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居的客廳內,克麗她人正好躺在其中一張長沙發上,至於孫明玉則是坐在一旁。當泛著白光的手離開克麗的腰側後,那一雙泛著微紅之光的星眸亦回復為黑瞳。
“呼!”孫明玉吐出一口濁氣,連續運使重治愈長達一分鍾有余,雖未到達谷底,只不過也虛耗掉她不少體力。
“明玉,她沒事吧?”森流繪迫不及待的問著。
在孫明玉救人之間,易龍牙也跟她們粗略說了一遍事情經過,而當她們想起克麗這人後,雪櫻和姬月華的表情最是豐富。
“嗯,她沒大礙,冰封的傷口讓我省下很多工夫,而且她的回復力也比常人厲害得多,休息個一、兩天應該就可以了。”孫明玉回答時當然不止森流繪一人,她是把狀況告訴在場各人。
而當她說完後,頓了頓,便是把目標鎖定在易龍牙身上,半歎半嗔的道:“好了,你快點把事情說清楚,怎麽出去走走也會給你遇到事的?”
在施行重治愈時她也有聽著易龍牙的解說,不過現在她要的不是粗略而是要相當清楚明白的解釋。讀出她的意思後,易龍牙亦沒別扭便再次述說,但今次比剛才那次要詳細得多。
雖然前後分開粗略和詳細,然而這事的本身本就沒怎麽複雜,要說清楚也不用太花時間。而當聽過之後,眾人沉默下來,不過目光不期然移到凌素清身上,在場各人中就數她跟黃靜露最熟。
與平常一般面無表情,凌素清感受到眾人的目光後,表情也沒改變,僅是眉頭輕斜,望向易龍牙,漠然的道:“我對她認識並不是很深,所以我相信小易。”
寡言的她沒太多感想要說,但從她平淡語調之中,眾人都聽得出她並沒為這事有生氣或者猶豫,非常乾脆的選擇相信易龍牙。
深知她的個性如何,眾人為她的冷漠苦笑一下便回復過來,既然唯一要在意的人說沒關系,那就可以放膽討論黃靜露。
“那個黃靜露到底是有什麽古怪?”莉莎問起易龍牙。
易龍牙搖頭歎說:“不知道,不,是不太清楚才對,與其說她古怪,倒不如說她有讓我非在意不可的氣息,除了跟菲娜那次之外,之前的碰面我都沒察覺到她有不妥的地方。”
他並不是因為黃靜露的行為古怪而對她生疑,而是她身上散發的氣息使他產生疑慮。
“那是……危險的感覺?”
易龍牙搖頭回應雪櫻的問題。
“這樣子不清不楚,很難有結果耶!”想了一會,莉莎決定放棄猜想,擺手說著。
而其他人亦差不多是放棄,手頭上這點兒的情報實在很難得出什麽結論。
“只不過黃靜露有可疑這點是可以肯定吧,而且和那些不正常的少年拉上關系,又讓龍牙有搔癢難耐的古怪感覺,她的不對勁是很明顯吧!”
“喂喂,你可不可以別用那種古怪成語來形容我!”
“有什麽關系,反正意思一樣就行啦!”
“才不一樣。”易龍牙沒好氣的咕噥著。
“小牙是不是搔癢難耐就難說啦,不過這個女的也是當事人,可能她是主動找人麻煩。”莉莎前一句擺明跟易龍牙作對,還裝鬼臉給他好看,只不過下一句倒是認真的說,就算黃靜露不正常也不代表克麗是“好人”。
“這也對,這個女人很小的事也會大吵大鬧的。”對克麗稍有一點認識,雪櫻是認同似的說著。
不過才剛說完,姬月華和莉莎是同時怪聲道:“嗚──雪櫻,你這種說法很有攻擊性。”
“你們倒是有自知之明。”
在雪櫻報以苦笑時,易龍牙為報復剛才的事而插話取笑,想當然此舉是招來兩位火娘子的威脅性瞪眼。
看著他們四人因為一點事就有鬧起來的徵兆,孫明玉拍了一下掌,沒好氣地道:“好了,你們別鬧了,現在我們說認真的!”
“但現在的確很難討論什麽……唔!”接續孫明玉的話,菲娜略帶困擾的說著,然而當說到中途,她就像被什麽吸引到,立時改口道:“她要醒了!”
雖然是突然叫出來,不過聽見菲娜的話後,眾人都是有共識的把視線集中到躺在沙發上的克麗。毫無疑問,菲娜口中的“她”正是克麗。
“嗯唔──”在眾人注視下,重傷乍愈的克麗睜開眼睛,夾雜痛苦和睡意的嚶嚀過後,勉強自己坐了起來,看了四周陌生的環境,問道:“這兒是哪裡?”
“這兒是葵花居,克麗佩拉。”姬月華解答她的疑問。
聽見對方知曉自己的名字,克麗的眉頭是皺了起來,不過細想“葵花居”三字,她倒是有深刻的印象,神志未完全回復也勉強認得出孫明玉等人。
“我怎麽會在這兒?咳咳咳……”才一問完,克麗立時咳出大口鮮血。
孫明玉道:“你的傷還未好,別勉強說話,躺回去吧!”
