣故?”
南宮夫人臉上的肌肉一陣顫動冷笑幾聲道:“南宮毅對你講過什麽你乾乾脆脆的講出來吧與老身勾心鬥角你還太嫩了。”
任無心含笑說道“那南宮毅乃是豪俠之士無論如何老夫人的他是不會親口揭的。”
南宮夫人冷笑道:“諒他不敢。”
任無心哂然道:“但是他敢背叛南宮世家公然與老夫人作對。”
南宮夫人漠然道:“子孫不肖乃是家門不幸與外人有何關系?”
任無心突然放聲一笑道:“老夫人由此—事在下得了三點結論但不知對是不對?”
南宮夫人容色聳動道:“哪三點結論?”
任無心暗暗忖道:今日身處絕境我揭穿這老女人的要不是她死、那就是我亡了。
只聽南宮夫人陰沉沉說道:“哪三點結論?爽快一點講吧!”
心情之激動流露無遺。
任無心輕輕咳嗽一聲道:“第—依在下判斷南宮家的數代子孫並非老夫人的骨血。”
南宮夫人身子猛地一震拐杖一頓厲聲喝道:“第二呢?”
任無心冷笑道:“南宮世家的數代子孫並非死在外人手上而是老夫人親手所謀害。”
這幾句話恍若晴空霹靂南宮夫人、田秀鈴兩人同是心神大震刹那間慘然色變。
南宮夫人滿臉厲容手指著任無心道:“你講第三又是什麽?”
任無心功凝雙掌全神戒備口中緩緩說道:“第三點最為簡單老夫人與整個武林為敵造下這浩大的殺劫並非為了替子孫報仇而是另有用意。”
南宮夫人厲聲道:“什么用意?”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這就是在下要向老夫人請教的了。”
田秀鈴聽了這一番話驚得目瞪口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她也是聰明伶俐之人眼看著南宮夫人那猙獰的面容好似任無心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柄利劍直刺在南宮夫人的心頭南宮夫人早已認了這一切其中再無可疑之處了。
忽見南宮夫人仰天一陣狂笑石壁回音那尖厲刺耳的笑聲滿室激蕩聽去撕裂人心恐怖已極!
田秀鈴突然奔到任無心身後嬌軀顫抖囁嚅道:“心哥咱們走。”
任無心莞爾一笑道:“咱們不知門戶何在縱然知道老夫人若不放行也是無法走脫。”
只聽南宮夫人陰森森一笑道:“任無心老身不得不佩服你的聰明才智你且說說你怎能得出這三點結論的?”
任無心道:“如此講來老夫人是承認在下的話了?”
南宮夫人緩緩將頭一點道:“老身完全承認。”
任無心突然長長歎息一聲沉重地道:“老夫人當初在下也信以為真以為南宮世家的數代子孫確是被不肖之徒所謀害眼看武林中殺劫將起心想若要消餌這場浩劫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謀害南宮子孫的凶手若能抓住那批凶手交給老夫人處置則老夫人心中的怨恨即可平息造劫江湖就失去借口了。”
南宮夫人獰笑一聲譏哂道:“天陣你任無心倒是蒼生之福。”
任無心搖頭一笑緩緩說道:“可是在下找來找去找不出凶手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凶手是誰。”
語音微微一頓接道:“老夫人何不自己想想萬今天下有哪一門、哪一派、哪一幫會、哪一個人有膽量謀害南宮世家的子孫縱然有人膽大包天敢於謀害南宮世家的人他又哪裡有恁大的本領?”
南宮夫人傲然一笑道:“你任無心若是不敢旁人大概更不敢了。”
任無心沉聲道:“這也還在其次依情理而論縱然有人謀害了老夫人的兒子、孫子以老夫人之能豈有再蹈覆轍連重孫、曾孫也保不住的道理?”
南宮夫人先一怔繼而縱聲狂笑道:“這倒是一個天大的破綻可惜數十年來只有你任無心一人看出嘿嘿!換了旁人縱然感到可疑也決然不敢相信。”
田秀鈴聽到此處渾身一陣冰涼。
眼看南宮夫人那猙獰恐怖凶神惡煞的面容真駭得心搖神顫頭暈目眩嬌軀一軟昏倒過去。
任無心雙手—抄托起田秀鈴的身子走到一旁將她置在一塊棺蓋之上躺著然後走了回來。
任無心道:“開始時在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後來打聽到南宮世家的數代子孫都是在出門遠行之時遭人謀害死在外面在下心想彼等何以要孤身遠行那行蹤若是公開則遭人謀害之事勢必轟傳江湖那行蹤若是秘密何以又會被人知悉?老夫人的子孫兩代已遭仇家謀害何以讓重孫、曾孫孤身遠行豈非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嗎?”
南宮夫人嘿嘿一笑自我解嘲地道:“你見事深刻鞭辟入理老身活了偌大的年紀尚未見過比你更聰明的人。”
任無心淡淡—笑接道:“其後在赴死谷途中在下遇上了南宮毅心中突然動疑。”
南宮夫人強笑道:“疑在哪裡?”
任無心道:“在下暗想那位南宮前輩為何流落在外忍令堂上的祖母傷心閨中的愛妻斷腸這是過於違反常情了。”
南宮夫人道:“是啊那孩子早該歸家的也省得咱們終日以淚洗面過這生不如死的日子。”
任無心暗暗忖道:這老婆子講到此處她還能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當真狡猾得可以。
忖念中突然感到眼前這老嫗如毒蛇猛獸是自己生平所遇最為恐怖的人不禁心頭一寒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
南宮夫人突然邁上兩步冷冷說道:“任無心你還有話講嗎?”
任無心心頭惴惴想到動手一搏實在毫無把握不覺起了一個拖延時光的念頭緩緩說道:“在下根據以上種種判定南宮子孫乃是老夫人所謀害但想虎毒不食子南宮子孫縱或不肖不孝也無加害之理更不至假手外人唯一可能就是那些人皆非老夫人的親骨血。”
南宮夫人將手一搖接口說道:“你講得全對不必再往下講了。”
任無心劍眉聳動道:“老夫人必得將話解析清楚否則的話只怕我任無心難以就范。”
南宮夫人哂然道:“老身不信。”
拐杖一揚做勢擊去。
突然心意一改嘿嘿一陣獰笑接道:“好吧老身的恨憾淤積心頭數十年之久如骨鯁在喉也想吐露一下散一散胸頭的悶氣。”
說到此處突然悠悠一歎那沉重的歎息之聲恍惚自九幽地府聽入耳內令人心旌搖搖毛骨悚然。
田秀鈴剛剛蘇醒悄然走了過來忽然心頭一寒重又退了開去。
只聽南宮夫人沉聲道:“任無心死谷二奇那是不用我解說的了。”
任無心雙眉一揚道:“那是在下的兩位恩師。”
南宮夫人道:“哼!兩位恩師?你也太不要臉了!”
