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家經難念
“西南王?”清雅輕輕重複著這個似乎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名號,而後忽然問道:“那你們呢?你們又是哪一個侯府?”
荼蘼微怔,下意識的回頭看了季竣灝一眼。季竣灝顯然也有些遲疑,但他的遲疑在見到清雅的面容後便很快的冰消雪融:“清雅,你可曾聽過清平侯府?”他問道。
清雅低頭細細想了一刻,方遲疑的點了下頭:“我……從前似乎曾聽一位客人提起過”她說著“客人”二字時,忍不住的偷眼瞧了一下坐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向玖,面上現出些許窘迫之色。
季竣灝了然的點了下頭,乾脆道:“我也並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我妹妹,不過這也不打緊你生的與我家人甚是相像,我想,這也該算是你與我家的一種緣分。從今而後,你便是我季竣灝的妹子若有人膽敢欺負你,你隻管來尋我為你出頭”沒什麽理由的,看見清雅,他便有一種親切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也促使他毫不猶豫的便說出這麽一番大包大攬的話來。
清雅為之一愣,目光落在季竣灝年輕而坦蕩的俊俏面容上,忽然便覺心中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荼蘼默默的看了季竣灝一眼,跟著開口笑道:“三哥說的極是只是未免太過小氣了。認妹子哪有像你這般,空口白牙便認了的”
季竣灝聞言哈哈一笑,點頭道:“這話說的在理不過如今並無什麽大事,便簡單些倒也無妨,只等將來得了閑兒,我必有厚贈”他說著,便似笑非笑的看了向玖一眼,意指那厚贈便是嫁妝。
向玖失笑的搖了搖頭,心中卻也不禁暗暗感佩季竣灝的率直乾脆,知道今兒有了季竣灝的這一席話,不管清雅的身份究竟如何,將來總無人再敢小覷、為難於她。冼清秋則在一邊笑道:“不曾想今日卻有這等美事。不過竣灝,來日暫且不論,今既認了妹子,總得有所表示才行”
季竣灝被她說了一句,倒是不由的皺了下眉,因想了一想,見一時沒有湊手的物件,便隨意的自腰間解下一塊佩玉,遞了給清雅:“這物事乃是我自幼隨身帶的,也不知價值幾何,如今便送了你,做個見面禮罷你可莫要嫌棄才好”
清雅此刻已知道他出身侯門,又聽他說這件物事乃是自幼隨身帶的,心中早知這件東西的價值,因猶豫著,不肯伸手接過。季竣灝卻不理她,一把抓過她的手,將那佩玉塞了給她:“這可是做哥哥的送你的第一件東西,你若不要,便是不給我面子”
清雅聽他這麽一說,這才接了玉佩,且起身鄭重謝了。季竣灝不甚在意的揮了揮手,道:“自家兄妹,哪有這麽些禮數客套,從今後,隻隨便些便是了”清雅感激之余,也惟有諾諾稱是。
荼蘼等人盤桓一回,又寬慰了清雅幾句,這才留下向玖陪伴清雅,起身離去。
一路之上,季竣灝見荼蘼靜默少語,似不甚高興,自思片刻,不覺有些擔心,因小心翼翼的問道:“荼蘼,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三哥認了清雅做妹子,惹你不高興了?”
荼蘼聽得一愣,旋即撲哧一笑,因上前一步,笑吟吟的摟住季竣灝的手臂,撒嬌般的左右的搖晃了一下:“三哥又瞧不起人,怎麽?在三哥心中,我便是那等小雞肚腸之人麽?”
