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一個聚會,幾乎所有前來參加的人都是衣冠楚楚,不管是西裝革履還是綢緞做的中式服裝,放眼望過去,一片浮華。
但是在門口,卻出現了一個消瘦的身影。他是那麽的瘦削,和其他人相比甚至有些矮小。身上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麻布長衫,腳上穿著一雙皮底的布鞋,手裡面捏著一根煙。
頭髮很短,但是鋼針一般地濃密豎起,唇上的胡須修剪得很是整齊。
門口的保安人員根本不讓他進來,他站在兩個高大的保安跟前,小聲地跟他們解釋,臉上帶著一絲笑意,也帶著一絲焦急。
這個人的出現,讓我周圍的那些*文人一個個都嘲笑起來,似乎他並不得到這群人的歡迎,而且這個聚會他沒有收到邀請顯然也證明了他沒有進入這群人的*。
但是看到他,我的心前所未有地震撼了起來。
我趕緊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過去,帶著萬分的尊敬。
“我是沒有收到邀請的,但是我還是可以進去看看的。”他在小聲地跟保安解釋,話語中帶著一絲吳儂軟語的口音。
“對不起,今天是歡迎柯裡昂先生的宴會,重要人物很多,凡是沒有收到邀請的人一律不能入內。誰能保證你不是什麽搞破壞的呢?”一個保安蠻橫地說道。
“我怎麽會是搞破壞的呢?!我只不過是想過來看看柯裡昂先生。”他有點急了。
“讓你走你就走!再嗦你就今天晚上就在警局裡面呆著!”另外一個保安乾脆吼了起來。
“他是來找我的。”我大步走上前去。
隨著我走向門口,參加宴會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我和門口的這個人。
人們都不交談了,紛紛圍了過來。其中的那些文人們,更是湊到了跟前。
“柯裡昂先生,他說他要找你,可是他沒有我們的邀請。”一個保安結結巴巴地說道。
“他是我邀請的。”我走過去,握住了他地手。
“柯裡昂先生,你好。”他爽快地笑了起來。然後他指了指自己,想要自我介紹。
“魯迅先生!我做夢都想見到你!”我抓住他的手,根本不願意放開。
我的這個舉動,讓他有些驚訝,他看著我,道:“柯裡昂先生,你怎麽知道我?”
“我讀過先生寫的評論我的電影的文章,很是讚賞,而且我對先生的其他文字極為喜歡。《野草》、《狂人日記》、《呐喊》等等等等,我都看過!先生,你是中國最偉大的作家!”我拉著他走到大廳的中間。他很高興,連連點頭。
在一群人詫異而已嘲諷地目光中。他坦然處之,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這樣的一夥人。
“先生。你站著,別動。”我扶了扶他的身體,讓他站在大廳的中心,然後自己後退了幾步。
所有人都看著我,不明白我這是在幹嘛。
他也有些愣了。不明白我地意思。但是依然笑盈盈地按照我的吩咐站在了那裡。
我後退幾步,看著他,然後緩緩地彎下了腰,鄭重地鞠了一躬。
嘩!
大廳裡面地所有人頓時炸了鍋。
如果說剛才我送杜月笙的禮物讓這些人驚訝的話,那麽我的這個舉動已經讓現場的所有人徹底震驚。
他也有些驚到了,趕緊走過來拉住了我。
“柯裡昂先生,你這樣地大禮我是消受不起地。”他連連搖頭。
我也不管別人怎麽唧唧歪歪了。拉著他到旁邊的沙發上就座。然後我們倆就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宴會裡面的所有人。都被我們當成了透明人。
於是,大廳裡面頓時出現了一副十分奇怪的景象:這場原本是歡迎我的宴會,變成了一場兩個人的聚會。所有的人都被我忽略了,包括上海市地市長張群,我拉著他地手,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抽煙、喝茶,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我們談電影,談文學,談我看過地他的所有的文字。他坐在沙發上,臉上始終都帶著淡淡的笑意,那身麻布長衫和他是那麽的搭配,越發顯出他的清秀和不俗。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軟,但是卻常常直截了當一針見血。
“柯裡昂先生,我原先以為你電影拍得很好,想不到你中國話說得好之外,對於中國之文學了解得如此之透徹,真是讓人驚訝。”他抖了抖眉毛,然後看了看周圍的那些*文人,像孩子一樣頑皮地說道:“此前我出門的時候,家裡人還告誡我,說我此行說不定就是自投羅網,我執意如此,看來這一次倒是有驚無險。”
他說的意思我能明白。1931年一月,柔石等左聯五人被逮捕,隨後被槍斃在龍華,他在名單上也有名,後來搬出寓所逃難,雖然過去幾個月了,但是政府對他一直都沒有放松過,這一次他能夠在這樣的場合堂皇地出現,估計連那些抓捕的人都想不到。
“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先生如果不寫文章,倒可以去指揮打仗。”我的這句話,把他給逗樂了。
“柯裡昂先生此次前來考察我國之文化,應該到北京好好走一走,上海這地方,世俗了一些,難以看清楚真面目。”他笑了笑,臉上隨即又恢復了凝重。
“先生,其實,我這次過來,是想拍攝一部電影的。”我看了看周圍的一幫人,湊過去小聲說道。
對於我來說,這件事情是極其保密的,先前除了告訴蔡楚生他們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沒有說。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對他言明,因為這件事情關系重大。不僅關系到能不能成功,更直接關系到我們所有人的人身安全。
但是下意識裡面,我對眼前的這個人無比的信任。
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道:“不知道柯裡昂先生想拍攝什麽電影?”
