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聖爵俊目雙眯,半蹲下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直直而下的劍鋒。在玄燁心口一寸處猛的停頓下來。映月想也不想地扭轉手腕,掄起胳膊朝著路聖爵揮去。
犀利的劍刃泛出陰狠冷光,刺開他的雙目,男子伸出一手將刺過來的匕首握在掌心中,劍,是雙面刃,且鋒利無比,指縫間,血漬滴答滴答流淌下來,再怎樣的切膚之痛,怕是都比不上路聖爵此時的心痛,他並未將手松開,而是越握越緊。任由鮮血直流。映月面色驚愕。那一刀。完全是她下意識所為,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男子額前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唯一露在面具外的情緒,便是那雙染成血紅的雙目,“你居然”
他喉間梗住,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
映月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她只知道。對玄燁,她下不了手。
身子,連帶著匕首被甩開,她頭暈目眩地栽倒在地,大片大片的血將路聖爵玄青色的長袍氤成團團血霧。
“既然你下不了手。我便成全你。”男子目露陰鷙,垂在身側的大掌聚起掌風,準備隨時劈下去。
傷痕累累的掌心握起,他來不及思索,便要揮下,映月雙手撐地。忙擒住他的臂彎,並將身子擋在他跟前,“九哥,你冷靜下來!”
他隨手想將她甩開。女子卻更用力地使力。“九哥,你好好想想,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名冊,你一直同我說的,便是不能輕易動感情,我不敢忘,”映月將右手舉到路聖爵面前,“他廢了我的武功,我們之間,有的只是相互算計,怎會有真正的感情,九哥你忍不了一時,難道想將所有的努力,真的就這麽白費嗎?”
深邃的眼眸內。那抹幽暗洶湧些微平複。食指探上映月的靜脈。目光閃過驚異,內力果然被封住,幸好,沒有完全廢去。路聖爵面色陰鷙,五指收回力,傷口的地方,感覺到了疼痛,映月緊張地咽下口水。將他的手拉到自己跟前,“我也是沒有辦法,傷你,只是不想讓你失了理智。我所認識的九哥。不該是這樣的。我們現在要他性命。只會得不償失。”
映月小臉上的神色。忽明忽暗。令人難以捉摸。雨水。透過葉脈滑落。穿林透葉,顆顆砸在腦門上,清晰的視線逐漸被模糊,路聖爵語氣有些軟下來,“映月,就算是別人都背叛了我,你也不行。”
她菱唇輕啟。嘗到了雨水的甘甜。映月點下頭,身子卻仍然緊繃地擋在玄燁跟前,而渾身的力氣,已然被抽空。
路聖爵視線瞥過去,落在玄燁身上,“我暫時留著他的性命,但名冊的事他最清楚。這次是最好的機會。我不會放過。”
萬籟俱寂,映月心急如焚。“你”
身子被撥開,路聖爵大掌落在玄燁肩頭,想要將他帶回去。受傷的掌心觸及到男子衣上的毒液,他稍有分神。卻在來不及回神之時。猛地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胸口。被一掌擊中。隨著玄燁的起身,路聖爵只看見對方滿頭銀絲披肩,濕噠噠地攏在胸前,欣長的身子彎下,將邊上的映月攙在手中,睨視的尊貴,雖然狼狽。卻仍有傲視蒼穹的霸氣。
“走!”簡單吐出一字。這幅身子。也拖不了多久,映月慌忙回神。趁著路聖爵受傷之際。同玄燁快速離開。
沾落在灌木上的雨水將裙角打濕,腳底,濕漉漉的一片,映月攙扶著玄燁跌跌撞撞跑去。毫不猶豫的腳步在一個轉身時。稍頓住。路聖爵單手撐在樹木上勉強起身,面具下,殷紅的血漬順著嘴角流淌在白淨的衣領上,他想要追上前。胸口處卻溢上一陣劇痛,腥甜的味道衝出喉嚨口。噴濺在雨水淡漠的綠葉上。