冼清秋在旁看著他兄妹的親熱舉動,不由一笑。季竣灝一怔之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記憶之中,似乎打荼蘼滿了十歲後,她便再也難得作出這等親密的撒嬌動作來,他卻想不到今兒還能再體驗一回:“你不在意便好”笑過之後,他認真道:“不過我之所以認她做妹妹,卻是可憐她她若不是咱家人也還罷了,若真是咱家人,看著你再想想她,我這心裡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荼蘼仰頭對他笑笑,道:“三哥的意思我自然是知道的事實上,我先前便一直有些害怕,害怕清雅真是咱家人……”瞧見季竣灝挑眉,面上略現不快的神色,她忙解釋道:“我之所以害怕,不是為了別的,而是怕清雅會因她這十幾年來的遭遇而怨恨我們家”正如慧清之前曾說過的,一個是侯門千金,頤指氣使,受盡寵溺,而另一個卻因某些緣由而淪落風塵,低聲下氣。
這樣不等的待遇,換了任何人,只怕也是要生出怨念之心的罷
見季竣灝若有所思的點頭,荼蘼方繼續說道:“但我一時半會的,卻又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好法子能解開清雅的心結,讓她不至於拒絕我們……”說到這裡,她不由的揚起一個明媚粲然的笑容:“三哥,你那一席話,當真是一場及時雨。有了你適才所說的一席話,我想,即便清雅對我們家仍有怨心,但看在三哥赤誠相待的面子上,想來也不會過分的為難我們”荼蘼的這一番解釋合情合理,非止是季竣灝,便是冼清秋也是不由的點了點頭,望向季竣灝的眸光更多了幾分神采。
“這麽說來,”季竣灝沉吟的說道:“若她果真是咱家的人,我們還真得好好的補償補償她”
荼蘼毫不猶豫:“那是自然的”事已至此,她亦無意去評定父母的對錯。她從向玖口中得到的訊息是,清雅對她的生母早已沒有了絲毫的印象,從她記事開始,她人便已在青樓之中了。
樓的鴇媽媽對此的解釋是,清雅並非旁人賣入青樓,而是她從外頭撿拾回來的。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冼清秋終是輕歎了一聲:“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呀”
荼蘼與季竣灝聞言,也只有苦笑而已。三人說了一回話,季竣灝便道:“你們先回去清雅既已進了寶親王府,於情於理,我都該告訴大哥一聲才是”
林培之策馬直奔堰王府,一路之上,卻都在想著清雅之事。到得府門前時,還未及下馬,已見林垣掣快步的迎了上來,笑道:“王叔,您可算是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林培之哈哈一笑,暫且丟開心事,翻身下馬,隨手將韁繩丟給一邊服侍的馬僮:“我那府中有些事兒,因此耽擱了片刻,還望主人莫要見怪才是”
林垣掣笑道:“小侄這帖子原就下的匆忙,王叔肯撥冗前來,已是給足了侄兒面子,怪罪二字從何談起”說話間,二人已是一路入府。林垣掣也並不入正堂,隻引著林培之直往後院行去。
林培之見他舉動,心中已然有數,卻也並不說破。二人又行一刻,林培之便已聞到了遠處一股夾雜著幽幽荷香的清新水氣,顯然荷池已將到了。再走片刻,前面果真見了一座足有半畝方圓的荷池。荷池正中,四座拱橋的相連之處,卻是一座磅礴大氣的水閣。水閣之內,分明早有人等著了。
走至拱橋邊上,林垣掣正色作了個手勢:“王叔請”林培之並不推辭,便即舉步踏上了拱橋。
荷池四周,很是寧靜,並無一個服侍之人,顯然林垣掣早已安排好了。
林培之自拱橋大步入閣,他才剛入閣,便有人含笑起身相迎:“王爺終於來了”一身正紫繡牡丹宮裝及滿頭明燦的珠玉將那人妝點得雍容多姿,華貴不凡,卻是嚴婕妤。
林培之帶笑回了一禮:“不敢有勞娘娘相迎,娘娘請”
林垣掣在旁笑道:“王叔、姨娘,今兒只是小聚而已,其實不必這般拘謹!”說話間,三人已按主賓落座。桌上早已擺好了各色的鮮果蜜餞及菜肴,一隻精致的纏枝葡萄螳螂銀壺則擱在一邊。
林垣掣親自把壺,為三人各自斟上一杯。三人便就著滿池粉荷碧葉,漫無目的隨意說話,過了好一刻,也仍是不疼不癢。林垣掣終是忍不住,笑道:“未知王叔今後有何打算?”
林培之正不急不緩的慢慢咀嚼著口中的一塊雞肉,聽了這話,倒也並不急著回答,先是咽下雞肉,而後拿起酒杯,飲了一口,這才抬眼一笑,答道:“我已答應了別人,不管京城情況將會如何,七月七那日,我便會準時回轉南淵島”
這話一出, 非止是林垣掣便是嚴婕妤亦驚得呆了。林垣掣衝口道:“那我們先前的約定……”
林培之神色自如的伸手自桌上拈起一枚蜜橘。這蜜橘還是前些日子,他使人送來堰王府的。他一面剝著蜜橘,一面淡淡道:“垣掣,我原以為雲定侯高雲飛是會幫著你的,但昨兒我卻忽然發現,原來事情並非如此”語氣甚是冷淡,其中更隱含不滿之意。
林垣掣怔了一下,旋笑道:“王叔說笑了嶽丈大人又怎麽不幫我”他說著這話的時候,卻連自己也覺無甚底氣。而坐在一邊的嚴婕妤則早變了面色。
林培之掃了他們二人一眼,淡淡道:“娘娘、垣掣,我不知道,你們是否知道榆錢巷內,高家還有一所宅子?”
林垣掣與嚴婕妤對視了一眼,才由林垣掣開口道:“當然,那處宅院乃是高旭的外室所在。前些日子我聽說他迷上了江南的一位名,且為她贖身,將她悄悄帶回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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