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馬長嘶向前急奔。
三個人都已坐下來冷冷的看著6小鳳一個是高濤―個是海奇闊。
第二個人卻不是表哥是杖鐵心。
車底的夾層中本來明明隻有表哥一個人的現在反而偏偏少了他一個。他的人到哪裡去了?
這三個人是怎麽來的?在前面趕車的是誰?是不是那個本來應該在買酒的車夫?
6小鳳忽然笑了笑想說話卻說不出。
他們點穴的手法很重他臉上的肌肉都已僵硬麻木非但說不出話連笑都笑不出。
他們顯然並不想聽他說話也不想看他笑可是等他們要他說話的時候他想不說都不行。
杜鐵心的手張開又握緊指節出一連串爆竹般的響聲。
高濤看著他的手忽然問道:“你做刑堂的堂主一共做了多少年?”
杜鐵心道:“十九年。”
高濤道:“在你這雙手下面有沒有敢不說實話的?”
杜鐵心道:“沒有。”
高濤道:“據說你本來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做總飄把子的你為什麽不乾?”
杜鐵心道:“因為刑堂有趣。”
高濤道:“因為你喜歡看別人受罪?”杜鐵心道:“不錯。”高濤笑了海奇闊也笑了兩個人的笑聲就像生了鏽的鐵器摩擦令人聽得牙根軟。
海奇闊笑道:“我倒真想看看他當年的手段。”
高濤道:“你馬上就會看到的。”
高濤點點頭。
海奇闊道:“據說昔年三十六寨裡叛徒寧可下油鍋也不願進他的刑堂。”
高濤道:“一點也不錯。”
海奇闊道:“他是不是有套很特別的法子對付叛徒?”
高濤陰惻惻笑道:“不但特別而且有趣。”
6小鳳閉上眼睛隻恨不得將耳朵也塞住這些話聽來實在比人很不愉快卻又偏偏不是假話。
高濤忽又像唱歌一樣唱著道:“將入刑堂傷心斷腸入了刑堂喊爹喊娘。”
海奇闊眨著眼故意問道:“出了刑堂呢?”
高濤道:“出了刑堂已見閻王。”杜鐵心冷冷道:“人了刑堂就已如見閻王了。”
高濤道:“刑堂裡也有閻王?”
杖鐵心道:“我就是閻王。”
車窗外忽然變得一片漆黑連星光月色都已看不見車聲隆隆響得震耳馬車竟似已駛入了一個幽深的山洞在洞中又走了段路才停下。
高濤長長吐出口氣道:“到了。”
海奇闊道:“這裡就是黑心老杜的刑堂?”高濤吃吃的笑道:“這裡也就是閻王老子的森羅殿。”
他們又將6小鳳從車廂裡拎了出來就像是拎著口破麻袋一樣既不小心。也不在乎一下予撞上車門一下子又撞上山壁撞得6小鳳腦袋暈連骨頭都快散了。
高濤故意歎了口氣道:“你手裡鉤著的是個活人不是破麻袋你怎麽不小心一點?”海奇闊道:“我看不見。”
這倒也不是假話山洞裡實在太黑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越走越窄被撞的機會也更多。
現在連6小鳳自己都覺得自己已變得像是口破麻袋了。
幸好就在這時前面山壁上“格格”的作響忽然有一塊翻了起來露出個洞穴裡面居然有光。
不但有光還有桌椅。
桌上擺著對死人靈堂裡用的自蠟燭已經被燃掉了―大
燭火閃爍風是從洞災上一條裂隙中吹進來的就好像特地為這裡造出的通風口。
海奇闊隨隨便便的將6小鳳往桌子前面一摔歎息著道:“這真是個好地方。”
高濤道:“就算有十萬人在附近找上二年六個月也―定找不到這裡面來。”
海奇闊用鉤子敲了敲6小鳳的頭道:“若是找不到誰來救他?”
高濤笑道:“他就算真的喊爹叫娘也沒有人會來救他的。”
海奇闊道:“那麽他豈非已死定了?”
杜鐵心道:“他不會死得太快。”
海奇闊道:“為什麽?”
