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液順著手臂的傷口蔓延,古銅色的肌膚,好大一塊成了烏黑。
映月掀開轎簾。半個身子探出去。“在前面找個地方歇下,他們應該不會追上來。”
馬夫輕揚起馬鞭,啪的一聲,伴著響亮的應答聲,“是。”
荒無人煙,馬車駛過一片綠原,方圓均沒有見到一家農戶,馬夫觀望再三。隻得將馬車駕入一片茂感的林子。卻不料才靠近森林。馬兒便不肯再上前。
“籲——”
男子下馬,一手牽起馬僵。用力扣住套著馬兒脖子的韁繩,傾倒在地的殘枝斷木阻擾了前行的腳步,氤氳的水霧縈繞在半空。濕氣。粘人。
“爺,這兒沒有別處歇腳的地,只有這片林子還算安全。”馬夫將繩子系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身側,幾名暗衛如影隨形。
映月掀開轎簾瞅了瞅,“就這吧。你去找些乾架禾過來。”
車內的燭火已經燃盡,映月不得已。只能將玄燁攙扶下馬。讓他躺在鋪著柴禾的地面上,烏雲掩月,她不敢有太大動靜,只在身前燃起一小簇火苗,以供取暖。
取出一把玲瓏匕首。映月割下玄燁的一側袖口。再以撕碎的布條綁住他傷口上端,刺穿男子手臂的利箭隱約泛著冷光,在血漬的浸染下,越發顯得尖銳。箭端同箭羽均呈現一個倒三角形狀,無論從哪一邊拔出,都是鑽心刺骨的疼。
還未動手,自己卻手軟了。
傷口的地方。拇指粗的血洞猶在孜孜不斷地冒出鮮血。玄燁背靠在樹乾上,服帖在胸前的銀絲亦沾上些許瑰麗。他利眸半睜。緊闔的唇角虛弱的說不出話來。
映月顫抖的以五指握住那支箭,還未有所動作。便見玄燁額前青筋直冒,豆大的汗珠順著俊臉落下來。她美目染痛,不敢動一絲一毫。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拔出來。”玄燁薄唇輕啟。微弱的語音伴著皺起的眉頭傳入映月耳中。
她深吸口氣,微微使勁後,手上猛地一用力,又狠又快。伴著男子的一聲悶哼,溫熱的液體濺滿小臉。映月忙將撕成布條的裙角包扎住他的傷口。以免失血過多。忙完這一切,待到想要坐下時。才發現因蹲的時間過長。雙腿都已經麻木。
玄燁半躺著閉目養神,映月揉了下發麻的腳踝。團坐在男子身側。拾起袖子將臉上的血漬擦拭乾淨,那種腥味,她再熟悉不過,卻也是她最排斥的。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那雙如利鷹般的眸子便再度睜開。映月見他醒來。忙探上去,“好些了麽?”
玄燁嘴角勾了下。唇舌有些乾燥,“疼。”
她一怔。擔憂的神色在對視間瞬間轉為欣喜,“知道疼便是好事,雖然毒未解。但手臂有知覺,應該能撐得到回去。“
“可還是疼。“男子側目睨著她,暗沉的瞳仁深邃無比。
映月摸了摸腰間,空無一物。“出門太急。身上沒有帶止疼的藥。”
“手臂疼。”
男人糾纏起來。原來真可以不罷休。映月將從馬車上帶下來的毛毯蓋在玄燁身上。寒冷的晚風刺骨冷冽。直劍的身上鑽心的疼,“你現在身子太虛,休息一會。我們立馬啟程。”
映月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是窩著一塊很小的地方將身子蜷縮起來。玄燁一條手臂壓過來,橫在她頸間,人也隨之緊貼過來,“疼。”
他如此的執拗。喊著一個字。映月轉過頭去。望向他垂下的雙目。“爺,你究竟哪裡疼?”
