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皖平來訪
冼清秋有些奇怪的看了荼蘼一眼,見她神色萎靡,明眸之中更是隱見血絲,不由詫異問道:“荼蘼,你這是怎麽了?昨兒沒睡好?”
荼蘼勉強的笑了一笑,道:“是昨兒不知怎麽的,總也睡不著,直折騰到早上,方才勉強睡了”
昨兒離開浣花聆音亭後,她便有些心神恍惚。回屋睡下後,便陸陸續續的夢到了許多從前的事兒。夢裡的人極是雜亂,忽而是林垣馳立在荼蘼架下對她微笑,忽而又變成了林培之……
朦朧之間,她似乎還見到母親段夫人面色蠟黃的倚在床上,捏著帕子掩著口,一聲一聲的咳嗽著。撤下的潔白帕子展了開來,露在眼前的是一朵一朵的血色紅梅,直令人觸目驚心……
再而後是穿了一身銀白戎裝,英姿勃勃的季竣灝神采飛揚。信心滿滿的對著她笑……
她清楚記得,那身甲胄乃是當年他出征前,她親手自宮中內庫之內挑了出來送給他的……
冼清秋倒也沒太在意,聞言便點了點頭,道:“我道你今兒怎會這般精神不濟呢左右也是無事,一會子用了早飯,你再回屋去小睡一刻罷”
荼蘼答應了一聲,無精無神的陪著冼清秋隨意用了些,便擱了箸。冼清秋見她如此,自也不好多加打擾,因起身出去,荼蘼則自回房間,懶懶的躺在貴妃榻上,閉了眼打算小憩一刻。
她原以為自己未必能睡著,或是太累了,雙目才剛闔上,便已沉沉睡去。
睡了也不知道多久,耳中卻忽然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你適才說她在睡覺,我還當你是哄我的,想不到她還真在睡呀”荼蘼懵懵懂懂的想道,這個聲音真是好生熟悉,只是一時卻想不起來。
另一個略顯低沉的女聲無奈的響起:“秀瑩,你聲音略小些,別吵醒了她”聲音卻是甚小。
秀瑩?荼蘼迷迷糊糊的想,這個名字真是好生熟悉呀,可是自己怎麽就總也想不起來是誰呢、
那秀瑩似乎是笑了一聲,旋即理所當然道:“清秋,你也知道我來此正是為了找她,她偏在睡覺,倒弄得我空跑一腿。我此刻說話聲音大些,若是將她吵醒了,豈非是正好”
荼蘼試著想睜開眼,卻又覺得雙眸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怎麽也睜不開。
秀瑩……秀瑩……好熟悉,好耳熟能詳的名字,我認識她麽?她來找我麽?她找我作甚麽呢?
那清秋似乎也那她無甚法子,因微怒道:“皖平,你若再這樣,我可使人去請小舅舅了”
皖平?一抹電光驟然閃過她的腦海,是了,是了,秀瑩,秀瑩可不正是皖平公主的閨名麽
這個明悟驟然照亮了她的眼前,使得她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長長的睫輕輕顫動了一下,她猛一下坐了起來,是了,昨兒皖平已回京了,而且還住進了宮裡……
或是起來的太猛了些,她竟覺一陣暈眩。而她起身的動靜似乎也太大了些,大到外頭的兩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藍色布簾一下子便被人掀了開來,皖平公主笑吟吟的走了進來。
“嫵兒,你看,我們可真是有緣啊”
荼蘼一手扶額,苦笑了一下,道:“可不是”有緣到前世今生總是纏夾不清。
皖平格格一笑,荼蘼離開杭州之時,並未向她辭行,她對此也是絲毫不知。其後她往綢緞鋪內去尋荼蘼時,方才從安姐口中得知荼蘼已前往京城。她在軟榻之上坐下,笑著抬手捏住荼蘼小巧的瓊鼻,用力一擰方才放脫了手:“季水柔?季荼蘼?陸嫵兒?你說,我該叫你甚麽好呢?”
荼蘼微怔了一下,無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旋即苦笑起來。事實上,她從蘇州到杭州,又被向玖騙到了京城,此番動靜實在太大,皖平只要不是傻子,都不難發現她的真實身份。
“還是叫我嫵兒罷”半晌,她方才含笑說道。此時畢竟是在京城,她也實在不願太過張揚。
皖平顯然對她的身份並不在意,因笑道:“好,那我便依舊叫你嫵兒”她說著,便又興致勃勃的捧住荼蘼的臉,又捏又掐,弄得荼蘼愕然不已。冼清秋在旁哭笑不得,隻得上前拉開她。
“秀瑩,你瘋了你這是在作甚麽呀?”