任無心臉上微微一紅道:“太乙上人是在下的授業恩師兩位老人家是神仙眷屬自然都是在下的……”
南宮夫人沉重地將手—搖接口道:“兩位老人既無夫妻之名更未合傳過弟子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頓了一頓接道:“實對你講南宮明是太乙上人的弟子老身則是天心神姥的傳人。”
任無心大吃一驚想那太乙上人與天心神姥一男一女正是死谷二奇如此算來任無心與南宮夫婦既屬同門又是同輩這是前所未聞之事教他如何不驚?
但聽南宮夫人那冷漠的聲音道:“七八十年前今日的死谷二奇當時正是一對情侶兩人因修習上乘武功並未結成夫婦但兩人唯一的傳人卻結成了不解之緣。”
任無心插口道:“那自然是老夫人與南宮……”
忽然感到師兄二字甚難出口話到唇邊重又頓住。
南宮大人恍若末聞接道:“南宮明與程玉萼結縭之後女貌郎才相愛無間那該是一樁琴瑟和諧白頭偕老的婚姻了。詎料情天多變就在南宮明擊敗天下英雄贏得武林第一家的榮銜之後一個年輕女子插足於南宮夫婦之間了。”
任無心蹙然道:“那女子是誰?”
南宮夫人臉上突然布滿煞氣陰沉沉說道:“那女子乃是雪山門下身著道裝用一柄銀色拂塵江湖之上稱她做銀拂仙子。”
任無心臉色大變道:“數十年前雪山派四代六十余人突然在一夜之間悉數死絕那……”
南宮夫人冷冰冰說道:“那當然是老身下的毒手。”
語音微頓接道:“那乃是七十二年前的事了唉!老身雖然部署周祥一舉而滅雪山派可惜百密一疏留下了一個未滿周歲的嬰兒引出了今日這五代寡婦同堂的怪事。”
任無心暗暗忖道:這女人的手段好毒!當下問道:“那嬰兒又是誰的孩子?”
南宮夫人冷漠地一笑道:“那是南宮明與銀拂仙子的孽種。老身想到斬草除根之事回頭再找那個嬰兒南宮明業已趕到將那嬰兒搶到手內。”
任無心冷笑道:“你殺害六十多條人命神姥縱然不管我那恩師也不會饒你。”
南宮夫人回憶往事也不禁唏噓歎息道:“這禍闖下之後太乙上人堅持殺我但是老身的師傅則認為錯在南宮明若非南宮明用情不專撇下嬌妻在外沾花惹草怎會引起老身的妒火要殺老身也行先得將南宮明殺死。”
任無心暗暗忖道:神姥也太護犢過於不辯是非了。
心頭在想口中說道:“老夫人既是未死恩師自然也未懲治南宮師兄了。”
南宮夫人冷笑道:“禍事闖得如此之大焉能就此罷了但太乙老人不肯先殺南宮明卻將他逐出門牆聲言須得取下我的級才能重返師門。”
任無心道:“師恩深重南宮師兄為了重返師門就該殺掉老夫人才對何況老夫人確有可殺之道。”
南宮夫人怒聲道:“哼!你師徒都是一丘之貉!”
語音微頓接道:“南宮明倒不是急於重返師門卻是急欲替那賤人報仇。但是他的武功雖然擊敗天下英雄卻無法勝過老身咱們當時就惡鬥了一日一夜偏是半斤八兩誰也勝不了誰始終打不出結果。”
任無心心神一凌暗道:那時候她的武功已是如此如今豈非深不可測?
只聽南宮夫人接道:“太乙老人與老身的師傅天心神姥當時都在盛年兩人的火氣都大太乙老人見咱們打不出結果盛怒之下撇下師傅拂袖而去;師傅氣憤之余也不懲罰老身僅隻說了一聲不許傷害那個嬰兒就此返回死谷獨居谷頂由此不與太乙老人見面。”
任無心沉聲一歎道:“原來是你做的好事害得兩位老人家這—賭氣至今不肯相見。”
南宮夫人怒道:“不見面又怎樣難道少活幾歲不成?”
任無心暗暗忖道:此人癡長百歲不可理喻。當下話鋒一轉道:“那雪山派忽起滅門慘禍勢必轟動江湖武林之內難道就無仗義之人?”
南宮夫人冷笑道:“老身從未涉足江湖沒有人見過老身的武功雪山派遠處邊陲與中原人士少有往來南宮明與那賤人陳倉暗渡乃是極為隱秘之事老身又未留下蛛絲馬跡咱們二師二徒不講誰能想到老身頭上哼哼!幸好當時沒有你任無心否則老身就無法安寧了。”
任無心淡淡一笑道:“南宮師兄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南宮夫人道:“他當然不肯乾休自此以後咱們表面上是一對恩愛無間的夫婦實際卻是勢難兩立的仇人兩人都是勤練武功不敢稍輟南宮明稍有所得必與老身狠拚一場嘿嘿!怎奈老身的武功永不落後直到他死終究未能如願。”
任無心道:“如此講來南宮師兄是憤恨而歿。”
南宮夫人臉上閃過一片陰黯之色道:“他雖含憤而歿倒是一了百了遺下老身一人度這淒涼孤單的日子卻是人所難堪。”
任無心暗暗忖道:她屠殺雪山一派乃是因為嫉妒推源溯始皆是由於深愛南宮師兄之故結果弄巧成拙將丈夫活活氣死那未亡人的日子確是難以忍受。
想到這裡記起當日田秀鈴因愛成仇對自己百般迫害之事不禁感慨叢生長長歎息一聲。
但聽南宮夫人接道:“南宮明死時銀拂仙子那賤人所留的孽種業已長大成*人取名南宮望老身遵守師命原不想加害於他而且替他娶了妻室待他猶如親生之子。”
任無心暗暗忖道:殺其母哺其子倒也虧她了。
南宮夫人眼內突然殺機一閃怒聲道:“你膽敢譏笑老身?”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在下並無譏曬之心老夫人休得多疑。”
南宮夫人冷冷一哼道:“諒你不敢。”
語音微頓接道:“豈料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那南宮望早已獲悉身世知道老身是他的殺母仇人但知老身武功厲害他萬萬不是敵手因之隱忍在心反而事母至孝先意承旨無微不至。”
任無心暗暗想到:此人的心機倒是深沉得很。
只聽南宮夫人接道:“直到他的兒子南宮孝出生……”
任無心惑然道:“南宮孝?”