玄燁聞言,眼眸深處的黑色,明顯暗下去,映月了然,這個男人嘴中喊著的疼,原來並不是身體上的傷。茹妃的一字一語。怕是已經在他心裡劃下了傷痕,滿目疼病。難以修複。
夜風,穿林透葉。呼嘯的音色。尤為悲悔。
小手撫上他的臉龐。男子長相俊美。劍眉入鬢。雖然一頭銀絲勝如雪。可她絕不容許,別人林他為妖。他是人。是凡人,是和自己一樣有血有肉的人。
身子被緊擁著,玄燁仿佛已經睡著了,眼眸輕闔,呼吸聲沉穩勻稱。映月不敢睡,星眸圓睜,生怕有所異動。
俊臉安詳,頭頂上。水珠順著寬敞尖細的葉脈慢慢滑落。映月雙手環膝,垂目睨著玄燁,若他,能一直這樣多好,這樣的男子,是不該喊疼的。
“眼睛都定住了,”玄燁睜開眼,見她一瞬不瞬地瞅著自己,“睡會吧。”
“我不累,”她小臉別過去。眼眶卻因疲勞而微微泛紅。玄燁見狀。手臂一攬,將她帶入懷中。“你睡會,待到天明。我們再啟程。”
枕在他臂彎,雖然心安,她卻始終不能入睡,生怕那些追兵會趕來。細雨蒙蒙,雨水透過雲層,被枝葉茂盛給層層滲透,落到他們身上時,只剩單薄的水霧。輕輕燎撥在面上,沒有寒冷。分外舒適。再動將熄的火苗中。映襯出映月那張髒汙不堪的小臉。玄燁垂目,這時的她。卻比那些身處脂粉的女子,要美得多。
輕吻,落在她鼻翼間,映月望著他滾動的喉頭,心裡一急,雙手用力抵在他胸膛。用力推了出去。玄燁本就體弱,這一用力。讓他整個身子栽倒在地。爬不起來。
“爺……”她大驚。忙上前攙扶。
“你想讓我死啊?”男子擰起眉頭。語氣不悅。才不過碰了一下,怎知她反應這麽大。
“對不起,”映月拽著他的手臂,想將他攙扶起來,“我習慣了,不讓別人靠近。”
“這個習慣不好,”玄燁趁機將她壓在身下,“我和別人不一樣,知道麽?”
映月不敢再動,任由他壓著,男子將全身重量交付在她身上,見她點了點頭。遂又開口問道,“怎麽不一樣?”
她小臉因胸口的窒悶而憋得通紅。半晌。方吐出幾字來。“因為你是爺……”
“啊……”一語未說完,脖子處就傳來一陣劇痛,白皙的肌膚被吸吮成枚紅色,壓在她上面的身子仿佛越來越重,快要透不過氣。頸間一涼,下一瞬。菱唇被封住。溫熱的感覺順勢鑽入她嘴中。舌尖火一樣想要縮回去。卻被男子輕咬住,不肯松開。
解開衣衫,腦子在空白後,第一反應過來,映月好不容易掙開。氣喘籲籲,“爺,有人看見。”
毛毯下的身子糾纏在一起。俯下身時。精壯的胸膛上未著寸縷。映月兩眼向下望,只見他腹肌分明,糾結的小腹處激昂。“映月。男女之事。應該是快樂的。”
她想起初次的疼痛。腦中的記憶像撕裂了一樣再度拚湊起來。映月雙膝並攏,並不相信。
“我們試試,”他湊下身,嘴中的話蠱惑在她耳邊,“把腿打開。”
觸及到他眼中的隱忍,映月將毛毯蓋住二人的身子,她別開臉。雙膝慢慢打開。玄燁單手撐在她身側。手掌將她的小臉扳回來,望著自己。“再打開些。”
進入時,她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還是疼,疼的她全身僵硬,兩腿下意識並攏。玄燁額上滿是冷汗,身子俯下去,在她耳邊低語。“輕松點,馬上就好。”
隨著律動,映月初嘗,她想,玄燁並沒有騙她,雖然有不適,快樂卻是極致的。嬌喘聲聲,整個身子輕飄飄的,仿佛置身於雲端。抿起的小嘴不知何時已然輕啟,兩眼迷離,聲音破碎,嬌媚的面頰柔上酡紅。玄燁動作凶猛,全然不受控制,他不想。讓她的生活中隻記得痛。
同樣的陰雨蒙蒙,他突然想起那晚的放縱。若不是身體不受控制,他也不會去碰那名送藥的丫鬟。而就在摟兒打開殿門走出去時,他清晰望見,女子發絲轉為蒼白,更甚至,連整個人都變了,老態龍鍾,形同枯槁。
腰間的動作咻然止住。他望向身下的女子。只見她美目半睜。貼在頰側的碎發已被汗水浸濕,“映月。到了嗎?”