我低聲將此行的目地一一透露,當聽到我分析的日本人在東北的動作以及東北的局勢的時候,他皺起了眉頭,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抽煙。
“國事如此。情何以堪。”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當我將這次要拍攝的電影告訴他之後,他的臉色才好了不少:“柯裡昂先生,中國人應該好好謝謝你,你這次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你也看到了。大部分的中國人現在都像這些人,別人在那邊磨刀霍霍。他們只知道歌舞升平。現在地局勢,就如同一個破落的大財主之家,半夜有強盜闖進來,家裡的人不知道拿起武器去反抗,反而扯住被子蓋住自己的臉。該睡覺地睡覺。該玩耍的玩耍,甚至更多地人自我安慰:那不是強盜,只不過是走過了路的友邦罷了。”
“柯裡昂先生,中國需要這樣的一部電影,需要讓中國人讓世界知道中國之形勢。不過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呀,我對日本人還是了解一點的,對中國人也是了解地。你此行之目地如果被一些人知曉了。危險是有的,暗殺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說到這裡。他咳嗽了一下,臉色變得潮紅了前來。
“我的身體,亦大不如以前了,從今年開始就勞熱,離大去之日恐不遠。”他苦笑了一下,道:“不過看看青年,那些青年還在,還沒有忘記掉追求民族之獨立,我就很欣慰。”
看著他清瘦的容顏,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
“先生,你可得保重呀!”我望著他,鄭重地說道。
“我會的。為了多寫幾篇讓當局頭疼的文字。”他笑了起來,笑聲爽朗。
“先生,這東西跟隨我多年了,我把他送給你吧。”我從口袋裡面把那隻筆槍拿了出來。
他接過去,愛不釋手:“這筆倒是漂亮……”
一邊說他一邊就要打開,卻被我一把按住。
“先生,這表面上看起來是一支筆,可是裡面是有玄機的。”我打開了筆蓋,然後將裡面地東西展示了出來。
當他看到這原來是一把槍地時候,不免驚訝了起來。
“這東西裡面可以裝填三發普通手槍的子彈,當出現危機比如有人闖進來用槍指著你地時候,你可以巧妙地利用這東西解圍。我不希望它能夠在你這裡派上用場,但是還是以防萬一吧。”看著他,我笑了起來。
“這東西我收下,說不定哪一天就用得著。”他接過去,笑得身子都抖了。
“柯裡昂先生,我也送你一件禮物。”他把枯瘦的手探進長衫裡面,然後掏出來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銀懷表,從懷表上面被磨出的鋥亮的包漿可以看出來,這塊懷表也跟著他好多年了。
我趕緊尊敬地雙手接了過來。
“柯裡昂先生,我該回去了,有空的話到我那裡玩,派人到內山書店去就可以知曉我的下落了。”他站起來,握住我的手,和我告辭。
然後他轉身,穿過那些油頭粉面的人,隻留下一個有些孤獨的背影。
“達倫,派幾個可靠的人保護先生。”我對達倫.奧利弗小聲道。達倫.奧利弗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魯迅先生一走,大廳裡面的一幫人總算是能夠圍過來了,這些人和我談笑風生,也算恢復了之前的熱鬧。
“柯裡昂先生,剛才的那個人,是不是叫周樹人?”杜月笙小聲對我問道。
“不錯。杜先生也知道他?”我笑了起來。
“我是從一些文藝界的朋友那裡聽說過的,他們說這個人是個敢作敢當的人。”杜月笙點了點頭。
“他是我最尊敬的人。”我轉過臉來看了杜月笙,然後鄭重道:“杜先生,我可以請你幫我做點事情嗎?”
