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不敢久留,將琉璃瓦小心地放回屋簷,她一個縱身,匆忙回到靈苑。
漆黑的寢殿,宮燈已經悉數滅去,期間,只有女子緊張的呼吸聲。
上次將自己引至北宮,以及這次的信件,應該都同景瑟脫不了乾系,可……她們既是同為九哥辦事,景瑟犯不著這麽加害於自己。
還有,那次她被封住穴扔進北宮,差點燒死……
映月輕撐起前額,在黑暗中走過幾步來到床榻上,聽九哥的意思,玄燁若是不同三王爺合作,豈不是要招來殺身之禍?
頭疼不已,剛側身躺在榻上,便聽得殿門一陣波動,腳步聲壓低了傳來。
映月豎起雙耳,兩眼趕緊闔上,來人,莫不是九哥?
腳步聲,低的微乎其微,若不是自己清醒著怕是很難覺察,身後久久沒有動作,暗夜中,映月雙目微睜,隻覺身側一涼,蓋在身上的錦被被掀開些許。緊接著,床板發出輕微的震動,後背猛的涼颼颼,男子結實的胸膛已經靠過來。
清新的麝香味,令她全身放松下去,是玄燁。
映月閉上眼睛,倒要看看他有什麽動作,她盡量放松身子,卻還是在他將冰冷的大掌貼近她小腹之時,全身咻地繃緊,好涼!
氣息,也帶著清冷,呼在她白皙的脖頸間,癢癢的,卻又暖暖的。
安靜地抱著,沒有過多的語言,就連姿勢都僅僅維持這一個,玄燁收緊手臂,將她圈圍在自己懷裡,不敢用力生怕吵醒了她,擱在她頸間的下頷,抵在映月耳邊。
似夢似醒,映月睜開眼的時候,邊上已經空空如也,手掌放在上頭,就連溫度都不曾留下,玄燁對她如此冷淡,昨夜的一切,就是場夢吧。
用過午膳後,她換了身清淡的衣裳,準備去山月閣。
涼風習習,開滿碎花的裙擺在青石板上旖旎而過,映月輕拾起裙角,有些懊惱地皺皺眉頭,這府裡的衣衫,總是這麽繁蕪。
回來之時,已經接近晚膳時分,步子有些趕,上氣不接下氣。
“映月——”聲音陡的自園內傳來,她腳步頓住,便見玄燁一襲月白色長袍,正坐在不遠處的涼亭內,卻去幾許戾氣,倒顯得豐神俊朗。
二人隔著一座園子對視,映月旋過身,並沒有打算過去,她雙膝微屈,“妾身見過爺。”
“你過來。”玄燁開了口,她隻得斂下眼簾,走上前去。
石桌上,擺著一壺酒,以及幾盤小菜,酒過三巡,男子的俊臉上微微有些醉意,映月走到他邊上,“爺,妾身送您回去歇息吧。”
“為什麽要回去?”玄燁忽然出手擒住她的皓腕,將她拉坐到自己身邊,“屋子裡頭冷冷清清,還不如這裡,有你陪我。”
“爺,您醉了。”那一日被圈緊,手腕上的痛還沒有散去。
“映月,對不起,”玄燁面對她的眸子幽暗深邃,沒有絲毫醉意,“拿到那封信的時候,我控制不了。”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當時,她看見他眼中的魔性,“燁,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你若不對我起疑,怎會被魔性控制呢?”
男子俊臉陰暗搖了搖頭,“我掌控不了自己,這些天我盡量避開你,生怕這樣下去,我會越發控制不住而傷害你,我不想成魔,映月,一旦成魔,就連我的思維都不存在了,到時候,我會認不出你,認不得所有人,那時,我該怎麽辦?”
“不會的,”映月喉間乾澀,他,怎能認不出她,“燁,不會的。”
“我的心不想再痛了,”玄燁長臂一收,將她纖弱的身子壓在懷中,仰起的呼吸聲,因為他的用力而變得急促,“映月,我們不要再傷害彼此。”
雙手繞過他背後,映月將腦袋窩在他的心口處,雙眸中晶亮一片,“不會,我不會傷害你!”她異常堅定地聲音讓玄燁的心房一顫,大掌緊緊地圈住懷中的女子。
映月舉目望進他的眼底,小手托起他的俊顏,擲地有聲的說道:“玄燁,你要記住,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玄燁蹙眉看著她璀璨的剪瞳,一股暖流直直的衝向他心間,薄唇緩緩地壓低,貼近她的唇邊,道:“我記住了!”
玄燁是真的醉了,映月一路將他攙扶回到靈苑,他沉重的身子壓在她瘦削的右肩上,幾乎令她承受不起,腳步虛移,她不知他怎會喝這麽多的酒,可方才的話,卻字字斟酌,清晰萬分。
將他小心地放在榻上,錦被剛蓋上,一個翻身,便掉了個沒影,映月躺在他身側,以手環住他的雙肩,將錦被壓在腋下。
翌日,醒來之時,玄燁頭痛欲裂,腦袋像要炸開般,他單手在額上輕拍幾下,撐起身子。環顧四側,須臾後,才發現這兒竟是靈苑。
披上外袍,剛走出幾步,便見殿門從外側被推開,女子一襲淡藍色衣衫,勾勒出曼妙身姿,端在手中的碗內氤氳出溫暖的熱氣,“醒了?”
