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學醫
這一日,她從驚疑不定到半信半疑,再到茫然接受,心理起伏極大,加之她此時年齡還小,很快便覺出了倦意,晚飯才吃了一半,她卻已頻頻點頭似小雞啄米。段夫人看著好笑,便叫慧清拿了手巾給她擦臉,便將她安置在自己房中。
她也是累了,才剛沾了枕,便沉沉的睡去了。次日醒來時,卻聽得外頭有人說話。
“你呀,太寵這丫頭了,她如今也不小了,卻還不學無術的。我雖不指望她名傳京師,但若再這麽耽誤著,未免引人笑話!”卻是她父親季煊的聲音。
“罷了罷了,你舍不得女兒隻是拿了我說事……”段夫人笑罵道:“你若舍得,一會子荼蘼醒了,你隻自己同她說去,再別扯了我!”
季煊無語,頓了一下,畢竟恨恨道:“由來慈母多敗兒……”話才說完,自己倒先笑了起來。這個女兒,自己何嘗不是捧在手心怕跌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一些也舍不得委屈了。旁人家女兒,五歲起便學著琴棋書畫,獨他家這個寶貝卻隻一意的寵著。
荼蘼靠在床上,聽著外頭爹娘低低說話的聲音,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
這才記起,今年自己正是七歲,這一年,她爹終是給她請了先生,教她琴棋書畫。隻是她被嬌寵慣了,又覺這些東西實在枯燥無味,畢竟鬧了一回,將那先生給氣了走。
想著想著,她心中卻又不覺一酸。記得那先生一怒辭館之後,她爹又陸續給她請了幾個先生,卻都無一幸免的被她弄了走,直到她遇見了他。
他是已故杜皇后的嫡子,在皇子中行二。
但杜皇后薨得早,她過世不久,當朝嘉業帝便另立了其時極為受寵的王貴妃為後。王皇后有三個兒子,都比他略小,自然視他如眼中釘肉中刺。
她遇見他時,才隻八歲,他與她三哥同齡,比她大了七歲,那年恰是一十五歲。
第一回見他時,恰是荼蘼花盛開的時候,他是隨他舅舅杜大人過來她家的,其中自然有拉攏她家的意思。不過她爹卻並不願意被牽涉進這事裡頭,客客氣氣的招待了他們,言語之間卻是滴水不漏,不曾露了絲毫口風。
其實她一直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會喜歡上他的?
論沉穩,他不及她大哥;論文采,他不及她二哥;論俊美,他卻又比不上她三哥……
此後的歲月裡,她一再的問自己這個問題,卻總不能得出一個有效的結論。
直到後來,她毫不手軟的令人當庭杖斃了他那時最寵愛且身懷有孕的麗妃,與他徹底決裂後,她才忽然想,自己當日之所以會那麽的喜歡他,或者隻是單純的因為他是她生命裡第一個對她冷眼相向且不屑一顧的人。如今想想,這或者便是所謂的犯賤罷!
她懶懶的躺在床上,不由的笑了起來,林垣馳,沒有你的日子,可真是好。
這一生,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邊,隻盼著永不要有所交集。
她跳起來,赤了腳,一路奔到外頭,一下投進了父親懷裡,伸出手臂勾住父親的脖頸,嘟了嘴兒,軟軟的抱怨道:“爹又在想著整治我了,真討厭!”
外頭季煊夫婦乍見她跑了出來,都是一驚,待見她這等言語,不覺早笑了起來。
季煊憐惜的捏了下她俏挺的小鼻子:“爹也是不想你不學無術,來日被人笑話!”
大乾朝的規矩,素來就是男主外,女主內。世家大族又不比尋常人家,裡裡外外的事兒,說來簡單,真要管了起來,沒些手腕卻也難料理停當。所以世家的女兒,雖不要通什麽四書五經,但要學的東西卻也不少。至於琴棋書畫,更是衡量女子聰慧的一大標準。
她撇撇嘴,揉揉自己的小鼻子,對父親表示不滿,然後理所當然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琴棋書畫太簡單,我不愛學,我想學別的!”
季煊聞言愕然,與愛妻互換了一個眼色,這才笑道:“這可真是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你還不曾學,怎麽就知道簡單了!”