“柯裡昂先生,盡管說,月笙只要有能力,絕對會鼎力相助。”杜月笙看著我,真誠無比。
“周先生是一個容易得罪人的人。我想如果可能的話,你盡量幫助他一點,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低聲道。
“這好辦,我會觀照地。”杜月笙原以為我會求他什麽大事呢,對於在上海灘橫著走的他來說,照顧一個“小文人”他還是做得到的。
我們一幫人在這裡聊天喝酒,然後就看到張群走到了大廳的中央。
“各位,各位!”他示意大家安靜,然後笑道:“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為此,鄙人特意請來了上海最紅的歌舞團前來助興,下面,敬請欣賞。”
這個張群。真不知道用什麽詞語來形容他,倒是會玩。
他的歡音未落。果然從大廳後面的側門裡面呼啦啦出來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大廳地中央,馬上成為了一個小型歌舞團的場地。
“這些女人真漂亮。”站在我旁邊的胖子唧歪了一下。
他身邊站著的一個商人模樣地人倒是能夠聽得懂英語,而且馬上用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語回答道:“那當然,這個歌舞團可是大上海第一歌舞團。裡面地這些女人。個個都是上海最紅的歌星。而且身後基本上都站著一個傑出的男人。”這個商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飛色舞起來,旁邊的男人們全都擁了過去。
我看了一下這些女人,或濃妝或淡抹,都是很有姿色地。她們都是十七八頂多二十出頭地年紀,正是爛漫的時候,穿著貼身的旗袍。旗袍的開衩恰到好處。露出一條條雪白修長的腿來,朱唇輕啟在在那裡緩緩地搖著身體。很是誘人。
“老板,喜歡這些女人穿的衣服。這可是我見過的最性感地衣服。”斯登堡壞笑道。
我搖了搖頭,看著台上地那些女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早就聽說過大上海的歌女舞女地,但是更聽說過他們幾乎每個人都有十分淒苦的出身,而且最後的結局一般都不會太好,這些人大部分都成為了男人的玩物,最後落得個被拋棄的下場。
她們現在年輕貌美,所以男人們在他們跟前團團轉,對她們百依百順,但是等她們年紀大了,男人們玩膩了,有更年輕更美麗的女人出來之後,她們就會成為明日黃花了。
這幾乎是他們所有人的宿命。
我站在那裡,聽著她們那甜得發膩的聲音,突然想起一句話來。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站在我旁邊的一個人苦笑了起來。
他說出了我想說的這句話。
這個人,名字叫鬱達夫。剛才我們聊得很不錯。
我們兩個人看著對方,相視一笑。
啪!
就在我看著台上的這些女人想著心事的時候,一個身影踉蹌地撲來,然後我腳下傳來了一聲響。
我趕緊低頭,發現是一個小女孩不知道被什麽拌了一下,手裡面端著的托盤全部卡在了我的身上,盤子上端的酒水什麽的一股腦倒在了我的身上。
“對不起先生,對不起,對不起。”她低著頭,像一個受驚嚇的小鹿驚慌失措。
“你這個死丫頭!什麽時候能不毛手毛腳的!”歌舞團裡面走出來一個胖子,掄起巴掌就打了起來。
小女孩雙手護著臉也不敢躲閃一邊哭一邊任他打。那胖子一點都不留情,一手拉著那小女孩,一手甩開手臂劈裡啪啦。
小女孩在躲閃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的一張臉。
一種俊俏的臉,五官分布得恰到好處,清秀,純潔,眼眶中閃現著淚光。
“夠了!”我一把扯住那胖子的手。
那胖子見是我,立馬露出了諂媚的微笑:”柯裡昂先生,真是對不起,我是在管教他呢。”
“這丫頭是欠管教。汪老板,你們明月歌舞團怎麽這麽不會辦事情!”張群氣氛地說道。
“市長,你教訓得是,回去我一定嚴加管教,嚴加管教!”那姓汪的胖子立刻點頭哈腰道。
“明月歌舞團?”我皺了皺眉頭,這個名字怎麽這麽熟悉呀。
“你是明月歌舞團的老板?”我問道。
“是是是,逼人汪東興,明月歌舞團的老板。”汪胖子滿臉堆笑道。
“算了,她又不是故意的。一個小女孩而已。衣服換一件就是了。”我看了這個小女孩一眼,笑了笑。
她看著我,明顯還沒從驚嚇中恢復過來,看著我。滿眼含淚。那表情,如果雨中的一朵百合。楚楚可憐。