南宮夫人道:“是啊!那算是老身的孫子了那嬰兒出生之時南宮望言道:不望這小兒武功蓋世但願他孝順祖母因而取名一個孝字。老身被他騙得昏頭轉向居然信以為真沾沾自喜起來。”
任無心道:“後來怎樣?”
南宮夫人嘿嘿怪笑一陣道:“哼!有一天南宮望稟告老身說要攜帶妻兒遠遊北嶽為老身許願延壽。想他乃是老身眼看著長大之人數十年相處老身早已失了戒心他那妻子乃是老身的徒兒師徒之情過夫妻情愛有她同行老身更無疑心當下也就應允了。”
任無心道:“那南宮望莫非是要攜妻子遠走高飛……”
南宮夫人冷冷說道:“哼!豈止如此他父子三人出門行到中途忽遭十余名蒙面高手圍攻一場惡鬥下來仆從死盡南宮望夫妻二人受傷慘重那嬰兒受掌力波及業已魂遊太虛性命岌岌難保。”
話音一頓籲了一口長氣。
任無心插口道:“是否東窗事有人為雪山派報仇伸冤了?”
南宮夫人慍然道:“哼!你莫名其妙最好是免開尊口!”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老夫人說得對在下洗耳恭聽就是。”
南宮夫人怒哼一聲接道:“那乃是南宮望一手安排的詭計這條苦肉計天衣無縫誰都看不出絲毫破綻雖然事起突然但想南宮明大敗天下英雄得罪的人很多遭人報復也是難免之事一時之間老身又怎能看出其中的奧妙?”
語音微頓接道:“他夫妻負傷逃回家來老身驚急交加立即救治。想那嬰兒未滿周歲傷勢又是那般沉重任何藥物皆是無法奏效老身無奈隻好拚耗功力以本身的內力真氣治療那嬰兒的傷勢等到救活那嬰兒的性命老身業已功力大損虛弱不堪了。”
任無心道:“那南官望要動手報仇了。”
南宮夫人搖頭道:“他並不立即動手卻在茶水中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老身元氣大損之後急於服藥滋補且因流汗過多口中極為乾渴匆匆吞了幾粒藥丸接過茶水就飲如此一來功力既耗又中劇毒眼看那南宮望露了猙獰面目一劍刺入老身胸上卻無半點還手之力。”
她似是甚為激動說到此處嗤的一聲撕開衣領露出於癟的胸膛那上方赫然兩處劍刺的傷痕。
任無心不便觀看匆匆轉過臉去道:“後來怎樣?”
南宮夫人獰聲道:“哼!他若一劍將老身殺死老身固然認命他的妻子也不及攔阻;那畜生遍是魔迷心竊還想細細折磨老身刺過一劍訴說一番似是大快心意。他的妻子是老身一手撫養大的師徒情份猶在當時看不順眼出面阻止兩人一言不合動起手來。老身一見有機可乘頓時奪門而逃奔入這密室之內放下了萬斤鐵閘。”
任無心口齒啟動想要插口忽又頓住默默傾聽下去。
只聽南宮夫人接道:“這密室的暗門僅隻老身—人知道倉促之下南宮望使盡方法仍舊攻不進來想老身之能定能暫時壓製體內的劇毒恢復原有的功力那時主客易勢取他性命易於反掌。他想著氣餒頓時席卷了老身的武功秘籍連同各種丹藥逃出了南宮世家。”
任無心道:“其後怎樣?”
南宮夫人陰森森說道:“怎樣?還不是如他所料被老身追上奪回秘籍丹丸當場取了他的性命。”
任無心道:“那二夫人雖是你的弟子卻也算得情至義盡你殺她的丈夫豈不手段太狠。”
南宮夫人冷冷說道:“那南宮望原想將她置於死地他二人夫妻之情已絕老身的手段又狠在哪裡?”
任無心道:“可是那嬰兒呢?還有南宮毅南宮壽你謀害他們難道也有道理?”
南宮夫人微微歎息一聲道:“那南宮孝由我婆媳二人撫養成*人娶妻常素玉原指望數代恩仇至此結束豈料……”
說到此處突然雙目一合默然不語。
任無心冷然道:“豈料怎樣?”
南宮夫人臉上突然泛起一片煞氣雙目—睜殺機畢露厲聲道:“有一次他遠出辦事遭人謀害下落不明了。”
任無心怒聲道:“笑話!除了你程玉萼誰人謀害南宮明的子孫?”
南宮夫人臉上肌肉一陣抽*動欺身撲上一杖襲了過去!
任無心驚怒交迸斜斜閃退雙掌揮動一招倒亂陰陽反擊過去。
但聽裂帛聲響南宮夫人左手一撩將任無心的衣衫抓去了—片避招還擊快得無法分辨。
任無心驚出一身冷汗奮身一躍避在一具棺木之後冷笑道:“程玉萼你養其子殺其父冤怨深植血流五代任某人知道其真正的原因何在!”
南宮夫人神色猙獰恍若厲鬼口中陰森森說道:“你說原因何在?”
舉步追了過去。
任無心縱身一躍疾若流矢地竄至水池對面冷笑道:“那原因簡單不過只因你情場失意受了刺激喪心病狂以謀殺為賞心樂事!”
南宮夫人聞言身軀猛然一震目光散亂神情一片木然。
任無心知道自己的話擊中了她的心病知她正當心神震動之際頓時運集全身功力猛然撲襲過去。
他這聰明機智實是舉世無雙這一擊雷霆萬鈞更無幾人抵敵得住。
叵奈南宮夫人的武功過於高強千鈞一之際拐杖霍然一陣揮動刹那間杖影如幕重門疊戶護住了全身任無心傾盡全力依然攻不進去。
南宮夫人倏地震聲狂笑揮動拐杖急攻三杖。
玄奧無倫的招術凌厲無比的勁力迫得任無心連連後躍一口氣疾退三步。
任無心又驚又怒想不到這老嫗的武功較母親還要凌厲。
眼看抵敵不住隻好盡力一躍躲向一列棺木之後。
南宮夫人獰笑一聲緩緩說道:“這是一段血淚交織的武林秘辛知道全部情由的原隻老身一人你已知道這全部隱情再想活著勢比登天還難。”
說到此處忽然記起石牢中尚有田秀鈴在不禁嘿嘿一笑左手一探將躲在牆角戰栗不休的田秀鈴一把攫了過來拐杖一掄劈頭砸了下去。
田秀鈴在她積威之下長大這時心駭膽破連驚叫之聲也不出來。
忽聽任無心厲喝道:“且慢!”