聽到父親將自己比作癩蛤蟆,她不由的瞪大了眼,氣憤的看他。琴棋書畫自然並不簡單,但對她而言卻無疑是簡單的,前世,她為了不讓他看不起她,曾拚命的學過幾年。
她原就聰明,又頗有些天賦,學了幾年,便是她二哥也不得不讚她聰明,因為那時,除了書法一道,其他幾樣,他還真有些及不上她。
她如今雖莫名重生,但可不代表前世學過的東西便就此忘記了。
段夫人見女兒委屈,不覺心疼,忙抱過她,笑著哄道:“罷了罷了,荼蘼說簡單,那必是簡單的,我們暫且不說這個,隻說說,荼蘼如今想學什麽?”
她仰首看著母親,想也不想的答道:“我想學醫!”
她心中其實一直都是有些疑心的,她母親身體素來都不錯,任誰也不曾想到,她竟會活不過五十。隻是她當年雖疑心,卻也不曾查出什麽證據來。後來家中又是接二連三的出事,她忙著眼前事,早先的那些疑心也就漸漸的丟到了腦後。
學醫雖是個保守的做法,但對目前的她來說,無疑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如果段夫人真是因為身體虛弱才導致香消玉殞,那她學醫,便可替她調養身子。若然不是,她必要那個幕後之人,死無葬身之地。她乖巧的垂下眼,掩飾住眸中一閃即逝的一絲陰冷寒意。
她這邊心中正自盤算,那邊季煊聽了她話已搖頭笑道:“你一個大家小姐,學醫作甚?難不成還打算遊歷天下,救治世人!”
她眨了眨眼,想著自己年紀還小,與其有理有據的爭辯,引人疑竇,倒不如胡攪蠻纏一番:“反正我就是要學醫,你不讓我學,我以後,再也不要理你了!”
言畢,小嘴一扁,臉兒一皺,就是一副風雨欲來之勢。
這一招果真有效,季煊見她要哭,早已手足無措,段夫人忙一把抱住她,一面哄著,一面瞪了季煊一眼,嗔怒道:“罷罷,她一個小孩子家知道什麽,無非是聽了她兩個哥哥與下人的言語,一時興起而已,你就請個太醫回來教幾天,又怎麽了?咱家又不是請不動!”
她將臉埋在母親懷裡,聽她說自己想學醫是因為兩個哥哥的挑唆,不由的暗自吐了下舌頭,心道:二哥、三哥,這話可不是我攀附你們,實是你們素日信譽太差。你們若不幸因此被罰,那可記得冤有頭,債有主,千萬莫來找我。
季煊聽夫人這麽一說,卻也不由的點了點頭。暗想女兒連琴棋書畫都覺枯燥無味,於這醫術上頭,想來也是一時聽得熱鬧,好奇而已,未必真有那個耐心學個神醫出來。
“好,明兒我就親去秦太醫府上走一遭。一則賠罪,二則也是盡束侑之禮!”
段夫人倒還不知自家那些下人做的好事,聽他說賠罪,不覺訝然:“賠罪?”
季煊無奈搖頭道:“可不正是賠罪,那日因荼蘼撞了頭,又哭個不止。我令幾個下人去請他來,誰料他們竟二話不說,進門拖了人就走,虧得秦太醫年紀還不甚大,身子又素來康健,這要是換了李太醫,被這一拖,怕是我明兒反得倒貼湯藥錢與他了!”
段夫人聽得直笑,笑了一刻,才道:“怪道那日他走時,一張臉拉得長長的,半點笑意也無。我還疑心他是覺得咱家微薄,不願過來,正想著日後換個太醫呢,原來卻是這原因!”
荼蘼歪在母親懷裡聽著這些也隻是笑,卻不防季煊見她笑,已板了臉:“學醫這事,我就不說你了,隻盡著你學,隻是你如今既大了,也想著學醫了,這琴棋書畫卻也斷斷不能擱下,隻是一道學著,若因著學醫而耽擱了其他,看我饒不饒你?”
她吐吐舌頭,衝他做個鬼臉:“知道啦!”重生之後, 忽然卸去了壓在身上多年的愧疚與自責,讓她一時覺得無比的輕松,人似乎也變小了許多,眼見父母在堂,兄長在側,忍不住的便想撒嬌,且沉浸在那種被寵溺的感覺之中,不能自拔。
段夫人笑道:“好了好了,大清早的,卻隻板著個臉訓斥人,仔細一日不得快活!”她說著,便轉頭去喚慧清:“時候不早了,快服侍小姐梳洗罷,她三個哥哥也快到了!”
慧清答應著,見她猶自赤著一雙白生生的小腳,忙進去取了繡鞋來,服侍她穿了。待穿好了,她這才從母親膝上跳了下來,隨慧清去梳洗換衣。
呃,應編輯要求更改本書書名,請童鞋們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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