皖平笑道:“我記得從前不知聽誰說過,說季府大小姐生得絕色無雙,年不過一十四歲,便已豔壓京城群芳。我想著你今年不過十八歲,總不能過了四年,便從美人變這樣了罷”
荼蘼這才意會過來,因無奈的揉了揉被皖平沒輕沒重捏的有些發痛的面頰:“皖平,你真是無聊”
皖平笑嘻嘻的貼了過來:“嫵兒,你臉上究竟用了甚麽才能變成這樣?你教教我可好?”
冼清秋在旁看的好笑,她也頗為好奇荼蘼會如何應付皖平,因在一邊看著,並不說話,更不攔阻。荼蘼沒好氣的甩開皖平,急急的便想起身,皖平便扯了她的衣擺,二人一時相持不下。
荼蘼見她如此賴皮,也不由好笑,眼見這情形甚不好看,她便索性又坐了回去,隨口問道:“你怎會忽然來了京城?是有甚麽事兒麽?”
皖平略一聳肩,漫不經心道:“我在杭州一日,虞家那老太婆便一日不肯放過我我想了想,覺得你出的主意很是不錯,於是就決定回京來找皇兄為我作主了”
荼蘼被她這麽一說,這才想起在杭州時,自己隨口而出的那些話,不由的微微一笑。便問道:“你是打算讓你皇兄為你找一個符合條件的還是自己已找好了”說著這話的當兒,她心中不自覺的便浮現出王勵之的身影來,雖說皖平一直視王勵之為眼中釘、肉中刺,但不知怎麽的,她總覺得這兩人的關系裡頭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味道。
皖平作了個鬼臉,竟是面不改色的答道:“我已自己找好了”她說著,便又頗為理所當然的看了二人一眼:“你們應該也都認識他的”
荼蘼一聽這話,心中頓時便已明白過來,因含笑不語。
冼清秋卻是聽得一陣疑惑:“那人是誰?荼蘼,你替皖平出了甚麽主意?”
皖平嘿嘿一笑,道:“其實倒也不算是出主意,不過她對我說,我若一天不嫁,虞家那老太婆必不肯放過我,倒不如尋一個無家無業,無親無戚的,這樣一來可以擺脫虞家,二來自己也輕省”
冼清秋聽得目瞪口呆,半日才道:“可……可是……”無家無業、無親無戚她倒不覺得有甚麽,但皖平這種玩笑一般的做法,卻實在令她有些無法接受。
皖平滿不在乎道:“沒甚麽可是的,我已決定了對了,你們還不知道他是誰吧?”
荼蘼聽得微笑,卻不答話,冼清秋卻忙點了點頭,不甚放心的追問道:“是誰?”
皖平瞧了瞧二人,然後頗有些不服氣的看了荼蘼一眼:“嫵兒,我瞧你這樣兒,似乎猜到了?”她口中雖這般說著,心中其實卻並不相信荼蘼會猜到那人究竟是誰。
荼蘼有些懶散的靠在柳兒剛剛取來的引枕上:“是王勵之罷”
這話一出,冼清秋與皖平幾乎同時目瞪口呆。皖平驚道;“你是怎麽猜到的?”而冼清秋則是脫口而出:“王勵之?怎麽會是他?”二人說的異口同聲,其意卻是迥然不同。
荼蘼撲哧一笑,卻並沒有解釋的意思,隻問道:“你就是為了這個才會回京的”
相比於皖平與王勵之之事,她更想知道的還是皖平此來京城的最終目的。
皖平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我本以為皇兄早回來了,卻沒想到他居然還沒回來倒是王勵之這小子,剛開始怎麽也不願回京,後來不知怎麽的卻又願意了,真是莫名其妙”
荼蘼沒太在意她的話,便隨口笑道:“他還敢不樂意,我們皖平哪兒配不上他了?”冼清秋在旁聽得面色古怪,瞧瞧荼蘼,又看看皖平,卻又實在不好多說甚麽,只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皖平聽了荼蘼這話, 不覺撇一撇嘴:“甚麽配得上配不上的,我只是打算找皇兄讓他給我賜婚而已,至於他樂意不樂意……”她打從鼻子裡嗤了一聲,道:“說到底,他不過是皇兄跟前的一個奴才而已,那裡輪得到他說話”
這話一出,荼蘼與冼清秋卻都是一怔,荼蘼苦笑道:“皖平……”
皖平無聊的揮揮手:“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對了,嫵兒,你怎麽會住在我小舅舅府上”她說著,便拿眼盯著荼蘼看。她問這句話,自然不是隨口而出,事實上,四年前,她人雖不在京城,但對京城之事也是略有耳聞。而後林垣馳一直不曾立後,加之杭州之時,林垣馳的表現也頗有異處,她也就隱隱約約的猜出了甚麽,否則她也不會刻意的去尋荼蘼套近乎了。
但如今荼蘼卻住進了寶親王府,這其中……
荼蘼深深看了皖平一眼,若無其事道:“我獨自一個住在侯府裡頭,也覺無趣,恰巧清秋也是一個人,所以我便乾脆搬了來與她同住,二人也好有個伴兒”
[w w 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