杜鐵心冷冷道:“因為我一定會讓他慢慢的死很慢很慢。”
海奇闊道:“他想死快一點都不行?”
杜鐵心道:“不行。”
海奇闊笑了現高濤正低著頭好像正在研究6小鳳身體的構造就問道:“若是由你動手了你準備從哪裡開刀?”
高濤拍了拍6小鳳的手道:“當然是從這兩根寶貝手指手
海奇闊道:“若是我就先拔他的兩條眉毛。”
高濤道:“哪兩條?”活奇闊道:“當然是長在嘴上的那兩條。”
兩個人越說越得意就像是屠夫在談論著一條待宰的羔
6小鳳一向是個很看得開的人也很沉得伎氣可是現在心裡的滋味卻好像整個人都已在油鍋裡。
看起來他的確已毫無希望能夠快點死已經是運氣。
誰知就在這時候外面的黑暗中突然響起了―聲冷笑。
“是什麽人?”
高濤、海奇闊、杖鐵心二個人同時竄了出去。
二個人都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不但反應快動作快而且身經百戰能擋得住他們聯手一擊的人並沒有幾個。
外面來的仿佛隻有一個人這個人簡直就像是來送死的。
他們一竄出去就采取了包抄之勢無論來的這人是誰他們都絕不會讓他再活著走出去。
海奇闊膀悍凶猛手上的鐵鉤重是件極霸道的武器以五丁開山之力搶在最先。
杜鐵心單掌護胸右拳開路緊貼在他身後。
又是一聲冷笑黑暗中突然有劍光一閃就像是雷霆震怒閃電生威卻比閃電更快更可怕。
隻聽“叮”的一響一柄鐵鉤打上石壁火星四濺鐵鉤上還帶著一條斷臂。
杜鐵心已仰面而倒一股鮮血泉水般從咽喉間湧出。
兩個人連慘呼聲都沒有出就已氣絕。
好快的劍!
劍鋒還在黑暗中閃著光閃動的劍光中仿佛有條人影。
高濤看見了這個人一步步向後退。
他的臉已完全扭曲就好像忽然看見了厲鬼出現;退出幾步一交跌在地上眼淚、鼻涕、口水、大小便一起流了出來整個人都軟成了一攤泥竟活活被嚇死。
誰能讓他怕得這麽厲害?
誰能有這麽快的劍?
西門吹雪?
―個人慢慢從黑暗中走出來穿著身灰布長袍戴著頂簍子般的竹笠。
不是西門吹雪是老刀把子!
6小鳳的人剛從油鍋裡撈出來又掉進冰窖裡全身都已冰冷。
他一心想抓住這個人的致命要害這個人當然也想要他的命!
就算他寧可進油鍋也不願入刑堂可是現在他寧可進刑堂也不願落入老刀把子手裡。
老刀把於的聲音卻很溫和居然在問:“他們有沒有對你無禮?”
6小鳳苦笑。
剛才被撞了那麽多下他血脈總算被撞得比較暢通了已經能說得出話。
可是此時此刻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老刀把子道:“不管怎麽樣我都不能讓你受他們的委屈他們還不配。”
6小鳳忍不住道:“我現在才知道你早就準備在事成之後殺了他們的老刀把子並不否認道:“斬盡殺絕連一個都不留。”
6小鳳道:“也許滿翠樓那地窖本來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老刀把子道:“凌風山莊的地窖也一樣ah
潮濕陰暗的地窖呼號著想逃命的人血肉模糊的屍體。
6小鳳忍住了嘔吐道:“他們本就要死的雖然沒有殺死鐵肩那些人你的計劃還是沒有失敗。”
老刀把子笑了笑道:“我早就說過我絕不會失敗。”
6小鳳也隻有承認現在看起來最後的勝利的確屬於他。
老刀把子道:“這就好像攻城一樣就算你已攻破了九道城外面雖然已血染成渠我卻還是太太平平的高臥在城裡”
他微笑著道:“因為我的思慮比你更周密你能攻破九道城我卻早巳建立了第十道到了這道城外你已精疲力竭倒下去了。”
6小鳳道:“你算準了我沒法子揭穿你的真面目?”