南宮夫人杖勢一頓冷然道:“難道你向老身求情不成?”
任無心捺定心頭跳動道:“我且問你天心神姥猶在人世你肆無忌憚造下這許多惡孽難道她老人家能饒你?”
南宮夫人傲然一笑道:“老身那師傅若不饒我她早就懲治老身了遲至今日猶無動靜她是不再管束老身的了。”
任無心有生以來從未面臨今日這種危境力不能勝欲逃無門。
這時心念亂轉隻想拖延時光暫時保住自己和田秀鈴的性命。
情急之下冷冷一笑說道:“依你這般天心神姥是有意縱容你了?”
南宮夫人道:“豈止縱容她老人家只有我這一個傳人直到如今武功上每有所得仍舊命人傳示於我。”
任無心仿佛墜在萬丈冰窟之內打了一個寒噤。
眼看她雙目之內凶光閃閃勢要朝田秀鈴下手急忙叫道:“我明白天心神姥的心意了。”
南宮夫人聞言一怔道:“什麽心意?”
任無心喘了一口大氣道:“想當初恩師與神姥本是一對神仙愛侶你殺害雪山一派之後恩師本該一掌將你斃掉他老人家卻*迫神姥親自下手這不是見外了嗎?”
南宮夫人惑然道:“見外又怎樣?”
任無心道:“非但見外而且含著責備神姥教徒無方之意神姥當然賭氣。”
南宮夫人道:“賭氣又怎樣?”
任無心道:“意氣之爭事久必消是非之急日久愈明神姥必然後悔便設法處置此事。”
南宮夫人訝然道:“可是師傅並無處置之舉。”
任無心微微一笑道“當然處置了只是你愚昧不明看不出此中巧妙罷了。”
南宮夫人厲喝道:“巧妙何在?”
任無心冷然道:“你可懂得欲取姑予的道理?”
南宮夫人聞言一怔道:“老身不懂欲取姑予又該怎樣?”
任無心冷冷一笑道:“天心神姥本已後悔想要親自殺你但卻不願向恩師低頭因之使出這欲取姑予之計非但縱容你為惡而且增長你的武功甚至還指示機宜暗助於你用意所在就是要*得恩師忍無可忍親自出手殺死你恩師殺死了你神姥的歉疚之心也就稍減了。”
南宮夫人心神一凜怒道:“胡說八道!”
任無心冷笑道:“你何不想想以你目前的武功加上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除了兩位老人誰能奈何得你唉!只是如此一來卻苦了武林蒼生了!”
忽聽一個沉重的聲音緩緩說道:“小畜生你是在責備我吧?”
南宮夫人和任無心一聽這聲音兩人同時臉色大變驚惶失措東張西望平素的氣焰一掃而盡。
任無心先是一驚繼而木然呆立倏地雙膝一屈撲通跪下惶然道:“神姥您在哪裡?”
但聽那沉重的聲音哼了一聲整個石牢恍惚震動了一下室內三人心頭同是一跳。
南宮夫人臉色慘變愣了一愣疾步行到右邊牆角。
也未見她有所動作那水池之內倏地嘩啦一響池水隨即降落下去。
轉眼間池水退盡露出池底。
南宮夫人拐杖一探杜頭點擊在那池塔根下只聽軋軋一響那池塔緩緩移動開去。
這機關似是長年難得啟動那機軋磨擦之聲刺人耳鼓。
好久工夫那池塔始才移開露出一個圓圓的洞門。
洞門之下卻無絲毫動靜。
南宮夫人略一猶豫隨即屈膝跪下顫聲道:“弟子玉萼恭迎恩師的大駕。”
等了一會兒洞門之下走上一個素服女人。
任無心微微一怔暗道:這不是三夫人常素玉嗎?
那三夫人常素玉臉上的神色極為難看那是悲痛、憤怒、失望、憂傷各種感情的混合。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出那兩道陰鬱的眼神一直避開南宮夫人對那跪在地上的祖婆看也不看一眼。
接著一個黑絹包頭身披黑色風氅的老婦緩步走出圓洞伸出那瑩白如玉的纖手將任無心拉了起來。
任無心又驚又喜悄聲道:“娘天心神姥……”
老婦人莞爾一笑素手一抬撫摸著任無心的頭那慈母憐愛之情流露無遺。
南宮夫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見那洞內久無動靜隻得拜仆下去道:“師傅開恩弟子玉萼……”
老婦人突然冷冷說道:“天心神姥遠在死谷你叫誰做師傅?”
南宮夫人猛一轉面喝道:“蘭姑!”
素手蘭姑冷然一哂道:“剛才是我在講話你的耳朵想必有了毛病連的我口音也分辨不出了。”
任無心與南宮夫人聞言同是大吃一驚。
南宮夫人羞怒交加刹那之間臉色漲得猶如紫醬。
素手蘭姑倏地喝道:“心兒閃開五尺功凝雙掌蓄勢戒備。”
但聽南宮夫人厲嘯一聲陡地振袂而起騰起半空拐杖一揮朝素手蘭姑當頭劈下。
這一杖雷霆萬鈞那凌厲無倫的勁力震起一片破空銳氣激蕩起一陣尖厲的回音。
素手蘭姑冷冷一哼但見她身形一旋呼的一聲那黑色風氅反兜而起直向頭頂的南宮夫人裹了上去。
田秀鈴睹狀雙手掩口駭然一聲驚叫。想那一杖泰山壓頂何等厲害豈是一件風氅擋得住的。
但見南宮夫人身形一翻墜落在地拐杖一掄將那黑色風氅挑飛一旁。
素手蘭姑卻卓立在七尺開外四道精芒*射的目光緊緊盯在一起一瞬不瞬。
任無心出了一身冷汗他也未曾看出母親是如何閃出南宮夫人杖勢籠罩之下。
想起那一杖的威勢心頭猶有余悸。
南宮夫人倏地陰沉沉一笑道:“蘭姑你自信勝得老身嗎?”
素手蘭姑冷然道:“拚個同歸於盡大概是不成問題吧!”
微微一笑接道:“那也是拜你之賜我這裡謝過了。”
南宮夫人沉聲一哼緩緩轉面滿臉殺機地望了常素玉一眼道:“是你領她進入暗道的?”
常素玉淡然說道:“是婆母領進來的孫媳雖得祖婆疼愛還不知這牢另有門戶哩!”
南宮夫人獰聲道:“你那婆母呢?她怎不前來見我?”
