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初夏荼蘼
要說大乾京城最為怡人的氣候。卻是莫過於微雨過後的初夏天氣了。院子裡的荼蘼花開的正盛,一簇簇的純白,卻有一種異樣的繁盛之感。清淡的暖風,帶來輕微的馨香氣息。一縷近乎虛渺的簫音更是將這個猶帶淡淡水汽的院子襯得如夢如幻一般。荼蘼花架下,有人斜斜的靠在潔白的石廊上,手中是一枝幽紫色似竹非竹、似玉非玉的簫。
簫聲在院內宛然飛揚,忽而如初春綻開的第一瓣迎春,忽而又似夏日池中蜻蜓款款飛過留下的那一點緩緩漾開的漣漪,輕柔,歡快,充滿了無限的生趣。
一曲既罷,余音嫋嫋的散開,許久之後,才有人擊掌讚道:“吹的好!”出口稱讚的那人一身青色素面緞質長衫,面皮白淨,五官端正,正是金麟。
的小小少女聞言,便綻開了一抹溫淡的笑意:“這都是先生教的好呢!”卻是荼蘼。
不知不覺間,春狩回來,已過了一月有余。春闈是早過去了,放榜也只在這幾日。不過季竣廷畢竟沒去參加,卻是讓她省了好些擔心:“今年金榜又要開了,不知先生有何感觸?”
她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金麟淡淡一笑:“荼蘼覺得我現在過的不好麽?”他原先也是個舉子,卻在春闈前意外落馬,摔折了一足。大乾律上雖無殘疾之人不得為官之律,但官有官威,便是走路,也是要講求四平八穩的官步。以他情況,便是考中為官,也只是得一份俸祿,終難升遷。因此他索性便放棄了科考一途,隻依仗著家中的些許家資,再教幾個學生,卻也逍遙自得。
荼蘼歎了口氣,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說些甚麽。春狩讓她見到了太多人,從前她與他們也都有過一些交往,她甚至還記得他們日後的經歷與下場。
有的飛黃騰達、風生水起,有的落魄離京,甚至連祖業也難以留存。看到他們如今意氣飛揚的樣子,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懷。不過她絕不會因這些感懷就去提醒任何人,各人總有自己的選擇,而她的能力有限,更不想變成一個為人所猜忌的怪物。
她悵然的想起林垣馳,重生見到他,初見是茫然傷痛,繼而是緊張無措,到了第三第四次。她已漸漸的放松下來,會若無其事的對他客氣的笑,再不著痕跡的避開他。
前一世,他是與她最親近的人,他們曾相濡以沫十年之久,而到了如今,他們卻素昧平生,了無恩怨。有時她甚至會覺得他有些陌生,她已記不清當年她第一眼見到他時的情景,隻依稀記得那時的他,有些孤傲、有些清冷,在無人時會安靜而脆弱的坐著,默默的出神。
今世的他,卻圓滑、溫和了許多,笑容雖無奈,卻淡而和煦,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出奇的親和力。他的舉止言行,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兩個人,根本不是一個人。
金麟深思的看著荼蘼,才隻個許月的時間。這個女弟子似乎又變了一些,比先前少了幾分浮躁,多了幾分沉穩,看著也更讓人放心。每隔一日她依然會去秦家醫館學醫,剩下的日子,卻潛心學簫,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她已能吹奏一些較為複雜的曲調。
這種天分,讓他大為吃驚,更讓他驚訝的是,她能夠迅速領悟簫的真髓。縱使技巧仍有瑕疵,但她那種充沛而細膩的感情卻能夠彌補一切技巧上的不足。
荼蘼仰起頭,問道:“先生可打算陪我去廬山?”這個問題,她已問了金麟幾次,金麟卻一直沒有給她正面的回答,白素雲亦然。說到底,她是希望金麟與白素雲能陪自己一塊去廬山的,她實在不想換先生,更不會覺得下一個先生能比金麟更好。
金麟微微一笑,問道:“你們一家都會去麽?”
荼蘼心中一喜,往日她問這個問題時,金麟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難得今日卻問了這句話,讓她感覺出了他態度上的松動:“只等這個月十六日,我大哥成了親後,便收拾行禮,帶著我大嫂一塊前往廬山!”
金麟點頭道:“我怕是不能隨行的,不過,我相信我們將來定有再見之時!”
荼蘼聽見他的回答。失望之情頓然溢於言表,悶悶不樂的歎了口氣,她道:“先生實在不願去,我自然也不好勉強,不過我將來總還是要回京的,倒也不愁見不到先生!”
金麟只是輕笑,並不答話。
二人正閑閑說話,那邊院門口,季竣廷已走了進來,先對金麟行了一禮,這才笑道:“金先生果真教的好簫,適才一曲聽得連我都想拜先生為師了!”
金麟哈哈一笑,擺手道:“凡天下之藝,無一不是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師傅教的再好,若是學生愚笨懶學,也只是枉費心機而已!”