老刀把子道:“現在世上已沒有一個人能為你作證你說的話還有誰相信?”
6小鳳道:還有一個人。”
老刀把子道:“誰?”
6小鳳道:“你自己。”
老刀把子大笑。
6小鳳道:“隻有你自己知道我說的不錯所以你―定要殺我滅口。”
老刀把子道:“你呢?你自己是不是完全絕對相信你自己的想法?”
6小鳳道:“我……
老刀把子道:“我知道你自己也不能絕對相信的除非你能摘下我這頂竹笠來親眼看見我的真面目。”
6小鳳無法否認。
老刀把子道:“還有件事你錯了。”
6小鳳道:“什麽事?”老刀把子道:“我並不想殺你。”
6小鳳道:“你不想?”
老刀把子又笑了笑道:“我為什麽要殺你?你現在跟死人有什麽兩樣?”
他微笑著轉身施施然走了出去/不值得我殺的人我絕不會動手的。”
6小鳳忍不住大聲道:“現在你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究竟是誰?”
老刀把子頭也不回道:“不能。”
燭光閃動已將熄滅。
老刀把子走了入口外那塊巨大的石壁也已密密園起。
就算6小鳳能夠自由活動也一定沒法子活著從這裡走出去。
現在這地方就好像是個密封的罐子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我為什麽要殺你現在你跟一個死人有什麽兩樣?
沒有兩樣這密封的罐子就是他的墳墓。
每個人遲早都要進墳墓的隻不過活生生的坐在墳墓裡等死還不如索性早點死了的好。
最悲哀的是現在他連死都沒法子死。
燭淚已將流盡了他的生命豈非也正如這根殘燭!
直到現在他才現原來自己並不是個無往不勝無所不能的人。
他能從以前那些危機中脫身也許隻不過全憑一點運氣
可是遇見老刀把子這種可怕的對手時運氣就沒有用
我知道你自己也不能絕對相信的除非你能親眼看見我的真面目。
現在他永遠看不到了他已隻有帶著這疑問下地獄去。為什麽要下地獄?
連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的人不下地獄還能到哪裡去?
燭光滅了他卻還活著。
世上唯一比活生生坐在墳墓中等死更糟的事就是活活的坐在黑暗裡等死。
他想也想起了很多人甚至還想起了車窗中那雙亮的眼睛。
此時此刻他為什麽還會想到她?
難道這個有一雙亮眼睛的過路女人和他也有某種奇異而神秘的關系?
秘室中忽然變得很悶熱他已開始流汗一粒粒汗珠就像是螞蟻般在他臉上爬過。
他忽然現自己的手已經能動了。
你有隻天下無雙的手你這兩根手指就是無價珍
每個人都這麽樣說可是現在他這兩根手指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用力捏一攝他自己的腿讓他清醒清醒不要總以為自己了不起。
隻不過清醒了反而更痛苦。
“如果能睡著多好。”
一覺醒來現自己已經在地獄裡豈非也痛快得很。
他睡不著。
隨著黑暗和悶熱而來的是疲倦和饑渴尤其是渴更難忍受。
這種罪要受到何時為止?
到死為止!
什麽時候才能死?
他忽然大聲唱起歌來唱的還是那幾條兒歌:
“妹妹抱著泥娃娃
要到花園去看花……”
黃金般的童年甜蜜的往事就連往日的痛苫現在都己變得很甜蜜。
原來生命竟是如此可愛人們為什麽偏偏總是要等到垂死時才知珍惜?
忽然間黑暗中出“格”的―聲響那塊巨大的山壁忽然翻起。
燈光照入一大群人湧了進來其中有鐵肩、有王十袋、有花滿樓走在最前面的―個白老道。赫然竟是木道入!
在垂死時突然獲救中是最值得歡喜韻事6小鳳卻忽然覺得一陣怒氣―湧竟氣得暈了過去。
四月十五午後。
將近黃昏雲房中清涼安靜外面竹聲如濤正是武當掌門接待貴賓的聽竹小院。
這次來的貴賓就是6小鳳。
他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看來也跟一個死人沒什麽分別。
“若不是木真人想起後山有那麽樣一個洞窟這次你就死定了。”
說話的是鐵肩“那本是昔年武當弟子去面壁思過的地方現在他們的門規已不如昔日嚴厲那地方已有很久沒有人去過這次你實在是運氣。”
運氣?見鬼的運氣!
