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唯一(終)
朱棣
他回來了?
一瞬間,儀華頓感天旋地轉,恍惚隻覺是她聽錯——這幾乎是堅守城門半月以來,每一天都要出現的幻覺。
但城牆外南軍丟槍棄甲逃跑的聲音,城牆內百姓們高喊“燕王”的聲音,再明確不過得告訴她——是朱棣,是她的丈夫回來了
儀華猛然轉身,顧不及城樓階梯間的路滑,她一路跌跌撞撞登上城門。
從城樓俯瞰,城下一切盡收眼底。
“李”字旗杆斷裂在地,南軍有奮力抗戰者,卻更多是倉惶而逃。
“燕”字旌旗迎迎烈風,燕軍將士氣勢如虹,奮力殺敵不計其數。
轟隆隆——
戰況漸激,兩方戰鼓越敲越急,聲如雷鳴,
這一時刻,只見一匹黑色俊馬之上,一個逆著晨光的高大身影,俯身接弓。
然後,張弓,搭箭,拉弦,“錚”一聲松弦。
三箭齊發,三箭齊中,直指南軍擊鼓之人。
一箭左手穿腕,一箭右手穿臂,一箭橫穿胸膛。
那擊鼓之人沒想到有七八名同袍在身後庇護,他還會同一刹那連中三箭,他想轉頭看一看是誰向他射擊,卻來不及任何一個動作已頹然倒地,永遠也不會知他死於誰的三箭之下。
與此之時,隨著擊鼓之人倒地,南軍戰鼓驟然消聲,南軍作戰頓時大亂。
“來人”儀華猝然轉身,目光從那披著玄色繡金蟠龍大氅的高大身影移開,看向城樓上的眾將士凜聲下令道:“援軍已到,即刻開城門,與援軍裡外夾擊敵人”
“屬下領命”眾將士領命而去,訇然大開城門,高舉刀戟衝入戰場。
殺伐驟起,血染大地,屍橫遍野。
……
冬日清晨濃霧散去,東方升起一輪旭日,普照雪色蒼茫大地。
圍城半月的十萬大軍敗北逃亡,浴血奮戰半月的軍民歡呼:“燕王燕王燕王”
儀華依舊城樓俯瞰,城下三軍刀戟高舉,齊齊歡聲“燕王”不歇。
親眼所見此情此景,以為早已流乾的眼淚,卻莫名地又淚盈於睫,儀華伸手蒙眼笑了笑。
笑,無聲無息。
她卻忽聞一道抑製不住似激動又似羞赧的笑聲,在身旁響起:“王妃,妾身……看見我家……這麽久妾身都沒收拾過自個兒,他看著會嫌棄不?王妃,您看我臉擦乾淨沒?”
斷續的話語源源傳入耳內,儀華愕然地抬頭,入眼之處是一個約雙十年華的,正一邊往臉上抹雪一邊看著她詢問。
“王妃,怎麽了?可是妾身臉上越抹越髒了?”見儀華詫異的看著自己,摸著臉迭聲問道。
儀華燦爛一笑,側身挖起城牆上的白雪,一下敷在臉上,瞬時讓雪刺激的渾身一顫,她卻轉頭向身旁的朗聲大笑:“洗淨臉上的血漬,就應該去迎接凱旋歸來的丈夫”說時轉身由捧起一堆兒白雪,快步奔跑下城樓。
城樓下歡呼的民眾,一眼認出奔下城門的紅色身影,他們紛紛停止了歡呼,為紅色的身影讓開了道路。
沒有王妃出行嚴整的儀隊,也沒有美衣華服的點綴,儀華身披殘破的猩紅大氅,只有她一人一步地走出城門。
一出城門,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腳下所踏之地盡是殘肢伏屍,阿鼻地獄恐怕也不過如此。
這半月來,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面前死亡,也早成了司空見慣的事。
因而,她以為面對地上蔽野的屍骸,她會無所畏懼,卻仍有來自心底深處的抗拒。
儀華屏住呼吸,盡量不去看四周一眼,只是目不斜視的看著正前方黑馬之上的身影,一步一步向那個身影走進。
三軍的歡呼漸漸消聲,高舉的刀戟緩緩放下,隻靜靜地看著那抹紅色身影。
紅色身影走近了,她在唯一還騎在馬匹上的人前駐足,然後仰頭眯起眼,專注地看著馬上之人。
一眼之後,她後退一步,在那方寸沒有殘屍的雪地上,向馬匹上的人跪下,道:“臣妾與城中守將四千,眾燕軍妻室三千,王府侍人一千,城中百姓二千,共計一萬人抵南軍十萬眾十七日,終不負王爺所托,不枉正義之師名”話頓,起身再匍匐道:“燕王奉行天討,以安社稷,天地神明,昭鑒其心——清君側”
輕柔而堅定的聲音順著風,遠遠地傳至燕、寧“靖難”之師,須臾的沉默後,三軍再次刀戟高舉,萬聲齊呼:“清君側”
一時間,城下十裡之內,遍響“清君側”。
一聲聲直震人心的呼聲中,朱棣翻身下馬,雙手顫抖的扶起儀華。
儀華順勢而起,沾著些許汙血的臉頰一分一分地落入朱棣的眼中。
朱棣的眼睛深邃而專注,隻映著眼前紅色的身影,仿佛天地之間唯有眼中的一抹紅。
儀華輕聲一笑,目光沉靜而溫柔的看著朱棣,莞爾一語道:“如此看著臣妾,王爺是不認識您的妻子了嗎?”
聞言,朱棣沉沉地笑了,握著儀華的手上前一步,爾後轉身並肩而立, 低頭看向儀華,眼底一片溫柔:“阿姝,大好河山唯你我共赴。”話音一落,他目中柔情盡消,隻望眼前三軍將士,右手拔出腰間佩劍直指蒼天:“新年之後,出北平,揮師南下,清君側”
轟隆震天撼地的呼聲間,一黑一紅相掩的大氅下,是一男一女兩隻手的緊緊相握,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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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算完結,應該不算結局吧,但是文文到此只剩一或二或三章了。總之真心謝謝每一位看文至今的朋友,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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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寫滿2k,但是還是寫了1700字,還是不加後面百度能見的,感覺十指相扣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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