她自知他話中的含義,羞澀點下頭。
玄燁退出身子。側躺在映月身邊。灼熱的呼吸一下下撩撥在她耳側。他並未釋然。反而更加難受。“我還沒有………”
她小嘴輕張,不知他為何會止住,玄燁將她的柔荑握在手掌中,輕輕搓*揉下後,探向身下。她大驚,面色潮紅,就連兩個眼睛都是紅紅的,雙臂將她再度壓在身下。腰間的動作。在她手中擺動。男子的喘息聲越發粗重。手臂越收越緊。將瘦弱的她狠狠禁錮在懷裡。
他想要她,卻不能真正的要她。他的身體,注定不能讓她們得到真正的契合。巫山,他們能讓彼此些刻快樂,卻最終不能共赴極樂。
空谷回音,再度恢復了寧謐。雨水順著枝葉飛落,一顆顆,輕落在映月額頭上。面上的燥熱已經褪卻。她轉身望去。見玄燁眼神幽邃,潭底的熱情還未完全褪去。
“映月,”他大掌貼在她耳邊,想要坦誠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咽回去,“睡會吧。”
映月將腦袋靠在他胸前,心裡始終不放心。“爺。回到五月盟。我們會沒事嗎?”
“如今國勢動蕩,三皇子同太子均覬覦著這片江山,他不會在這個時候輕易出兵的。”玄燁食指將她的發絲繞起來。“這次不將我除去。他也不會善罷甘休。今後的日子。恐怕難以太平。”
“我沒有想到,爺會是皇子。”映月抬起小臉。心頭的吃驚還未來得及消化。
他單手將她額前的墨發撥至腦後。“卻是一個。人人都想處之而後快的皇子。”
“爺,我們走得遠遠的可好?”映月望著男子那雙如墨的眼眸。不由自主脫口而出,如果玄燁答應的話,她絕不懷疑,自己真會拉起他的手,一了百了,走的乾乾淨淨。
她睨著他,莫名的驚慌差點就竄出喉頭。她看到玄燁雙目垂下。身子躺了回去,“映月,我不會這麽放過他們。”
“誰?”她屏息問道。
“所有想除去我的人。一個都不放過。”聲音中透著滿滿的殺氣,這名男子,終究是滿懷暴戾,四目相接,在他眼中,她看見了一抹轉瞬即逝的野心。如果換成自己,她或許也會這樣,血濃於水,卻要為了權力紛爭而自相殘殺。
空氣中。的味道慢慢散去,腦中清醒後,便回到現實。
“皇上他,為何要將你棄之宮外?”