“但是你也不能完全感激運氣帶我們到那裡去找你的總是木真人。”
這位少林高僧說得很含蓄意思卻很明顯。
他顯然已不再懷疑木道人就是老刀把子/否則他為什麽要帶我們去救你?”
別人的想法當然也一樣這道理本就和“一加一等於二”同樣簡單。
所以木道人就變成了木真人。
但是6小鳳心裡卻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木道人若殺了他滅口大家就算找不出證據心裡也必定難免懷疑。
但是現在他救了6小鳳。
那不但證明他絕不是老刀把子而且還可以換得大家對他的感激和尊敬。
6小鳳隻有承認這的確是他平生所知道的最狡黠縝密的計劃木道人的確是他平生所遇見過的最可怕的對手。
這件事無疑也是他平生最大的挫折現在他已隻有認輸。
他心裡雖然很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卻不能說出來因為他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
他隻問過一句話:“你們怎麽會知道我已遇險的。”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知道你絕不會無緣無故失蹤的我們又在武當後山一個險坡下找到了那輛馬車車上還留著你一件外衣衣襟已被撕破上面還有在泥土上掙扎過的痕跡。”
這幾點已足夠證明他已有了危險所以他連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暮色漸臨外面忽然響起了清悅的鍾聲。
“今天是木真人正式即位的大典無論如何你都應該去道賀的。”
看著一個本該受到懲罰的人反而獲得了榮耀和權力中這種事當然不會讓人覺得很好受的。
但他卻還是不能不去。
他不願逃避。
他要讓木道人知道這次挫敗的經驗雖慘痛卻並沒有將他擊倒。
就算他已非認輸那裡認輸。
窗外風吹竹葉夜色忽然間就已籠罩大地。
大殿裡燈火輝煌。
戴著紫金冠佩著七星劍的木真人在燈光下看來更顯得尊嚴高貴。
昔日那遊戲風塵落拓不羈的木道人根本已不存在了。
此刻站在這裡的是武當的第十四代掌門教主木真人是絕不容任何人輕慢的。
6小鳳心裡告訴自己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然後他就整肅衣冠大步走上去長揖到地:“恭喜道長榮登大位6小鳳特來賀喜。”
木真人微笑扶住了他的臂道:“6大俠千萬不可多禮。”
6小鳳也在微笑道:“道長歷盡艱難終於如願以償6小鳳卻還是6小鳳不是6大俠。”
他的態度雖恭謹客氣言詞中卻帶著尖針般的譏刺。
尤其是“如願以償”四個宇。
他忍不住還是要木真人知道他雖然敗了卻不是呆子
木真人道:“既然6小鳳還是6小鳳老道士也依舊還是老道士所以我們還是朋友是不是?”
他雖然在笑目光中也露出了尖針般的鋒芒。
6小鳳忽然覺得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從他手上傳了過來。
就在這一瞬間尊貴榮華的武當掌門也不存在了又已變成了陰鴛高傲雄才大略的一代梟雄老刀把子仿佛故意要告訴6小鳳“我就算讓你知道我是誰又何妨?你又能拿我怎麽樣?”
