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婚期
荼蘼默不作聲的倚著引枕,斜靠在床上,靜靜的看著一邊安然飲茶的林垣馳。
二人誰也不開口,只是悄無聲息的對峙著。荼蘼剛剛醒來不多時,身體猶自虛弱,終於耐不住這種沉滯的氣氛,抿了抿唇,慢慢道:“你沒有甚麽想說的麽?”
林垣馳抬起頭來看她,眸光閃動:“這件事,並非是我一手策劃!”
荼蘼疲憊的笑了一笑,緩緩道:“你知道我落水後,最後想到的是甚麽嗎?”見他搖頭,她才道:“我在想,其實,這樣子死了,也沒甚麽不好的,至少,比從前要好!”
比從前要好,她是指……林垣馳的眼角輕微的跳動了一下,心中一陣發緊,臉色亦微微的泛了白。荼蘼卻沒去看他,隻又問了一句:“高嫣呢?”
“她只是受了些驚嚇,昨日父皇已下旨,將她賜婚給老七!”
荼蘼聞言,不禁歎了口氣,語帶譏嘲道:“你們兄弟總算是各償所願!”
她不傻,自然能夠明白,林垣馳再怎麽算計自己,也不會找一條巨蛇來與他自己性命相搏。更何況,他與她曾做了十幾年的夫妻,對於她從前的身體很是清楚。若自己還是從前的自己,在水中泡了那麽久,又中了蛇毒,怕是等不得人救早已一命嗚呼了。
盧修文再是厲害,遠水也救不了近火。澀澀的笑了一下,她在廬山住了幾年,一直都想習些水性。但她畢竟是大家閨秀,礙於體面,有許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
林垣馳對此並不辯解,眼底卻有一抹厲色一閃而逝。荼蘼譏嘲的伸手指一指自己的足踝:“聽說那蛇大得很,只是不知怎麽的,這牙齒可真是小巧玲瓏!”醒來之後,她便撐起身子,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足踝上的創口,創口極小,顯然並非那條巨蟒所齧。
林垣馳目光一凝:“荼蘼,你如今是愈發的得理不饒人了!”這次的事兒,非止荼蘼,他自己又何嘗不是氣怒交集。林垣掣要娶高嫣之事,他心中早已知曉,也一直在冷眼旁觀,看他打算如何做法。對於高嫣主動貼了上來的行徑,他則不置可否,甚至還在一定程度上容忍了高嫣的作為,只是他萬萬不曾料到林垣掣為了得到高嫣竟會這般不擇手段。
水下共有兩條蛇,巨蟒無毒,而另一條,卻是毒蛇。巨蟒擅纏繞,而那條毒蛇的毒性其實不烈,不過被據盧修文的說法,那蛇名喚迷花,乃是一種產於南方的異蛇,中了這毒並不會立即致命,只會昏迷不醒。林垣掣,他難道竟想以這兩條蛇來致自己於死地麽?
不,應該不會!他不會那麽愚蠢,也不敢這般的明火執仗!
荼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正欲再譏嘲他幾句,卻覺腦中一片眩暈,眼前亦是金星亂冒,她無力的閉起雙眸,靜靜調勻氣息,好半晌,才覺舒服了些。一隻溫暖的手伸了過來,在她額上輕輕按了一按:“你放心,這事,總有一日,我會替你討了回來!”
荼蘼沒有睜眼,隻輕輕側了下頭,躲開他的手:“我想念廬山了!”她輕輕的道。事已至此,南淵島是沒必要再去了。既如此,她也只有尋求另外的辦法了。
林垣馳沉默了許久,才道:“你既想去,那便去罷!婚期,我打算仍在明年六月初二!”
明年六月初二,荼蘼唇角一勾,挑起一個冷嘲的曲線:“我反對!”
六月初二,是她從前出嫁的日子,她討厭這個日子。
林垣馳頓了頓,畢竟沒有勉強:“你既不願,我便令人另擇日子!”
荼蘼淡淡睜開雙眸:“放在十月中最好!剛好過完夏日!”
“好!”他沒多猶豫,爽快的答應下來。溫和的伸手撥了撥她一頭烏黑的長發:“我先走了,你好好休養,記得吃藥!”
荼蘼哼了一聲,算是答應。林垣馳這才起身,退了出去。房門才一打開,他便看到有人正靜靜立在庭前的那棵大槐樹下。一襲石青緙絲雲紋袍愈襯得他臉色蒼白,眼神淡漠。
林垣馳微微擰眉,卻還是走了上去,問道:“大哥是在等我?”
季竣鄴點頭,卻不言語,只是轉身就走,林垣馳略一遲疑,卻還是跟了上去。季竣鄴並沒走得太遠,只是就近擇了一處無人打擾的小亭。他走入亭中,對林垣馳作了個手勢,自己先行坐了下來,林垣馳便也跟著落座。二人靜默了片刻,林垣馳才道:“大哥有話隻管講來!”
季竣鄴雙唇抿得緊緊的,半晌才道:“這次的事兒,我想聽你解釋!”
林垣馳並沒多加考慮便即答道:“不瞞大哥,我是有意算計,但此次落水,卻非我所為!”他知季竣鄴並不好糊弄,且他守在荼蘼屋外等著自己,想必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然有所了解。
季竣鄴以一種審視的目光冷冷看他,林垣馳平靜的與他對視,面色坦然無懼。季竣鄴緩緩別開眼:“如此說來,這事是堰王所為了!”
林垣馳不置可否,隻道:“大哥放心,有些債,我自會替荼蘼討回來!”
季竣鄴閉了閉眼,待到睜眸時,眸光卻清寒而平靜:“此事乃是皇室內部之事,我季家既無力也無意去問。但有一句話,我卻是要提早說的!”
“大哥請講!”
“這樁婚事, 到了如今,便算定了下來,我也無話可說。但我妹子年紀尚幼,自小又被家人寵溺慣了,我們一家都舍不得她。況目下局勢未明,我希望婚事能延幾年!”
林垣馳平和道:“延幾年,自是不能的,我打算在她及笄之後再行迎娶之事!”
季竣鄴無語,他先時提出延幾年,原就沒指望真能延多久,既然林垣馳肯應允,他自然也不會太過步步緊逼:“有些事,我不想說,只希望王爺能適可而止。至於季家,婚約既定,季家定當全力相助王爺,只求王爺將來能夠善待荼蘼!”
林垣馳眼角輕輕跳動,許久,他才搖了搖頭:“不必,我娶荼蘼,只是因為我想娶她,與季家全無關系。大哥放心,我當全心待她,絕不使她受一絲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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