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微驚,感覺到他修長的手指正若有若無摩挲著她頰側的細嫩,潤澤睨視著身下的小臉,手腕突然一提,映月不得已,隻得踮起了腳尖。
惜春抓著她的一手,雅芳見狀,柔荑亦是緊緊抓著映月的皓腕,潤澤漫不經心瞥了一眼,手掌猛地收起後,將她貼向自己,“是麽,想要活下去?”
她艱難地踮著,語氣絲毫不肯軟下,“螻蟻尚且偷生,難道你就不想嗎?”
潤澤握著的手掌,忽地用力,將她緊咬的牙關松開,“我用不著偷生,因為,我主宰著你們的命,賤命!”
他胸膛處劇烈的起伏,女子的話,似乎完全激怒了他,映月將雙手從她們掌心中抽出,覆在了男子手背上。
她下巴被鉗製,不得不揚起,兩手按在潤澤的虎口處後,用力將他的手向下拉,“我想要活,那我的命,就不賤!”
她的聲音,猶如一下重擊,話雖平凡,卻使得男子心頭猛地一軟,仿佛砸在了最為脆弱的地方。映月趁著他出神,下巴一下脫開他的手掌,細嫩的下頷處,五指指痕清晰交錯。
潤澤眯了下眼睛,瞅向女子的眸中,帶著幾許異樣。
映月的目光穿過他的耳畔,落在那頂轎子上,潤澤瞅著她的側臉,那一種不屈,卻讓他心中的憤恨愈發強烈,他近身上前,黑暗的身影壓下,晶亮的瞳仁中,怒意,燒炙的如火如荼,“當你想要活卻不能活的時候,區區一條命,不是輕賤是什麽?”
男子的聲音,幾近怒吼,映月睨著他的眼角,一眨眼間,泄露出的,是一抹難以捉摸的隱痛。
“少主,少主您息怒――”張指揮適時上前,擋在映月跟前後,朝她用力瞪了一眼。
周側,五月盟的人察覺到異樣,紛紛圍了過來,映月輕咬下唇,這個時候,不宜再用言語相激。
雅芳握下手掌,她手心裡頭全是冷汗,卡在喉間的話幾次猶豫,眼神更是警惕的在二人間來回,潤澤忽的側望而來,女子躲閃不及,同他四目相接。
明亮細碎的陽光透過他的頭頂,迷住了雅芳仰起的小臉,男子環起雙臂,腳步移到她跟前,“你呢?”
他的聲音,充滿蠱惑,還帶著余怒未消。
雅芳不著痕跡地睬了身側的映月一眼,她唇乾舌燥,聲音亦是很輕,“我想出去。”
“哈哈――”
男子聽聞,突兀而笑,飛揚的眉角肆意展開,周圍想要聚過來的人群紛紛面面相覷,杵在了原地。
“你呢?自然也是了?”潤澤嘴角含笑,望向一邊的惜春。
女子壓著腦袋,雙目瞅向自己的腳尖,他想要的回答,不言而喻。
“呵――既然這樣,”潤澤丟下半句話,旋身,一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女屍,“你們就做場自相殘殺的戲給我看看,說不定,我看的高興了,真能將你們都帶出北荒營。”
他大步走上露台,高傲的身姿,將卑與賤,劃分的如此清晰。
雅芳站在二人幾步外,她望了眼她們握在一起的手,臉上神色,隨即冷下。映月感覺到胸腔處壓抑的緊,身後,一聲聲幸災樂禍嗤之以鼻,既然走不出去,各人也就索性等著好戲上演。
“映月――”
惜春不安地扯下她袖口,紅腫的面容轉而望向雅芳,“我們,真的……”
望著雅芳防備的神色,女子聲音黯淡,菱唇動了下,“當初說好的,我們三個要一起走出去,誰也不丟下誰,雅芳,在地牢的時候,我那麽相信你。”
“那瓶東西,我說什麽你們都不會信了,是,我想要出去,可我沒有想過害惜春,”雅芳激動地走上前,“那隻是一瓶白玉露而已,真的沒有什麽。”
遠處的高台上,男子悠閑而坐,映月望著她眼中的急迫,在周遭的竊竊私語聲中,心,反而平靜下來。
他們想要看的,無非就是一場戲。
手無寸鐵,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她貝齒暗咬,在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後,這才意識到松開。
或許,自己可以賭一把。
映月垂下的眼眸,像是燃起的明火,簇焰熊熊,這場戲,她選擇落幕,另一方面,這把雙刃劍,更要親手試探自己最親的朋友。
“雅芳――”她張了下乾澀的嘴唇,心裡,突然很是緊張,“我和惜春放棄的話,你也放棄,好嗎?”
雅芳同惜春均是一怔,台上男子以食指輕輕敲打著桌面,並不插嘴。
闔上的轎簾,隻留下一道罅隙,男子隱在黑暗之中,狹長的眸子喜怒不明,嘴角,呈現出魅惑的弧度,輕微展開。
惜春輕拉下女子的袖口,雅芳望著映月那雙用破布纏裹起的手掌,心頭當即一酸,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好!”
張開的小口,輕吐出這樣一個字,有些模糊,卻異常有力。
映月挽起唇畔,望向前頭的眼中,多了些許豁然,轎中,男子以食指輕輕撥開轎簾,邪肆的目光同她不期而遇,她雙目微眯,只見玄燁放下轎簾,高大的身子再度躺回去。映月眼見那輕巧的簾子隨風輕揚,貼合的瞬間,心頭卻湧上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人頭攢動,張指揮朝著獄卒們使個眼色,圍在邊上的人一下下揮舞手中長鞭,這才讓那喧鬧沉寂下去。
潤澤雙腿交疊,手中的茶盞隨著抿茶的動作而靜止,男子余光掃向眾人,頓顯陰鷙,“一個都不想出去了?”
雅芳站在二人身邊,映月聽聞,螓首說道,“出不去,索性也就不想了。”
潤澤抬眸,食指在杯沿漫不經心地打著轉,“想不到,情誼,果然很深。”
天空中,陽光隱退在叢山之間,鵝毛般的大雪消停了幾日,如今,再度沉悶的壓下來,冰涼的,一片片順著散落下的碎發沿尖滴落。
“少主,大雪將至,今日若不啟程的話,屬下生怕,沿途會遇上雪封。”賈管家彎下身,湊近說道。
“真麻煩!”潤澤面露不耐,食指輕揮幾下。
他正起身,睨視的目光掃過台下眾人,“即刻啟程,”男子負手在身後,挺拔的身影踩在寒風中,鳳目瞅了下方一眼,“將她們三人帶上。”
“是。”賈管家輕應,朝著邊上人做個手勢。
映月怔楞,在男子大步走出去好遠後,這才面露雀躍,揚起笑容。 雅芳同惜春吃驚不已,最先反應的,莫過於張指揮。
“少主,少主慢走,您的意思是說,她們三個也……”
五月盟的人已經開始啟程,賈管家大步跟在潤澤身後,在張指揮再度跟上之際,他從袖中掏出幾張銀票,隨手那麽一丟。
“這些銀子,足夠買下你整個北荒營。”
張指揮急忙伸出雙手,將那疊銀票齊數勾去,台下三人被推搡著跟在五月盟後頭。映月邁開腳步,那頂轎子被先前的四名轎夫抬了起來,自始至終,裡頭的男子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回頭望向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容,人群中,李阿婆揮了揮手,臉上展露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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