他雙手扶在6小鳳肩肘間上托之勢忽然變成了下壓之力。
這一壓很可能造成兩種結果―雙臂的骨頭被壓斷或者是被壓得跪下去。
6小鳳寧可斷一百根骨頭也不會在這個人面前下跪的。
幸好他的骨頭也沒有斷他的兩臂上也早已貫注了真力。
以力抗力力弱者敗這其間已絕無取巧退讓的余地。
製敵取勝的武功也有很多種有的以“氣”勝有的以“力’勝有的以“勢”勝有的以“巧”勝6小鳳的武功機變跳脫不可捉摸本來是屬於最後一種。
可是現在他的真力已就正如箭在弦上人在虎背再想撤回已來不及了。
因為對方的力量實在太強他的真力一撤就難免要被壓得粉身碎骨。
“卜”的一響他站著的石板已被壓碎臉上也已沁出豆大的汗珠。
站在他們附近的人臉色已變卻隻有眼睜睜的看著。
兩個人的力量已如針鋒相對若有第三者插入力量隻要有一點偏差就可能害了他們其中一個人也可能被他們反激的力量摧毀。
誰也不敢冒這種險。
其實6小鳳也不必冒這種險的在木真人力量將未的那一瞬間他已感覺到本來還有機會從容撤退。
可是他已退了一次他不願再退。
現在他隻覺呼吸漸重心跳加快甚至連眼珠都似已漸漸凸出。
唯一讓他支持下去的力量是他看得出木道人也很不好受。
這―戰無論是誰勝都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木道入本來也不必這麽做的。
也許他想不到6小鳳會有這種寧折不屈的勇氣也許他現在已開始後悔。
就在這時大殿外忽然有個年輕的道人匆匆奔人神色顯得很焦急若沒有極嚴重的事生他絕不敢這麽樣闖入大殿。
木真人忽然笑了笑滑出兩步6小鳳臂上的千斤重擔竟似忽然無影無蹤這使得他整個人都像是要飛了起來。
他實在想不到他的對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從容撤回真力看來這―戰他又敗了。
他還沒有完全喘過氣來木真人已能開口說話正在問那年輕的弟子/什麽事?”
“西門吹雪來了!”
“貴客光臨為什麽還不請上。”“他一定要帶劍上山年輕道人的手還在抖弟子們無能要他解劍留守在解池岩的師兄們已全都傷在他劍下”
這的確是件很嚴重的事數百年來從來沒有人敢輕犯武當。
“他的人在那裡?”
“還在解劍池畔八師叔正在想法子穩住他。”
木真人的手已握住劍柄。
他的手削瘦、乾燥、穩定手指長而有力。
若是握住了一柄合手的劍這隻手是不是比西門吹雪更可怕?
他忽然大步走了出去。
看著他走出去6小鳳心裡忽然有了種說不出的恐懼。
隻有他看見過這個人的劍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能擊敗西門吹雪無疑就是這個人。
解劍池下的水立刻就要被鮮血染紅了。
是誰的血?
6小鳳沒有把握能確定他絕不能再讓西門吹雪死在這團
他一定要想法子攔阻這一戰。
木道人已穿過廣闊的院子走出了道觀的大門6小鳳立刻也趕出去。
道觀外佳木蔥菇春草已深草木叢中仿佛有雙亮的眼睛。
6小鳳的心一跳一個穿著白麻孝服的人忽然從草木叢中穿出來手裡提著柄出了鞘的劍一劍向木真人的心口刺了過去。
木真人的手正握著劍柄本來很容易就可以拔劍擊敗這刺客很容易就可以要她死在劍下。
但是也不知為了什麽?他的劍竟沒有拔出來。
看見這穿著白麻孝服的女子他竟似忽然被震驚。
就在這一刹那間這白衣女子的劍已毒蛇般刺入了他的心。
他還沒有倒下去還在吃驚的看著她好像還不相信這是真的。
他臉上的表情不僅是驚訝還帶著種無法形容的悲哀和痛苦。
“你……你殺了我?”
“你殺了我父親我當然要殺你。”
“你父親?”