常素玉冷冷說道:“她老人家率領天罡地煞把守在甬道之內以防有人逃遁。”
南宮夫人厲聲喝道:“防誰逃遁?”
常素玉淡然道:“孫媳不知祖婆諒必是知道的了。”
素手蘭姑冷冷一笑道:“程玉尊你罪孽深重今日眾叛親離那是惡貫滿盈了我看你還是自己動手一死以謝天下吧!”
南宮夫人氣得臉色鐵青那抓著拐杖的手顫抖不歇拐杖著地之處石屑濺起陷下寸許。
常素玉鎮靜逾恆緩緩說道:“婆母和我為蘭姑所製迫於無奈將她領入暗道祖婆與任無心所講的話咱們都聽到了。”
南宮夫人獰聲道:“聽到了怎樣?”
常素玉道:“孫媳如噩夢初醒數十年的疑念霍然消解了。”
南宮夫人額上暴露出兩條青筋手拄拐杖朝常素玉邁上兩步。
素手蘭姑冷冰冰說道:“有我在旁你休想傷害人命。”
南宮夫人氣極但知蘭姑身法之快天下無雙除非先將她除去確是難以料理他人當下冷冷一笑道:“素玉你是決心叛我了?”
常素玉道:“孫媳是可叛可不叛但婆母是反叛定了孫媳為盡孝道只有遵從婆母之命了。”
南宮夫人怒道:“怎麽說?”
常素玉淡然道:“天地間的仇恨大莫過於殺父之仇但真孝子能有幾人?那殺父之仇也是可以淡忘的。”
語音微頓接道:“可是天地間有一種仇恨那是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的。”
南宮夫人道:“那是什麽?”
常素玉道:“那就是殺害—個婦人的親生兒子那……雖天地俱焚神形俱滅那仇也是淡忘不了的。”
這幾句話講得從容平淡毫無疾言厲色但每一個字都仿佛是一個鐵錘重重地錘擊在南宮夫人心上令她心搖神顫震駭不已。
但她終究是大奸大惡之人心頭雖然震駭卻不顯露於外冷冷—笑道:“南宮毅未曾死啊!南宮壽屍體無蹤想必也在人世……”
常素玉冷冰冰地接口說道:“毅兒未死壽兒是我的孫子隔了一代沒有十月懷胎的切膚之痛縱然死了也還易於忍受所以我說我是可叛可不叛。南宮孝是我的丈夫那殺夫之仇倒也罷了但他是婆母的親生骨肉婆母她老人家是反叛定。”
南宮夫人嘿然笑道:“我的所作所為你是不太清楚但你那婆母她是早已知道的啊!”
常素玉道:“婆母雖然知情但無反抗之力當然只有隱忍在心了。”
南宮夫人冷笑道:“如今有反抗之力了?”
常素玉道:“控制天罡地煞的攝心玉佩現在婆母手中想來她老人家是有反抗之力吧!”
南宮夫人突然衝天一陣狂笑。
那尖厲刺耳的怪笑之聲滿空激蕩令人聽了毛骨悚然栗怵不已。
良久之後南宮夫人始才收住笑聲將手一擺淡然道:“去告訴你那婆母令她前來見我我有話要講。”
常素玉搖道:“婆母言道你老人家與她有師徒之情她不忍親眼看著你老人家敗亡不願前來相見。”
南宮夫人怒道:“你難道忘了?你們都服過我的鎮魂丹我若真想取你們的性命不過是舉手之勞。”
常素玉淡然道:“這個孫媳未曾稍忘婆母也時時記在心內但婆母言道祖婆是不會取咱們的性命的。”
南宮夫人冷笑道:“為什麽?這—點我就想不通了。”
常素玉冷冷說道:“婆母言道你老人家年近百歲除了咱們世上再無親人如果將我等一齊殺死剩下你老人家一個活在世上那孤苦伶仃淒涼寂寞的晚景比死還要難受那是生不如死的日子祖婆是一定忍受不下的。”
南宮夫人突然感到心頭一陣劇痛身形一晃幾乎栽倒。
她雖功力絕世這幾句話卻宛如一支無影無形的利箭突然插進她的心口她連運功抗拒也來不及。
素手蘭姑與任無心相視一眼兩人今日始才知道那二夫人竟是如此厲害的一位人物。
但聽南宮夫人乾笑一聲道:“素玉快去請你的婆母既是你們要*死我我寧可獨活度那寂寞孤苦的歲月也不會先你們而死。”
常素玉緩緩將頭一搖道:“婆母講過你老人家今日是要與世長辭了!”
南宮夫人接口喝道:“何以見得?”
常素玉道:“先你老人家鬥不過蘭姑……”
南宮夫人不待她將話講完接口說道:“胡說八道我的底細蘭姑的深淺你們都該知道。”
常素玉道:“若論功力你老人家與蘭姑不相上下但蘭姑武功博雜火候純青你老人家有所不及你老人家卻有幾門絕毒的功夫蘭姑抵擋不住鬥到分際終是一個同歸於盡之局。”
南宮夫人道:“是啊這看法不差但你祖婆我要後死一步。”
常素玉漠然道:“也許是吧但婆母言道她已掌握住這牢總樞紐萬不得已之時就令這牢全部崩塌無分良賤同歸於盡。”
南宮夫人冷笑道:“那麽你不是也得死了?”
常素玉道:“孫媳也是五十開外的人縱然死去也算不得短命。”
語音微頓接道:“婆母講過你老人家隻—歸天婆母立時自刎以報你老人家的教養之恩。孫媳本想再留幾年—則照顧毅兒和鳳貞再則尋找壽兒那可憐的孩子。不過萬一你老人家定要孫媳的命孫媳也願追隨你老人家於地下。”
南宮夫人嘿嘿一笑道:“這麽講來你們是早有叛我之心久已商量好了。”
常素玉搖道:“早先孫媳心中有許多疑團後來逐漸明白南宮家的子孫全是你老人家謀害而死但其中尚有許多不解之處。但這等嚴重的事親如婆媳也是不敢商量因而一直隱藏在心內唯恐泄露半點招致殺身之禍。”
頓了一頓接道:“昨日夜間你老人家與秀鈴等先後進入石牢那地道突然崩塌孫媳猜想石牢必是另有通路。適在那時蘭姑忽然現身想要擒住孫媳*問石牢的門戶。孫媳心中暗想毅兒已在傳聲驛出現你老人家既要殺他一計不成勢必另生一計要救毅兒的性命只有請你老人家謝世因之也不加以反抗就讓蘭姑製住。”
南宮夫人臉色慘變道:“後來怎樣?”