“小紅,還不謝謝柯裡昂先生!”胖子聲色俱厲地說道。
“謝謝柯裡昂先生!”她感激給我鞠了一躬。
汪胖子帶著她匆匆離去,大廳裡即刻又恢復了剛才地熱鬧。
“柯裡昂先生,我陪你去換件衣服吧。”杜月笙走過來對我說道。
“行。”我點了點頭,然後我們兩個人走到了宴會大廳後面的一間休息室裡面。
杜月笙也不知道神奇地從哪裡給我弄來了一套西裝。然後我賺到一個換衣間裡面換了起來。
“柯裡昂先生。你剛才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外面傳來了杜月笙的聲音。
“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而已。”我笑了。
“在上海,最可憐的就是這些歌舞團裡面的人了。像汪東興這樣的人,一般會到上海周邊的地方,比如蘇杭一帶買一些窮苦人家的女兒,他們花個幾塊錢就把這些小女孩買來,買地小女孩都是有一定條件的,買來了之後。先是在歌舞團裡面當雜工。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稍有不順就受打罵的日子,等她們到了二八年紀。歌舞團就開始把她培養成歌女或者舞女了,這個時候,她們才算可以過一段好日子,運氣好的可以找到一個大富大貴地人家嫁出去做個小,運氣不好的,被男人玩弄一通之後就丟了,或者成為妓女,或者不知道就怎麽就被弄死了。”
杜月笙似乎對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柯裡昂先生,剛才地那個小丫頭估計就是個雜工,不過模樣倒是不錯,將來長大了肯定是個好苗子。可惜了。”杜月笙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我也換好衣服了,從裡面出來,看見杜月笙靠在牆壁上,手裡面點上了一個煙鬥。
“杜先生,我來上海之前聽別人說你是上海一等一的黑社會,什麽壞事都乾過,但是現在看來,你倒是個好人。”我看著杜月笙道。
哈哈哈哈!
杜月笙開心地笑了起來:“柯裡昂先生,我杜月笙在上海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人在我面前說我是個好人!哈哈哈哈,你這個人,脾氣和我對得來!”
“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做朋友,真正的朋友。”我也笑。
“朋友。朋友。”杜月笙默念著這兩個字,很是開心道:“柯裡昂先生,那我可就高攀了。”
“什麽高攀不高攀的。我也就是個拍電影的。”我笑道。
換好了衣服,我們兩個人從換衣間裡面走出來,一邊走一邊說笑,剛出了房間就聽見一陣打罵聲還有一個小女孩地哭聲。
我停住了腳步,快步走了過去,經過一個通道拐了一個彎,看見那個汪胖子正在打那個小女孩呢。
“沒眼力勁地東西!也不看看場合!那裡面的人,每一位都是大爺!惹惱了他們,不但你小命不保,我的飯碗都要砸了!混帳東西!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長記性!”汪胖子左右開弓,打得小女孩苦苦哀求。
“老板,我錯了,我錯了,我今後再也不敢了!”
“今後!還有今後!”汪胖子越打越起勁。
“別打了!”我從後面扯住了汪胖子的手。
“誰這麽多管閑事!我……”汪胖子一臉蠻橫,轉過身來看見我和杜月笙,當機軟了下來。
“柯裡昂先生,杜老板,我這在教訓呢。”他點頭哈腰道。
“汪胖子。柯裡昂先生剛才不是說算了嘛。”杜月笙臉上雖然掛著一絲笑容,汪胖子可嚇得夠嗆,撲通一下就跪在了杜月笙和我的跟前。
“杜老板,柯裡昂先生,我這是該死呀!該死呀!”汪胖子看著杜月笙,嚇得身子都抖了起來。
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杜月笙在我面前好像是個普通人,但是從汪胖子的舉動就已經能夠看出來在這些人面前他的一個什麽樣地人物了。
杜月笙看都沒看汪胖子一眼,慢條斯理地點著了自己手裡面地煙鬥。道:“汪胖子,柯裡昂先生是個好說話的人,說算了就算了,你還在這裡打。豈不是不給柯裡昂先生面子?”
“我該死!我該死!”汪胖子抽了自己兩耳光,把那個小女孩拉了起來。然後給我鞠了一躬道:“柯裡昂先生,你放心,我再也不打了,我把她當姑奶奶供著!”