“我父親就是死在你劍下的老刀把子。”
木真人的臉突然扭曲這句話就像是一根針又刺在他心上甚至比那致命的一劍還鋒利。
他臉上忽然露出種無法形容的恐懼。
那絕不是死的恐懼。
他恐懼只因為天地間所有不可思議不可解釋的事在這一瞬間忽然全都有了答案所有他本來絕不相信的事在這一瞬間都已令他不能不信。
他忽然歎了口氣喃喃道:“很好很好……”
出的四個字。
然後他就倒了下去。
6小鳳看著那柄劍刺入他的心髒也看著他倒下去隻覺得全身冰冷臉上也露出種無法形容的恐懼。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冥冥中竟仿佛真的有種神秘的力量在主宰著人類的命運絕沒有任何一個應該受懲罰的人能逃過“它”的製裁。
這種力量雖然是看不見摸不到的但是每個人都隨時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
木道人的恐懼就因為已經感覺到它的存在。
現在6小鳳也已感覺到隻覺得滿心敬畏幾乎忍不住要跪下去跪在這黑暗的穹蒼下。
別的人也都被震驚過了很久之後才有武當弟子衝過去圍住那白衣刺客。
她立刻大喝:“你們退下去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她蒼白的臉在夜色中看來顯得無比美麗莊嚴就像是復仇的女神/我叫葉雪我就是老刀把子的女兒若有人認為我不該替父親報仇的盡管過來殺了我。
她忽然撕開衣襟露出晶瑩潔白的胸膛。
可是沒有人過去動手。
每個人都似已被她那種神聖莊嚴的美麗所震懾尤其是6小鳳。
隻有他知道她真正的父親是誰因為
“木道人就是老刀把子。”
他不能說、不忍說、也不願說何況他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
這結果本是木道人自己造成的現在他已自食惡果他的計劃雖周密卻想不到還有更周密的天網在等著他!“我本來已該死在沼澤裡可是我沒有死。”
她是個獵豹的女人她遠比任何人都能忍耐痛苦和危難她早已學會等待所以才能等到最好的機會出手!
“我沒有死只因為老天要留著我來復仇。”她的聲音冷靜而鎮定/現在我心願已了我不會等你們來動手的因為
直到現在她才去看6小鳳眼睛裡帶著種誰都無法解釋的表情既不悲傷也沒有痛苦可是無論誰看見她這種表情心都會碎的。
6小鳳的心已碎了。
她卻已昂起頭能再看他一眼仿佛就已是她最後的心願。
現在她心願已了她絕不會等別人動手。
“因為我這一生中隻有―個男人除了他之外誰也不能碰我!”
曲終人散
應該流的血都已流盡解劍岩下的池水依舊清澈武當山也依舊屹立依舊是人人仰慕的道教名山武林聖地。
改變的隻有人。由生而死由新而老這期間轉變的過程有時竟來得如此突然。
所有的情愛和仇恨所有的恩怨和秘密現在都已隨著這突來的轉變而永遠埋葬埋葬在6小鳳心底。
現在他隻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靜靜的過一段日子讓那些已經埋葬了的埋得更深。
他乘著長夜未盡時下山卻不知山下還有個人在等著他。
一個人獨立在解劍岩下白衣如雪。
6小鳳慢慢的走過去/現在已到了曲終人散的時候你為什麽還不走?”西門吹雪道:“人雖已散曲猶未終。”
6小鳳道:“你還準備吹一曲什麽?”
西門吹雪道:“我追蹤八千裡隻為了殺一個人現在這個人還沒有死我還準備吹一曲為他送喪的死調用我的劍。”
6小鳳道:“你說的這個人就是我?”
西門吹雪道:“是你!”
6小鳳道:“你難道忘了你並不是真的要殺我?”
西門吹雪冷冷道:“我只知道江湖中人一向不分真假你若活著就是我的恥辱。”
6小鳳看著他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想逼我出手試試我究竟能不能破得了你的天下無雙的出手一劍?”
西門吹雪並不否認。
6小鳳道:“我知道你很想知道這問題的答案我也知道這是你的好機會只可惜你還是試不出的。”
西門吹雪忍不住問:“為什麽?”
6小鳳的笑容疲倦而憔悴淡淡道:“隻要你的劍出鞘你就知道為什麽了現在又何必問?”
難道他已準備抵抗閃避?難道他真的已將生死榮辱看得比解池劍下的一泓清水還淡?
西門吹雪盯著他看了很久池畔已有霧升起他忽然轉身走入霧裡。
6小鳳大聲道:“你為什麽不出手?”
西門吹雪頭也不回冷冷道:“因為你的心已經死了你已經是個死人。”
“我的心是不是真的已死?”6小鳳在問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已像死人般毫無作為?”
這問題也隻有他自己知道答案。晨霧淒迷東方卻已有了光明他忽然挺起胸膛大步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