常素玉籲了一口長氣道:“孫媳本來在想婆母未必顧惜我的性命雖然見我落在蘭姑手內也未必肯指出石牢的門戶。哪知婆母與我一樣的心意為了挽救毅兒的性命也是決心不顧一切反抗你老人家了!”
南宮夫人陰沉沉一陣怪笑道:“人若視死如歸誰也強他不過你們既然存了死志我也無可奈何了!”
常素玉漠然道:“正是如此你老人家若是放心不下那就先殺孫媳吧!”
南宮夫人道:“那也不忙。”
語音甫落突然厲喝一聲拐杖猛揮朝素手蘭姑狂擊不已。
她似是突然瘋狂這一輪猛擊有攻無守簡直豁出了性命。
素手蘭姑的武功與她在仲伯之間面對這拚命般的打法倉促之間也是措手不及。
南宮夫人恍若一頭瘋狂的野獸口中喝吼咆哮拐杖如急風驟雨般的連連進擊。
蘭姑雙掌翻飛竭力抵敵但先機已處下風終是迭連後退。
任無心心頭大急暗道:今日之局這程玉萼是惡貫滿盈該當伏誅也顧不得以多勝少了。
心念一決頓時大喝一聲欺身上步一掌朝南宮夫人背後攻去。
任無心乃是武林中的頂尖人物與兩個老婦人相較雖大為遜色但他一招一式對南宮夫人來講仍有莫大的威脅力絕對不容漠視。
但南宮夫人早有打算她狀若瘋狂其實乃是故意裝作耳聞風響知道任無心業已襲到身後頓時擰腰一轉回杖疾掃過去。
素手蘭姑喝道:“心兒快退。”
掌勢如電隨聲襲去。
任無心看那一杖攔腰掃到杖挾勁風威勢懾人那杖頭顫動不息顯然隱蘊著無窮變化隨時可能變換方向眼看無力化解隻得功沉下盤閃電般的暴退開去。
這乃是瞬息間的事素手蘭姑的手掌已快沾上南宮夫人的衣衫。
南宮夫人成竹在胸身形一旋猛然朝那圓洞竄去。
任無心大驚脫口叫道:“哪裡逃!”
縱身撲了過去。
素手蘭姑比兒子快過數倍如影附形緊躡在南宮夫人身後。
纖手一揮一掌拍擊下去。
南宮夫人倏地震聲一笑旋身探臂、左手閃電似地攫住了任無心的手腕右手拐杖離手揮掌直迎蘭姑的掌勢!
啪的一聲雙掌交接南宮夫人雖是早有成算但因左手擒拿任無心掌上的力道大為削弱。被蘭姑的掌力震得立足不住連退出五步踉蹌欲倒。
素手蘭姑驚怒交加晃身而進揮掌欲擊。
南宮夫人緊緊扣住任無心的手腕不放拖著任無心後退將他擋在身前。
蘭姑雙掌晃動卻是無隙可乘。
南宮夫人突然厲聲喝道:“住手!”
素手蘭姑氣急交加怎奈愛子落在敵人手內無可奈何隻得停下手來。
南宮夫人朝蘭姑傲然一笑道:“咱們功力相若招術各擅勝場但若比較心機智計。你是差得太遠了。”
索手蘭姑氣急敗壞道:“你待怎樣?”
南宮夫人獰聲笑道:“老身那孫媳曾經講過天下最痛心的事莫過於死掉兒子你這兒子少年英雄就此短命實在太可惜了。”
任無心莞爾一笑道:“老夫人勸你不要枉費心機了。”
南宮夫人右掌緊貼在他的背上冷然道:“你這小子詭詐絕倫是老身生平所見最難對付的—人。”
任無心接口笑道:“老夫人誇獎在下愧不敢當。”
微微一頓接道:“今日之局即令我母子饒得過老夫人你那兒媳和孫媳也是饒你不過我瞧老夫人還是爽快一點的好。”
南宮夫人冷笑道:“老身便死也得先劈了你。”
田秀鈴被南宮世家那綿延幾代的天倫慘變驚得呆若木雞這時忽然蘇醒過來垂淚道:“祖婆婆您放掉他我……”
南宮夫人獰笑道:“你怎樣?”
田秀鈴囁嚅道:“我替祖婆婆求情……”
南宮夫人道:“好啊!你求求看。”
田秀鈴聞言舉步朝常素玉走去。
任無心大為尷尬欲待出言阻止田秀鈴業已走到常素玉面前屈膝跪下道:“祖婆……”
常素玉眼中殺機一閃擺手道:“求我無用下去求二夫人吧!”
田秀鈴微微一怔爬起身來朝那圓洞走去。
素手蘭姑突然喝道:“我親自去求。”
舉步行了過去。
任無心急忙叫道:“娘別去了求也無用徒自惹人笑話。”
素手蘭姑扭頭道:“為什麽?”
任無心笑道:“南宮老夫人逃過今日一厄決不會放過二夫人和三夫人二夫人既已反叛她是定然要一刀兩斷的。”
素手蘭姑道:“正是。”
猛一伸手一把扣住了常素玉的腕脈。
南宮夫人與素手蘭姑這兩個老婦人的武功實在太高高得凡入聖神而化之。
任無心是太乙上人的親傳弟子仍舊難望兩人的項背。
常素玉是南宮夫人的再傳弟子自然遠非蘭姑的對手了。
但常素玉不過微微一驚隨即鎮定如故冷然道:“蘭姑你想怎樣?”
素手蘭姑道:“求你的婆母阿你們放過程玉萼她才肯放我的兒子。”
常素玉搖道:“你的兒子說的對咱們誰也別想活著還是爽爽快快地拚鬥一場練武之人力戰而死也不枉了一世英名。”
素手蘭姑冷冷說道:“母子連心我得盡力而為。”
舉步行去。
常素玉腕脈被扣功力全失隻得隨同行去口中道:“你最好不要魯莽咱們一下地道我那婆母就會扳動機紐令這石牢和地道全部崩塌那時一起活埋誰都沒有幸存的希望了。”
素手蘭姑聞言一怔目光一轉朝南宮夫人望了過去。
南宮夫人那蒼白得不見血色的臉上掙扎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話是可信不過與其你的兒子最先喪命不如大夥同時死去得好。”
素手蘭姑暗暗忖道:這老女人心內懷著恐懼常素玉的話想必沒有虛假但……
只聽南宮夫人獰聲道:“蘭姑老身一口氣不斷絕不束手待斃你這兒子年紀輕輕死掉可惜你得多盡人事才對。”
任無心忽以傳音入密之術道:“娘你老人家看開一點帶著常素玉衝出地道讓那二夫人崩塌石牢孩兒就替這位老夫人陪葬吧!”