“滾吧!”杜月笙揮了揮手。
“我這就滾!這就滾!”汪胖子聽了這話,算是松了一口氣。拉著小女孩就要走。
“慢著。”我地一句話。把汪胖子嚇得差點沒跪下來。
正在教訓小女孩的汪胖子在後面被我和杜月笙撞上,杜月笙的幾句話把他差點嚇死,在杜月笙手裡面,他就是個螞蟻,碾死他無非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好不容易杜月笙發話讓他滾了,這家夥隻恨爹娘少長了兩條腿,拉著小女孩就要跑。卻哪曾想被我從後面叫住。”柯裡昂先生。你還有什麽吩咐?”看著我,看著杜月笙。汪胖子嚇得面如土色。
“汪老板,這個丫頭能不能賣給我?”我指了指那個臉上淚痕還沒有乾的小女孩。
別看這家夥在我跟前說得信誓旦旦的,回去小女孩肯定更沒有什麽好果子吃,不被他打死也得掉一層皮,剛才已經聽杜月笙說這些歌舞團裡面的人的可憐身世了,眼見這麽水靈的一個小女孩就要這麽毀了,我還真地有點不忍。
“什麽?”汪胖子被我這句話搞得一愣。
他可能以為我不會放過他呢,哪料想會是這個。
“怎麽?柯裡昂先生看上了這丫頭,你不賣?”杜月笙笑道。
“怎麽會呢!怎麽會呢!”汪胖子立馬反應了過來。
“那就行。汪老板,你就開個價吧。”我拿出了錢包。
“柯裡昂先生,不能讓你破費,這事情我來吧。”杜月笙擋住了我的手,轉臉對汪胖子道:“汪胖子,明天打發人到我那裡拿錢去。”
汪胖子連連搖頭:“杜老板,你這不時打我的臉嗎!?柯裡昂先生看上這丫頭,是這丫頭的福氣!也是我們明月歌舞團地榮幸!我怎麽好要錢呢!小紅,以後跟著柯裡昂先生,要好好伺候,好好伺候。杜老板,柯裡昂先生,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先走了。”
汪胖子點頭哈腰之後,一路小跑走掉了。
“這家夥也還算識相。”杜月笙笑了起來,然後對那小姑娘道:“你叫小紅吧,還不謝謝柯裡昂先生,不然回去你可就有得受了。”
“謝謝柯裡昂先生。”小姑娘看著我,臉上明顯帶著緊張。
“小紅,你現在自由了,不要在歌舞團裡面做事情了,明天我叫人送你回家,好不?”我笑著說道。”柯裡昂先生,我求求你,你還是把我送回歌舞團吧!”小姑娘一聽我這話,立馬哭了起來。
這一下,我算是徹底傻了眼。
這小丫頭是不是傻了,歌舞團怎麽可能有家裡好!?
“小紅,你別哭,你說說,為什麽不願意回家呀?”我問道。
小姑娘哭哭啼啼,把她的身世給我們說了一遍。
她說她不是本地人,聽家裡人說他是從常州那邊買來地,原來姓王,被上海的一家人買來了之後。因為家裡面困難,又轉賣給了汪胖子,如果我派人把他送回家,他家裡人肯定還會把她賣了。
“柯裡昂先生,她也算是個苦命人。你如果把她送回去,肯定還會被賣了,而且十有賣的地方還不如歌舞團呢,上海的窯子裡面,都是這樣的人。這丫頭也算水靈,那裡肯定有人要。真要是落到了那裡,她就算是毀了。”杜月笙道。
“那怎麽辦?要不我再把她送回歌舞團去?”我有點手足無措了。
杜月笙樂了:“柯裡昂先生,你覺得經過了剛才那一場。汪胖子還敢要嗎?”
“那怎麽辦?”我攤了攤手。
杜月笙把煙鬥裡面地煙灰磕了出來,道:“也好辦。柯裡昂先生。這小丫頭我看也應該有十二三歲了,你就把她留下來吧,在你身邊給你端茶倒水,當個傭人,這在我們中國這邊很正常。你呢。賞她一口飯吃。等她長大了給她安排個好人家嫁了,也算是做件好事了。”
“這個……”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要說杜月笙這個注意還算不錯,可是我這次過來可不是來玩地,帶著這麽個丫頭算是怎麽回事。
“小紅,你算是走運了。跟著柯裡昂先生,以後吃香的喝辣的。還不趕緊謝謝。”杜月笙對小姑娘努了一下嘴。
這小姑娘很是激靈。噗通一下就跪在了我的跟前:“柯裡昂先生,你就收下我吧!洗衣做飯。端茶倒水,我什麽事情都會乾!”