“是我帶你回來的,你還記得小巷的事吧?”免得她給好奇煎熬,易龍牙聳肩的說著。
“你帶……啊!原來就是你!”瞧見易龍牙的樣子,克麗彷彿一下子全清醒過來,除記起小巷的事外,也同時記起易龍牙的行為,不過她瞪了易龍牙一眼便沒追究下去,道:“咳……算你幸運,遲點再跟你算帳……哇咳咳咳!”
不追究原來只是暫時,想起小巷的事後,她是想下地走動,然而坐起來就已刺激腰側傷口,更別說走動這種大動作,身體稍一發力即引來劇痛,冷汗直冒。
“就說你的傷未好,給我好好的躺下!”看她的臉色就知什麽事,孫明玉沒好氣的說著。
“這點傷才難不倒……嗚!”話雖如此,不過想再次嘗試起來的克麗感受到腰側的抗議,立時倒抽一口涼氣。
“克麗佩拉,你就別亂來,這種傷勉強不來的,傷口要是破裂的話反而更糟糕。”菲娜好意的勸說,很多時候硬來,反而會得不償失。
“不,我還要去追那個女人!”說的很有氣勢,不過克麗倒是沒再強行移動身子,連續接收到身體發出的警號,她也明白自己今次來不得硬的。
“啊,那女人是黃靜露嗎?你為什麽要去追她?”聽到克麗說追人,莉莎第一時間就聯想到黃靜露,開口問出其他人也有的疑問。
然而她是抱期待的問,不過克麗卻是皺眉回她一個古怪表情,惑然道:“什麽黃靜露,我不認識這個人。”
她的語氣異常篤定,完全不會讓人想到她有什麽隱瞞。
“你不認識黃靜露?不會吧,黃靜露就是……就是……給你由鐵門內迫出小巷逃走的女人啦!”就算不在現場,不過姬月華大致想像得到當時的情景。
而克麗聽後則是會意過來,語氣恍然的道:“原來那女人叫黃靜露。”
她語氣和神態已經很明顯告訴眾人,她是不認識黃靜露這號人物。
眾人匆匆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雪櫻皺眉問道:“既然不認識她,那你為什麽會去追她?”
“因為她應該跟事件有關……”就像是讀出了在場各人的好奇目光,克麗頓了頓,略帶煩擾的續說:“詳細的不說,總之是我住的酒店附近有宗奇怪的凶殺事件……”
“酒店……凶殺案,該不會是大木道那一宗吧?”對新聞向來留意的雪櫻一聽克麗的說法,立時打斷她的話追問起來。
“就是那宗。”
易龍牙怪聲道:“這件事跟黃……那個女人又有什麽關系?”
“不知道,不過那宗事件的凶手就是那幾個年輕人,那一晚我親眼看見。”
基於熱愛晚上和不想引來麻煩人,這段時間的克麗一直都是晝伏夜出,到月亮升起時才去海崖古堡進行解除結界的工作。而當晚她從海崖古堡回來時,正是看到那宗事件尾聲。
雖然她那時看不過眼的插手,然而解除結界時虛耗太大,就算她有心抓人,到最後仍是給他們跑掉,對此克麗是非常的不高興,稍微讓她滿意的只是把三個半條腿踏進鬼門關的平民救回來罷了。
“所以你就為了當時抓不到人的關系而去追蹤他們?”森流繪問道。
“這是原因之一,後來那些警察調查起附近的酒店,然後又說我晝伏夜出非常可疑,要把我帶回調查,就算我表明身分,他們仍是說我可疑,我氣不過便趕跑他們,索性自己來找人。”
聽著她的述說,眾人都不禁想像克麗對著警察擺出不可一世的樣子,充滿自信和驕傲地自我介紹的情景。
想當然,警察會放任她,自然不是因為相信她,克麗所謂的趕走是行使她的武力,嚴格來說即是強行突破。
就衝著“他們是冷血凶手”、“讓高貴的我被懷疑”及至“沒法再在酒店下榻”這三個理由下,克麗是把尋找年輕人一事放到首位,然後就是今天當她買到那幾個年輕人的情報後便立刻趕去。
“那你跟黃靜露是今天才見面,沒錯吧?”易龍牙問說。
“就是這樣,我進去時才第一次見她,不過比起那些不懂說話的卑劣者,她倒是像知道什麽,所以我才想追她,怎知道……”
想到自己被偷襲至重傷,克麗接下來的話就說不下去,但從她的表情來看,眾人都讀出她的憤怒。
“這樣說來,黃靜露那邊始終是不清不楚……”
沒有明言,但不久前各人都認定能從克麗身上打探出黃靜露的情報,現在得知克麗比他們所知還少,失望是難免的。
正當易龍牙感到失望時,家中的電話忽然奏出鈴聲,瞬間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喂?”子機就在身旁,孫明玉很自然的接起,不過眾人看著她才剛說完,半秒後立時露出愕然的神色,也不用眾人多猜想,她一邊把子機遞給凌素清,一邊冷靜的說:“素清,黃靜露找你。”
“耶?”、“不會吧?”、“怎麽會這麽巧的?”