素手蘭姑搖—搖頭眼望那圓洞進退維谷不知如何是好。
任無心暗暗一歎忽然記起一事忙以傳音之術道:“娘爹爹的名諱叫什麽如今可在人世?”
素手蘭姑微微一怔隨即以傳音入密之術道:“你爹爹叫做任天華他甫一出山就遇上了娘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的名號。”
微微一頓接道:“娘成名甚早比你爹要大一二十歲因駐顏有術看去總是少女模樣我們結縭之後第二年就生下了你娘本來不該懷孕生子產下你後元氣斫喪人已活不下去了……”
忽聽南宮夫人道:“商量得怎樣了?”
任無心怒道:“咱們母子講點私事。”
素手蘭姑以傳音之術接道:“你爹爹是癡情之人眼看為娘的活不下去就使出一種鎖脈閉氣之法封閉為娘的奇經八脈使娘長眠不醒但胸中一口真氣不散人也永不死去青春亦不消逝只是那經脈一閉一旦解開人即斷氣。”
她講得雖快卻也花了半晌工夫。
南宮夫人等得焦躁陡地厲聲喝道:“怎麽?是訣別嗎?”
素手蘭姑臉上泛出一片怒色冷冷望她—眼轉面朝任無心道:“孩子娘年輕之時確是造過不少殺劫除此之外咱們也算得清白之人。”
南宮夫人冷笑道:“老身也不過略造殺劫除此之外哪一點不清白了?”
素手蘭姑冷笑道:“你是活膩了如今隻想早死。”
南宮夫人道:“老身無兒無女無牽無掛早死晚死都是一樣。”
素手蘭姑怒聲一哼轉面朝任無心道:“你爹爹悲傷成疾早已謝世遺體……唉!不說也罷以免仇家損毀了他的屍體。”
南宮夫人獰笑道:“這話不錯請了!”
素手蘭姑怒道:“你走前面。”
南宮夫人冷聲道:“你走前面。”
素手蘭姑朝兒子望了一眼無可奈何一提常素玉的手臂飄身躍下地道。
南宮夫人也不敢單獨留下當下帶著任無心躍了下去。
田秀鈴淚眼婆娑急急跳了下去。
地道之內漆黑如墨陰森異常。
素手蘭姑凝耳—聽不聞絲毫聲息不禁暗暗心驚不知那二夫人藏身在何處是否真會崩塌地道將自己這批人活埋在地底。
幾人疾快地朝前行去走了許久依舊不見動靜。
漫長的地道寂靜如死那陰沉恐怖的氣氛迫得幾人心頭悶喘不過氣來。
轉過幾條岔道地道已近出口。
素手蘭姑、南宮夫人、常素玉三人都知道地道的形勢眼看光亮在前已脫險境三人心中都是又驚又疑不知何以如此平靜?那二夫人打得什麽主意?
轉眼間幾人相繼衝出了地道目光掃視忽然一齊驚得呆了!
只見一座方圓四五丈的內院那台階之上一把紫檀木的坐椅椅上坐著一個滿頭銀身著黑色寬袍的老婦。
那老婦容顏清雅臉上不見皺紋兩片單薄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給人一種自以為是固執不移之感。
這附近立著幾人右邊是白蕭蕭的二夫人左邊卻是那南宮毅和四夫人陳鳳貞另外一個二十上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兩旁靠牆壁黑壓壓兩行赫然是那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
一色的打扮一律的黑色寬袍黑色面罩充滿了詭異。
任無心一見到椅上那黑衣老婦心頭猛地一跳掙脫手腕搶上一步道:“心兒參見神姥。”
素手蘭姑未見過此人但瞧這等情勢已知那黑衣老婦是誰當下放了常素玉的手腕。
常素玉一猜想判斷出這黑衣老婦的身份當下屈膝跪了下來。
田秀鈴跟隨二人跪下。
忽然瞧見陳鳳貞身畔那眉目清秀的少年不禁脫口驚呼道:“南宮壽!”
任無心聽見田秀鈴驚呼之聲扭頭朝她望去。
那黑衣老婦見了頓時冷冷一哼任無心嚇了一跳趕忙將頭垂下。
除了南宮夫人其他人已先後跪下。
倒是那南宮夫人驚駭過甚反而呆立當地愣了良久始才默默拜倒地下。
黑衣老婦視若無睹抬眼一望蘭姑道:“小魔女你好大的膽子恐嚇我的門下。”
任無心知道母親也是傲性唯恐她得罪了那黑衣老婦急忙暗施傳音之術道:“這位老人家就是天心神姥她的年紀比娘大得多娘忍讓一點。”
素手蘭姑微一沉吟欠身道:“小兒有幸得蒙神姥眷愛老婦人感激不盡。”
天心神姥淡然道:“我一見你這兒子心頭就無名火起說不上眷愛二字。”
微微一笑道:“你魔性已退強項不改倒也可笑得很。”
素手蘭姑道:“老婦人天性難改幸而小兒拜在太乙上人門下自己又未收徒傳藝未曾流毒人間倒也差堪自慰。”
任無心暗暗叫苦只怕母親與天心神姥一言不合要翻臉動手但徒自急煞卻又不敢插嘴。
只聽天心神姥敞聲一笑道:“我這徒兒雖然作惡多端卻命你多活了一二十年令你母子二人有聚之日你母子得享天倫之樂全是拜我徒兒之賜飲水思源還該感激才是。”
任無心急忙岔口道:“神姥說得對。”
連連叩拜謝。
天心神姥冷冷一哼道:“統統滾在一邊。”
任無心聞言連忙站起拉著母親退向一旁。
常素玉與田秀鈴拜了一拜雙雙起立。
南宮夫人朝師傅望了一望心頭惶惶不知如何是好。
天心神姥冷然道:“玉萼我想你也活夠了。”
南宮夫人垂道:“弟子知罪只求師傅開恩。”
天心神姥淡然道:“我也有心開恩可惜我已不久人世不能將你留下。”
南宮夫人道:“師傅要殺弟子早年就該殺掉。”
天心神姥冷笑道:“那麽倒是我的錯了。”
南宮夫人道:“弟子該死只是死在師傅手下難以瞑目九泉。”
雙目之內倏地滾落兩行熱淚。
天心神姥冷冷一笑道:“好吧我就不信除我之外此處再無殺你之人。”
目光一轉朝素手蘭姑望去。
素手蘭姑冷冷一笑道:“神姥講過你這高足於我母子有恩老婦人是不願殺她的了。”
言外之意隱然指斥天心神姥根本沒有殺徒的誠意。
天心神姥隻作不懂目光一轉朝任無心望去。
任無心暗暗忖道:神姥顯是護犢之人恩師與神姥是合籍雙修的道侶連他老人家也不願意出手我怎能越俎代庖。
心念一轉避開天心神姥的目光朝一旁望去。
天心神姥環顧左右朝二夫人說道:“你們都是晚輩總不能以下犯上問問那批天罡地煞可有出頭殺人的?”