映月………
他看著她的背影逐漸離去。伸出手去,步子因急促而顯得趔趄。雙膝無力的軟下。單腿跪在了地上。模糊的視眼中。她已走遠,路聖爵寧肯相信。映月那毫不猶豫刺向自己的匕首。只是為了阻止他。怕壞了她的事。而不是因為……情字。
“你怎樣?”映月攙扶在玄燁臂彎的手已經被汙黑的毒血沾濕。她面色焦急,二人沿著踩出來的小路向前逃去。過了許久,才見到前面隱約透進來的亮光。
“好像有人。”玄燁將她的柔荑緊攥在手中。腳步也慢下來。
“爺……”另一側。只見手拿火把的守衛滿面喜色。“總算找到您了。爺。我們的人已經在外面。快隨屬下出去。”
映月聞言,整顆心總算完全放了下去,邊上的守衛將二人帶出林子,上了馬車後,急急朝著五月盟駛去。
馬車裡頭,溫暖的炭火早已備好。先前並不覺得,如今濕漉漉的身子一觸及到暖意。便感覺到衣衫都貼在了身上,難受的緊。玄燁背靠在馬車上。幽深的眸子半眯,雨水順著堅毅的下巴不斷淌落。映月取來一塊乾巾。窩在他身側後,先將那滿頭銀絲包在乾巾中,小心翼翼擦拭。
薄唇輕闔,他抬起眼皮,任由那溫暖的氣息包裹住自己。映月想起玄燁先前那一掌。擦拭的動作。在怔忡時慢慢緩了下來。“爺,方才真將我嚇死了,我以為我們逃不出去,會落在九哥的手中。”
“你放心,我不可能,這樣任人擺布的。”玄燁單手攬過映月的腰,將腦袋輕靠在她胸前。
映月擰起的秀眉並未展開。她接著輕拭的動作。試探開口,“那,爺是何時醒來的?”
玄燁俊目輕垂。眼眸中,晦澀不清。他薄唇輕勾下,“我睜眼時,就是我打他一掌之時。”
映月小手將他衣衫褪去,取過邊上的乾衣換上,釋然的眼角,並未察覺到玄燁眼中的陰鷙,當初她說這些話時,也只是想拖延一會時間,既然玄燁並未聽見,那便最好。
濕衣褪去,身上也覺清爽許多,男子單手撐起腦袋,斜睨著徑自換衣的映月,狹長的鳳目間,原先燃起的余溫淡淡散去,眼底。一片清冷。
她說,她只是為了名冊而來。
昔日斷崖上的一幕再度湧上來,玄燁掌心扶起前額,好看的劍眉攏在一處。映月見狀,以為是毒性發作。“爺。你怎麽了?”
他擺下手,“無礙。”
馬車隆隆聲,甩開身後的危險,總算衝開血路,朝著五月盟而去。
滴答的雨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砸在地上。形成一個個小圈,潮濕的氣息,更加令人心頭浮躁,惶惑不已。
天還未放亮,一處寢殿內,女子徐徐而出。身側跟著的丫鬟面色著急。似有何急事。
“爺還未回嗎?”雅芳攏了攏前襟。雙目探過雨勢望向外頭。
身側的丫鬟搖搖頭,低聲回話,“奴婢先前問過賈官家,還沒回。”
她跨出寢殿。來到走廊上。繡花鞋面沾水便濕,自從她封了主子身份後,便沒有見過玄燁一面。就連第一夜。他都留在了東苑。
拳頭緊攥起,身側的丫鬟見她站了一宿,始終沒有歇息的意思,心頭不免焦急,“主子,您去歇會吧,這樣下去,身子會受不了的。”
“這兒還輪不到你一個丫鬟說話。”雅芳輕拂下袖子。轉身望向她。
那名丫鬟不斷瞅著外頭, 見她動怒,也不管地上是否潮濕,直接便跪了下去。“主子息怒,奴婢的姐姐身染怪病,這會時間,我不在她身邊是不行的。求主子發發慈悲,讓奴婢先行回去一趟。求求主子”
“怎麽。就連你一個丫鬟都能欺負到我頭上不成?”雅芳惱羞成怒。想起自己先前的丫鬟命,更覺對方不將她放在眼裡。
“主子。奴婢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奴婢的姐姐。她那病時好時壞,奴婢得時時牽掛。求求主子。奴婢就回去望一眼”丫鬟不斷的磕頭。濺起的雨水將整張小臉弄得髒汙不堪。雅芳見狀,心頭微微有些動容,“你姐姐叫什麽名字?”
丫鬟抬起小臉,戰戰兢兢的神色寫在眼中,“回主子,叫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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