玄燁俊臉陰鷙。翻身躺下。周圍。被碾踏過的草兒芬芳清香。“如果不是覓娘,我早就死了。”
“老太君?”映月想起那名莊重嚴肅的女子,原來,她叫覓娘。
“覓娘,是我的乳娘,當年,母妃身懷六甲,帝釋王朝來了一名巫師,他說金鑾殿上方有異象。從烏雲湧動的情形看。母妃肚中懷的。是妖孽。”玄燁眼望明月,長長的鳳目內。溢滿孤寂,“巫師說。肚中的胎兒。是一雙,先出生的,長大後會成魔,而小的那個…”男子頓了下。並未將話說下去,而是語鋒一轉,“小的那個,便是潤澤。”
映月吃了一驚。她咽下嘴中驚呼。將原先躺著的身子轉向玄燁。
“不久之後。母妃果真生下一對雙胞胎。而我出生之時。據覓娘講。眼睛是紫色的。他認定我是妖孽。欲要斬草除根。多虧覓娘不顧生死。同幾名心腹一起,連夜將我與潤澤送出宮去,輾轉奔波。找到了我外公,也就是五月盟,上一任盟主。”玄燁的聲音,清冷而淡泊。在夜空中想起之時,像是撥奏的琴瑟般動聽。“直到我長大後。他才知道我們原來一直留在五月盟內,如今,五月盟統領了整個武林。他想處之。卻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三皇子同太子的明爭暗鬥,我以為,他早就放棄了這個打算。”
映月不免歎息,由衷的,對老太君有了幾分欽佩之意。
“皇帝如此糊塗,竟會相信一名巫師的鬼話。”映月氣憤不已。小手緊緊握成拳。
“那不是鬼話,”玄燁望見她的動作,薄唇輕勾下。“我,就是妖孽。”
一口氣像是梗在胸口。映月眼眶有些酸澀。突地湊上前。雙手去拉扯他的嘴巴。“你做什麽?”玄燁不解,俊臉別開。
“我說過,誰若再敢說妖孽二字。我就拔了他的舌頭。”她雙手捧住男子的俊顏。“將舌頭伸出來,我要將它拔了去。”
面上,原先的寂寥之色拂去,只見男子壓上來,舌尖啟開她菱唇。探進去,“拔的不如咬的,你咬了它吧。”
映月滿面通紅。模糊的語音從嘴角逸出來。逗弄些刻。她怕他身子承受不住,終於將玄燁勸服。乖乖躺下休息。唇齒留香。舌尖被咬得有些疼。映月見天色尚早,便小心翼翼起身,準備去找些食物,讓他醒來之後可以充饑。
馬夫同幾名暗衛識相的在遠處休息。她裹起外衫,悄然隱入林子。
還好跟在九哥身邊時她學到很多。摘了些無毒的果子。以衣裙兜起後。準備折返。卻不料才走出幾步,迎面一道掌風襲來,不偏不倚,打在她半邊小臉上。
身子踉蹌好幾步,兩手一松。新鮮的果子全部貫到地上。滾落幾步後。沾上碎屑。“九。九哥?”映月慌忙扶著樹乾。勉強站起身。“你怎會在這?”
“我讓你偷名冊。不是讓你陪睡的。”路易欺步上前。望著她頸間的那抹玫紅。面具下的兩眼陰鷙眯起。
“你都看見了?”映月正起身。面色凝重。並未顯得羞澀。
“如此隨便!”路易咬牙。雙目赤紅。能燃起火來。
映月蹲下身。想要將摔落的果子拾起來。路易見狀。上前一步,將未來得及拾起的果子踩在腳底,當著她的面碾碎。“在野地裡便做這種不要臉的事。映月,早知你這樣,我就該先要了你。”
“九哥!”她放棄地收回手。起身。“名冊一事我答應了你。自當竭力,你不用逼我。”
“等你?”男子擰高眉頭,“我一路從五月盟跟出來。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只要將玄燁抓起來,我就不信,他不乖乖將名冊交出來。”
“你想做什麽?”映月蹙率秀眉。靈秀的雙眸。提起防備。
“不要露出那種眼神,該擔憂的,不是你,”路易逼上前一步,大掌咻地扣住她手腕,將她推向前, “今日,我勢在必得。”
“不行。這樣的話。我先前的努力便都白費了。”映月一心想拖延。“玄燁性子烈。他不會交出來的。”
“映月,不要再逼我,”路易青筋暴起,怒不可遏,“我將你送到他身邊,不是讓你臨時倒戈的。”
身子。被用力向前推去。映月冷下小臉。斂眉垂目,從身後的痕跡來看。九哥不止是一人。
“名冊拿不到手。一旦你暴露的話……”
身後。路易只是逼著她不斷向玄燁棲身的地方走去。男子的眼中。因嫉恨而喪失些許理性,他深知映月的猶豫,唯今,玄燁孤身在外。是將他擒拿的最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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