二夫人垂黯然道:“那批人記憶已失不辨賢愚連話也不能講諒必沒有出頭之人。”
天心神姥點一點頭一望南宮夫人道:“算你福大命大我讓你再活……”
忽聽一個少女的聲音怒道:“慢點我來殺!”
眾人齊齊一驚循聲望去。
一個容顏絕世的青衣少女手提一柄寶劍飄身下屋疾步走了過去。
天心神姥雙眉一皺朝二夫人道:“這女孩子好美是誰的門下?”
二夫人伸手一指三十六天罡的第五人道:“此人是中原四君子之姓葉名長青這是他的女兒葉湘綺她一心救父曾經投入我家為婢在鳳貞手下甚久。”
天心神姥冷笑道:“志行可嘉膽氣也足只是太不量力。”
說到此處臉色一沉喝道:“葉湘綺你憑著什麽殺老身的徒兒?”
葉湘綺滿臉寒霜一抬手中的寶劍冷冷說道:“就憑這一柄寶劍。”
天心神姥冷笑道:“殺得了嗎?”
葉湘綺憤然道:“你枉為世外高人這種為禍人間的孽徒不親手鏟除倒也罷了難道連武功也不追回嗎?”
天心神姥臉色—變神情窘困默然不語。
南宮夫人剛剛捕捉到一線生機忽被葉湘綺打斷心頭之怨毒到了極處恨不得揮手一掌將葉湘綺立置死地但她探知師傅的武功厲害強行忍耐終究不敢輕動。
天心神姥突然寒聲一笑道:“葉湘綺老身倒願追回武功讓你殺死我這孽徒但我那殺徒之仇卻是非報不可。”
葉湘綺傲然道:“何必多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葉湘綺武功不敵認命就是。”
天心神姥怒喝道:“好!”
語音甫落霍然到了南宮夫人身前右掌前伸按在南官夫人的頭頂上面。
只聽南宮夫人慘嗥一聲身軀猛然一陣扭動渾身顫抖機靈靈亂打寒顫。
眾人心搖神駭無不色變。
想不到天心神姥說做即做南宮夫人那近百年的功力竟然毀在她舉手之間!
約摸半盞茶的時光南宮夫人全身功力盡毀臉如死灰萎頓在地。
天心神姥縮回手掌—步一頓的向後退去臉色之難看較之南宮夫人也差不了多少。
一個造劫江湖鬧得武林天翻地覆的魔頭就這樣毀了。
天心神姥痛心已極。
其余的人則感到目眩神搖心悸不已。
庭院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良久之後始聽天心神姥冷冰冰的聲音道:“好啦!你可以動手了。”
葉湘綺微微一愣暗道:事已至此也管不得許多了。
心念一決頓時銀牙一咬伸手探入南宮夫人懷內摸出一個高約五寸形如葫蘆的玉瓶。
葉湘綺手持玉瓶不覺一陣猶豫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天心神姥忽然將手一抬那玉瓶掙出葉湘綺之手直向天心神姥飛去。
天心神姥接住玉瓶冷冷笑道:“也好老身索性成全你天罡地煞統統放掉。”
葉湘綺高聲道:“且慢等你報過殺徒之仇以後再將他們救醒省得引起無謂的紛爭。”
天心神姥冷笑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倒光棍得很。”
葉湘綺恍若未聞低頭一望南宮夫人道:“此刻你有如廢人我若殺你算不得英雄但若留你活在人世那些屈死的冤魂又不能瞑目於地下。”
南宮夫人萬念俱灰恨聲道:“你若不殺死老身那就是害怕我師傅報復貪生怕死了。”
葉湘綺暗暗忖道:我這一劍刺下她是非死不可但她那師傅絕對不會饒我我也活不下了。
心念一轉不禁黯然神傷美眸—抬朝任無心望了過去。
任無心見她望向自己不覺六神無主暗道:若論魄力、膽氣、與俠義之心我是不如她了。
葉湘綺倏地將心一橫敞聲道:“噫!旁人死得難道我死不得。”
寶劍一探猛然刺去。
只聽南宮夫人悶聲一哼那寶劍貫心而過。血光迸現蓋代魔頭就此長逝。
葉湘綺的決斷太快天心神姥又站在一側旁人雖有不忍之心卻未想到阻止眼看劍下人亡不禁齊齊一驚。
南宮世家的四代夫人以及南宮毅、南宮壽這南宮一門冤仇糾結下延五代目睹殘害子孫、殺人如麻的老祖婆死在外人劍下每人的心頭仍舊一陣酸楚紛紛垂下淚來。
驀地葉湘綺寶劍一翻猛然朝頸上刎去她竟不待天心神姥出手自己下起手來。
天心神姥是何等身手、舉手之間隔空抓住了葉湘綺的皓腕將她拉到了面前。
葉湘綺雙眼一紅怒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賠你一命還要怎樣?”
天心神姥嘿然一笑:“老身只有一個弟子被你一劍殺死豈是你的一命抵得了的?”
葉湘綺冷冷怒道:“你待怎樣?”
天心神姥說道:“老身要仔細的折磨你直到我雙眼閉上為止。”
任無心大為不忍想要勸解幾句卻又不敢開口。
適在此時耳畔忽然聞到一陣細若蚊蚋的語聲道:“這女娃兒是唐通未過門的媳婦老婆子想要收她為徒傳授衣缽你風馬牛不相及兩面不討好還不快點滾蛋!”
這語聲雖然細微。任無心卻聽得清清楚楚不禁心頭狂跳暗道:這是恩師的聲音啊!
他東張西望搜尋師父的蹤影忽然接觸到田秀鈴的目光四目交投不禁齊齊一震!
忽聽那細若蚊蚺的語聲怒道:“小畜生這是人家過了門的妻子你真有膽量勾引?”
任無心朝那南宮壽—瞥轉眼再望天心神姥不禁心頭一寒拉起母親撒腿就跑。
耳內恍惚聽到有兩個少女在嬌聲呼喚自己不禁大急道:“娘兒子跑不動您帶我一把。”
素手蘭姑莫名其妙但愛子情深當下腳步一緊母子二人風馳電掣疾奔而去。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