二人說了幾句,金麟知道季竣廷此刻過來,必是有話要與荼蘼說,便也知機的讓荼蘼離去了。才剛出了院門,荼蘼便詫異抬頭問道:“二哥,你找我有事?”
季竣廷笑著伸指在荼蘼額上輕輕一彈,道:“怎麽。二哥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荼蘼伸手揉了揉額頭,撇撇嘴,有些不屑的掃了他一眼。季竣廷看她表情,倒忍不住笑了起來,畢竟道:“不過今兒找你還真是有件事兒要告訴你!”
“甚麽事兒?”荼蘼聽他說的認真,這才當真覺得有些詫異了。
“寶親王要回封地了!”季竣廷輕描淡寫的說著,同時仔細的觀察著荼蘼面上的神色。
荼蘼怔了一下,旋即並不意外的點了點頭:“二哥這是打算為他送行?”
她這種態度,倒讓季竣廷有一瞬間的愕然,頓了一下。他笑道:“正是如此,昨兒,他特意請我們幾人在狀元樓上吃飯,席上提到要回去之事,臨去時,還特意問到了你!”
荼蘼先沒在意,此刻被季竣廷一再提醒,才總算意識到為何季竣廷會刻意過來,告知自己林培之離京的消息。她無語的揉了揉自己光潔的額頭,有些頭痛:“那二哥今兒來此,是不是給我備了許多帕子,打算預防萬一我淚灑庭院?”
季竣廷一聽這話,不覺嘿嘿乾笑了一聲。春狩之時,林培之有意無意的接近,目光總是若有若無的落在荼蘼身上,他自然不會全無所覺。對於妹子小小年紀,卻能得了寶親王的青睞,他也並不覺得奇怪。他寵這個妹子寵得如珠如寶一般,看其他女子自然如同草芥,更覺得不管怎樣古怪的事,發生在妹子身上,總是理所當然的。
只是憑心而論,他卻是不希望妹子嫁入王府一類的地方去。畢竟高攀了別人家,倘或美滿也就罷了,若有矛盾,將來日子怕不會太好過,倒不如下嫁個稍有不及的人家,厚厚陪送妝奩,再憑著自家勢力,總可以保證妹子一生不受委屈。何況林培之封地距離內地甚是遙遠,便是一世富貴、恩愛不絕,也終不及一家團圓和美。
荼蘼見他出神,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叫道:“二哥,二哥……”
季竣廷回過神來,笑道:“寶親王要走,我來問問你的意思。你若還想見他,那我與大哥、三弟便在家中設宴送別於他,若你無意見他,那我們便在外頭尋個酒樓也就罷了!”
荼蘼沉吟一下,卻還是道:“在外頭酒樓設宴,其實有些輕率了,還是請到家中罷!”
季竣廷擰了一下眉頭,深深的看了荼蘼一眼,半日才道:“你可想好了!”不知何時,他已很難再以對小孩子的態度來對這個過甚的妹妹,往往都是與她有商有量。
荼蘼皺了皺小鼻子,對他靈黠一笑:“二哥,我今年八歲了呢!”
這話聽著像是小孩子在吵吵著自己已經很大了,實骨裡卻更像是在提醒季竣廷,你妹妹我才八歲呢,你怎麽就拿這種態度來討論我的終身大事了呢。
季竣廷會意,啞然失笑的伸指一彈她的鼻梁:“小鬼靈精!”
荼蘼急伸手掩住鼻子,嗔道:“你就彈吧,等彈成了塌鼻梁、醜八怪,看你怎麽辦?”
季竣廷哈哈笑道:“若真成了醜八怪,也不怕,只等日後二哥給你招個俊俏女婿,倒省得現如今外頭就有許多人虎視眈眈的盯著,攪擾得一家子跟著不得安寧!”
兄妹兩個說笑了一回,季竣廷便離了內院,往外頭去了。荼蘼有些心神不寧的走到花架下頭,默默的發了一回怔。潔白的荼蘼花因風而落,很快便落滿了她的肩頭。
林培之,這個人她看不清,也不明白他的意圖。
他是真喜歡自己麽?喜歡一個剛剛八歲的小孩子?這喜歡似乎有些太過古怪了!
不過,海疆卻讓她向往,那一片海,在盧修文的口中是天空一般的蔚藍,那一朵朵浪花,則是白雲一般的潔白;在詩文中或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柔婉安寧又或是“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豪邁雄壯。
經歷了前世太多事情之後的她很明白,有些東西,並不是你想躲開就能躲開的,與其竭盡全力的躲避,倒不如小心安排,將危險降到最低。
聞聽海外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那裡——或者是避無可避時一條最好的退路。
因為身體關系,上網較少,文大多是老公代發的,書評也要好幾天才看一回。隻好在這裡簡單說幾句了。關於更新,等再過一段時間寶寶穩定一些,會有雙更的,至於情節麽,嘿嘿,就不劇透了啦。
感謝所有喜歡本書的朋友,我會盡力寫好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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