“起來起來。”我慌了,一把拉起了小姑娘,算是答應了下來。
我們從後面出來,走進大廳,裡面歌舞團早撤了,一幫人正在跳舞呢。
胖子、斯登堡等人,每個人都摟著個女人,在那裡晃。
“你換個衣服怎麽這麽長時間?再不過來我就要讓達倫去找你了。”霍爾金娜坐在沙發上白了我一眼。
“達倫,我讓你護送那位先生回去,你辦了嗎?”我問道。
“老板,我們已經把他護送到了安全的地方。”達倫點了點頭。
“安德烈,這小女孩不是剛才那個小女孩嗎?”霍爾金娜看到了小姑娘,驚奇了起來。
我坐下來,便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霍爾金娜一聽完小姑娘的身世,眼圈就紅了。她心腸本來就軟,加上童年時也曾經吃過苦,算是和小姑娘同病相憐。
“安德烈,你做得對,收下就收下吧,不能看著她被玩弄。拍完電影我們就帶她洛杉磯去,以後就住在家裡面,家裡本來就大,她過去了,正好可以照顧孩子們。”霍爾金娜把小姑娘拉了過去,很是親熱。
這場宴會鬧騰了很久,一直到下午才結束。
宴會結束之後,張群想把我們安排到一個酒店裡面,被我婉言拒絕了。
我們一行人,從那裡出來,直接就去了明星影戲公司。
路上,大家都逗小姑娘玩,一來她長得實在是水靈,二來大家也閑著無聊。
咕咕咕。我們正在逗她地時候,小姑娘地肚子叫了起來。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小姑娘也羞紅了臉。
“小紅,你是不是餓了呀?”我問道。
小姑娘點了點頭:“柯裡昂先生,我從昨天上午就沒吃飯了。”
“我這裡有巧克力!”霍爾金娜從包裡掏出了一大塊巧克力遞給了小姑娘。
小姑娘不敢接,我拿過來塞到了她地手裡面。
“謝謝柯裡昂先生。”小姑娘這次撕開包裝紙,吃了起來。
“小紅,以後別柯裡昂先生柯裡昂先生地叫,叫我安德烈就行了。”我笑道。
“那不行,那不行。”小姑娘直搖頭。
“老板,這小姑娘又漂亮又懂事,我看你就認她做個乾妹妹算了。在中國,這可是很正常的事情。”費穆笑道。
“是呀是呀!”
“這個主意好!”
其他人都拍手叫好。
“小紅,還愣著幹嘛,叫呀!”張石川笑道。
“哥!”小姑娘看著我,笑了起來,她的唇角上。還粘著一片巧克力。
“好好好!”我哈哈大笑。
老媽原來就抱怨一輩子生了三個兒子沒生個女兒,老了兒子們都有事情幹了,沒有人陪她,要是把小姑娘帶回去,那她還不樂壞了。
“小紅,你姓什麽呀?”我問道。
“我媽說她從常州把我買來地時候,我姓王,那家人好像還是從別人人家買來的,這些事情我記不清了。現在我姓周。”小姑娘答道。
“周。周小紅,周小紅……周小紅!?明月歌舞團!?”突然之間,我就跳了起來,接過腦袋狠狠裝到了車廂上。
“老板。你這是怎麽了?”費穆看著我,笑道。
我這個時候。抱著腦袋,痛得齜牙利嘴,同時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怪不得第一次聽明月歌舞團地時候,我覺得這麽熟悉呢!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現在是叫周小紅。可是再過幾年。她就有另外一個名字了。
而這個名字,後世在電影史上,是一個閃光的名字:周璿!
歷史上,周璿生在常州,她本來姓蘇,叫蘇璞,三歲地時候被她舅舅賣到了王家。後來王家夫婦離異。就把她賣到了上海的一個周姓人家裡面,更名為周小紅。再後來,周小紅進入了明月歌舞團,後來成人之後憑借著一副好嗓子成為了一代歌後,並且出演了幾十部電影,成為一個傳奇。
周璿這個名字,還是上海地一個音樂家給她取地!上帝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前幾天我在香港的時候,還因為沒有見到周璿而失落呢,現在盡管她還是周小紅,可她就在我的跟前!
要知道,她可是三四十年代我最喜歡的中國女演員!