玄燁單手在桌沿撐下,落座於桌前,“手裡的是什麽?”
“醒酒湯。”映月輕巧地邁步上前,碗裡的場是才煎煮好的,她將碗快速放在桌上,兩手忙地捏住自己的耳朵。
玄燁勾了下嘴角,將她的手拉過去,“摸耳朵有什麽用?”
“才不是呢,要是感覺到燙,一摸耳朵就會好很多。”映月記不起是誰同她講過,她將碗推到玄燁面前,“喝了,就不會頭疼了。”
望著那碗濃黑的藥汁,玄燁端起後一下飲盡,嗆人的苦味幾乎令他咳出聲,映月接過碗,纖細的手臂勾住他肩膀,示意他躺下來。
男子面露猶疑,她但笑不語,玄燁見狀,嘴角輕勾後側下身,順著映月的力,將俊臉輕枕在她腿上。
食指,帶著微涼的感覺一下按在他太陽穴上,瞬間,令那不適消去大半,男子舒適地闔上兩眼,整個人也放松不少。
“舒服麽?”映月望著男子的側臉,問道。
玄燁嘴邊繁衍出性感的魅惑,坐在凳子上,始終有些不適,“要是到了床上,會更舒服。”
映月手一頓,動作慢下來,男子並未睜開眼睛,“那樣,我躺著會舒服不少,你是不是瞎想了?”伴著唇畔拉開的笑,她指尖微用力,繼續在他太陽穴上揉動,“酒喝多不好,傷身子。”
男子久久沒有開口,享受著這好不容易而來的安寧,他大掌在她腿上輕拍下,須臾後,方開口,“聽你的。”
映月挽唇,專注於手上的動作。
二人在靈苑呆了整整一天,直到用過晚膳後,才想著出去走走。
“站住——站住——”
“啊——”
剛走出園子,便聽見嘈雜聲伴著淒厲的聲音傳來,映月同玄燁上前,只見眾守衛手持火把將一名女子圍在中央,那人披頭散發,雙手捧著腦袋,痛苦萬分。
“將她抓起來!”說話的,正是雲邪。
守衛們揮著長劍,可女子卻像是不怕死似的瞪向眾人,目光猙獰,此番症狀,令二人不由皺起眉頭。
“爺,月主子。”雲邪幾個跨步來到他們身側,“這名女子是醫善堂一個分管藥材的丫鬟,這般反應,我懷疑是她身上藏著公蠱。”
“公蠱?”玄燁眼眸咻地亮起來,燦若星夜,他望向身邊的映月,語氣洪亮道,“既然發病,便是取出的最好時機。”
守衛已經將女子擒住,雲邪望著她不斷掙扎的身影,“靜不下來,這脈把不了,若是同上次一樣…”
玄燁走下石階,冷毅的嘴角輕抿起,他知道雲邪的擔憂,畢竟榕善之死就是個最好的側子,俊目睨向映月,他啟音道,“不用顧那麽多,我寧可誤殺。”
犀利的話語,讓雲邪全無顧慮,他示意擒住丫鬟的守衛動手,“割開她的手腕。”
“是。”領命的男子剛要動手,卻不料那丫鬟竟和瘋了一樣,再度拚命掙扎,雙手被製止,她便用腦袋去撞身邊的人,雙腳去踩旁人的腳背。
守衛始料不及,讓她逃脫,玄燁見狀生怕再有何變故,便抽出邊上侍衛手中的劍一躍上前,修長的指在半空中點住女子頸間,伴著一個華麗地旋身,尖利的刀鋒便劃開了她的手腕。
鮮血飛濺而出,丫鬟目光驚恐,只能看著自己的血液快速自體內消失,雲邪大步上前,面色凝重,“爺,快離開她身側,當心。”
映月快步跟上前,玄燁並不以為然,雙目緊盯著丫鬟手腕被割開的地方,一道青筋在她手上驟然凸起,只聽得聲嘶力竭,一隻血紅色的飛物突然竄至玄燁手背上。他隻覺腥味濃重,溫熱濕膩,趕來的雲邪忙將他袖子拂開,再看之時,那東西竟已沒了蹤影,“是公蠱!”
雪白的身子在玄燁靜脈間鼓動下,咻地消失不見。
映月面色吃驚,忙扳住玄燁的手腕,掌心將濺在他手上的鮮血拂開, “這可怎麽辦,是不是已經進了爺的體內?”
雲邪示意守衛將那名失血過多的丫鬟帶下去,他面容凝重,點點頭,玄燁單手將映月的柔荑攥在手中,“這也好,馬上取出來便是。”
“爺,”雲邪稍頓下,映月的心一下懸起來,事情似乎並沒有這麽簡單,“公蠱方進入你體內,這個時候逼迫,它定不會出來,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
“你的意思是,還要在體內養一段日子不成?”映月後背不由冒出涔涔冷汗,全身寒戰。
“對,”雲邪給玄燁把上一脈,神色上,看不出有何波動,“公蠱很狡猾,不會同母蠱一樣寄存在同一人體內,說不定等不了多久,便又鑽進了別人的身體裡。”
玄燁放下動作,修長的手指拂過袖口,身體並未感覺到有何異樣,“既然公蠱在我體內,至少,我們不用漫無目的地去尋找,更加不用被動地等著別人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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