我有點暈了。徹底暈了。
雖然我有點不太相信有這樣的巧合,但是事實就在眼前,容不得懷疑。
“老板,我覺得你應該給她改個名字,小紅這名字,實在是太那個了。”費穆的一句話,讓張石川等人都點了點頭。
“叫周璿。”我幾乎沒經過任何地思考,脫口而出。
這可是現成地名字。
“好!這個名字好!”車裡一片叫好聲。
“哥,那我以後就叫璿子了!”璿子揚了揚下巴。
“璿子,以後你可就是我們柯裡昂家族地一員了。”看著眼前的這個笑容甜美地小姑娘,我樂了起來。
“你們柯裡昂家族算是越來越興旺了。”胖子在弄懂了我的話之後,撇了撇嘴。
霍爾金娜則笨嘴笨舌地在學周璿地中文發音:璿子。
車裡歡聲笑語,最高興的人,除了周璿之外,就是我了。
我們的車直接開進了明星影戲公司的大門裡面。一下車,大家都連連點頭。
果然不愧是中國最大的電影公司,裡面地場地簡直比我們夢工廠地還大。
張石川和鄭正秋把我們領到了公司的一處獨立的小院裡面,那是一棟二層小樓,專門給我們準備了。
安頓了下來之後,他們又領著我們在公司裡面參觀了一番。
“石川兄,你們這公司發展得很好呀!”看過了一遍之後,我很是高興。
明星影戲公司在各方面都是學的夢工廠的經驗,整個公司被張石川和鄭正秋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是大家努力的結果,現在中國的電影人都把我們叫做中國地夢工廠,這是對我們最大地肯定。”鄭正秋笑了起來。
在一個廠棚裡面,我們一邊參觀著一個劇組的拍攝一邊聊。
然後,我發現站在我旁邊地周璿看著攝影機前面的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演員,兩眼發直。
“璿子,你想不想演電影呀?”我逗她道。
“哥,那些人真漂亮。”她抬頭看著我,笑了起來。
“等再過了幾年,你比她們更漂亮。”我哈哈大笑。
“璿子,等回了美國。讓他在電影裡面給你弄個女主角,你就紅了。”胖子笑道。
“哥,他說什麽?”璿子皺起眉頭問我道。
“沒什麽,他說你現在就比她們漂亮。”我樂道。
璿子得意地撅了撅小嘴。
一通看下來,我對明星電影公司的發展很是滿意,晚飯就在明星影戲公司的餐廳吃,吃的都是家常菜,但是卻很開心。
晚上,在張石川地辦公室。我們開了個會議。
會議的內容很簡單,但是卻十分的保密。因為是關於那部電影的。
“整部電影的大綱我基本上已經寫完了。咱們的劇組應該馬上搭建起來。”我點燃了一支煙,璿子給我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在了我的旁邊。
“老板。你就盡管吩咐吧。”費穆激動地推了推眼鏡。
“這一次,我們帶過來的人基本上都是劇組各部的負責人。所以主體還得由你們明星影戲公司來組成。伯格擔任總攝影師,但是這部電影單靠他一個人是完全不行地,需要你們明星弄成一個攝影組,裡面最少要有五六個不錯的攝影師。”
“這個沒問題,我們明星的攝影師還是夠這個條件的。”張石川一口答應了下來。
“副導演我打算三個人。除了斯登堡之外。敬廬和楚生熟悉情況,而且和我配合得來。”“行。我們沒問題。”費穆和蔡楚生相互看了一眼,樂道。”最成問題地,可能就是演員。這部電影裡面,我們夢工廠是不會出一個演員的,所有地演員都得從你們明星選。雖然電影裡面大部分的鏡頭都得要實地拍攝,但是除了紀實拍攝之外。裡面還有一條線索。這條線索是需要我們用一種故事片的手法去拍攝的,所以需要不少演員。”我掐滅了煙。
“老板。我們明星電影公司的好演員都在這裡,你就盡管選吧。”蔡楚生指了指身邊地人。
這些人裡面,有阮玲玉、胡蝶、金焰、張織雲等等,都是中國影壇大名鼎鼎地人物。
“男主演我打算用金焰,其他的人,我會在今後的幾天陸續選取,至於女主演嘛……”我看了看對面的那幾個女演員,笑了起來。
阮玲玉、胡蝶、張織雲等人全都有些緊張了起來。她們都明白這對於她們來說絕對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成為女主角,那不僅意味著能夠成為中國頂級女明星,更可以在好萊塢乃至世界影壇上露臉,這對於她們來說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
一幫女演員中,阮玲玉、胡蝶和張織雲三個人最具優勢。張織雲是明星的元老,而且又是捧得哈維獎的人,胡蝶則是中國最紅地女明星,也是明星一直地女一號,阮玲玉雖然在三個人中間地位最低,但是這幾天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我對她很有好感。
所以選擇哪個當女明星,誰都猜不到,因此大家都很期待。
“璿子,站到那邊去。”我對璿子道。
“哥,我在這裡坐不行嗎?”璿子看著我道。
“讓你過去你就過去。”我擠吧了一下眼睛。
璿子站起來,走到了大家辦公室的中間。
今年十二地她,因為身世的原因,不管是在心理上還是在生理上,比那些同齡人成熟得多,而且霍爾金娜給她換了一身衣服,簡直光彩照人。
“她就是女主角。”我指了指璿子。
啊!?
什麽!?
不會吧!
辦公室裡面頓時一片驚呼。
“老大,我怎麽沒有聽你說過這部電影的女主角是個女孩?”胖子低聲道。
“現在你聽說了。”我笑了起來。
這部電影裡面,本來我安排的女主角,年紀在十七八歲,本來是準備從明星影戲公司的這群女演員中挑一個擔任主演的,畢竟這樣的年紀讓胡蝶、阮玲玉她們來演,也是能夠演出來的,但是璿子和她們相比。顯然更合適,她比胡蝶她們更純潔更有生氣。
而更重要的是,自從璿子出現之後,我就已經鐵心讓她成為這部電影地女主角了。
“哥!”璿子被我弄得呆了。
看著她那傻傻的樣子,我笑了起來。
“璿子是主演之外,玲玉、胡蝶、織雲都有角色,我希望大家好好合作,畢竟這部電影不是一般的電影。”我鄭重道。
房間裡面的人都點了點頭。
阮玲玉、胡蝶她們雖然因為沒有獲得女主演而有些失望,但是能夠在裡面擔任其他重要的角色。她們也很滿意。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希望大家能夠迅速搭建劇組。服裝、道具、器材等等,這些事情就麻煩各位了。”我站起身來。
“放心吧,老板。我們沒問題。”費穆他們信心滿滿。
安排完了工作,大家各自散去。我帶著璿子回那個小院。
“哥。你為什麽讓我演女主角呀?”璿子拉著我的手好奇地問道。
“因為你比她們合適。”我回答道。”可是我從來沒有演過電影。我只會唱歌。”璿子的聲音很是悅耳。
“我也不是生下來就會拍電影的。很多演員都是沒有受過電影訓練就直接成為了明星,這很正常。懂嗎?你好好地,給哥哥爭口氣,好不?”我笑道。
璿子停了下來。
“幹嘛?霍爾金娜還在家裡等著我們回去呢。”我轉過身,看著站在月光下的璿子。
月光下的她。如同一抹潔白的山茶花。
“哥。我一定好好地,一定給你爭氣!”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好了好了,知道了,趕緊回去睡覺。我都困死了。”我朝她揮了揮手。
璿子跑過來,抱著我地胳膊,破涕為笑,兩個人嘻嘻哈哈地朝那棟小樓走去。
我的心。突然覺得飛揚了起來。
今天很激動。一千章了!這是個值得慶祝的數字。
這本書寫得快到兩年了,當我在一個打開的文檔上面敲下第一行字的時候。小張沒有想到這本書會有今天。那個時候,我只知道自己再寫一本自己喜歡地書, 至於這本書會怎麽樣,小張根本就沒有想地那麽多。
但是今天,這本書已經100章,近六百萬字了,回首看看這段歷程,小張有的時候都不知道是怎麽走來的。自從上駕之後,每天最低一萬二千字,一寫就寫了一年零四個多月,很少請假,不管再忙,都保持這個承諾,小張覺得自己沒有食言,很自豪。
最要感謝的,還是和小張一路走來的大大們。從這本書一開始,到現在的1000章600萬字,我們風風雨雨磕磕碰碰,現在,我們走到了這一部。
中間有過,有過低谷,但是在大家的支持下,小張走過來了。
1000章,只是新地開始,這條路,還很漫長,前面有什麽,我們誰也不清楚,走成什麽樣子,全看大大們了,只要你們能夠支持,能夠訂閱,小張會按照自己地想法寫下去,就是這樣。
1000章,寫到了魯迅先生,似乎是個天意,他是我最崇拜的文人,一個有氣節地值得尊敬的文人。
不管寫什麽字,我想只要摸著良心寫,誰都能夠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