孫明玉會說出來電人的姓名自是刻意為之,而聽見這電話是黃靜露撥來,易龍牙和菲娜他們面面相覷,難以置信地低聲念著。
沐浴在眾人的目光下,凌素清表情依舊冷然的接過子機,用著欠缺起伏的聲調開腔:“什麽事?”
就算這電話來得突然,不過她未至失掉方寸,用著一貫冷淡寡言的待人態度應對起來。
“……”
當凌素清問完後,易龍牙隱約聽到子機另一邊傳來了聲響,未幾,凌素清就是續說:“嗯,我的確是傭兵,你有什麽委托?”
有心把黃靜露的來意暴露出來,凌素清是夾雜提示意思的說著。
雖然意外,不過這次眾人相視一眼後,連克麗這外人也有共識的不語,靜候事情發展。
“……”
再度聽見子機傳來隱約人聲後,眾人便聽見凌素清說道:“簡單的說,就是你給一個瘋女人追殺,希望我們能保護你。”
“什麽……咳……”、“糟!”
子機另一邊的人想委托什麽已有九成清楚,眾人除了感到意外也同時釋懷過來,無力的黃靜露見識過克麗的力量感到危機時,又剛好認識一位傭兵,急趕下想去找保護不是沒可能。
當然眾人釋懷,不過被說成瘋女人的克麗則是受不了,眼看她想高聲抗議,幸好一旁的孫明玉趕及掩著她的嘴,不至使電話另一頭察覺出異樣。
“現在不能吵。”瞧見克麗的舉動,雪櫻也上來壓著不甘受辱罵想搶子機抗議的真祖小姐,不讓她壞事。
那邊廂有動作,但這邊廂的凌素清卻一點也沒受騷擾,聽著聽著,眼神忽然充斥著詢問意思望向孫明玉,道:“委托不是我負責,所以要不要接受……”
觸及那詢問目光,孫明玉立時會意,還即時衝她點頭示意。
“……”
“……但我會跟玉姐說,這應該不成問題。”得到答覆,凌素清裝作考慮一會才繼續說著。
而此時一直深思不語的易龍牙倒像想到什麽衝她打暗號,易龍牙右手的食指先是比自己然後又比向凌素清,再來食指和中指模仿人步行時方式在半空晃動。
“……不過電話說話不方便,我們還是約出來見面吧!”也虧凌素清看得明易龍牙那突如其來的暗號,而且還能不慌不忙對子機另一邊進行要求。
“……”
“嗯,那在黑樹林等。”
“是那間咖啡室吧!”
易龍牙想了一下,很快就想到黑樹林是什麽地方。
“……那我切線……唔?”就在凌素清想要切線時,就像想到什麽怪事,眉頭略略皺起,不過很快就放下來,道:“有必要時我就會多話,就這樣。”
從這答法,眾人勉強猜想到黃靜露是說出什麽話。彷彿回應她的疑慮,凌素清用著比平時更冷漠的語調說話,然後切線,態度超級乾脆。
“小易,我們要去黑樹林……”
易龍牙沒為她的冰冷嚇呆──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在她說到中途,便已擺手笑說:“已經聽到,是那間咖啡室吧!”
“……嗯。”
雖是很精簡的單音回應,不過易龍牙總覺得她像滿意什麽似的。
“錯覺吧!”他心想道。
五分鍾後易龍牙和凌素清已是離開葵花居,走在碧港街之上。
前往黑樹林咖啡室並不需乘車,走路即可。
而就在中途,易龍牙忽然喚道:“素清。”
“什麽事?”
“這個……唔……那個黃靜露有說她何時到嗎?”
“沒有,但她應該不會遲到。”
“是這樣……嗯……唔……”
不太像平時的對話,此時的易龍牙總是有著不自然感,即使沒心去留意,凌素清還是感受得到,在走著中途,漠然道:“我已說不必在意。”
“呃……”一語中的,易龍牙聽見後本還想隱瞞,但接觸到凌素清的“警告眼神”後,他不好意思的假咳兩聲,道:“是、是,我是有些為難……我說,你真的不介意嗎?黃靜露應算是你的朋友,這麽容易否定她行嗎?”
既然把話說開了,易龍牙倒是提起勇氣的問說。
然而凌素清還是老樣子,語調欠缺起伏的道:“不算容易,那是因為你,我才選擇懷疑她……這世界不能隻用二元化去分,但很多事只需二元化就行,現在也一樣,比起她,我更相信你,只是這樣子而已。”
她說到這兒停了一下,然後似是補充的續道:“如果我說相信你,但又保持懷疑你的態度,這樣才算是大問題,你不這樣認為嗎?”
她的問題是讓易龍牙點頭,活了這麽多年頭,易龍牙深明她說的並沒有大錯,歎道:“的確,一面說著相信一面又否定,這種態度是很討厭……不過人的感情總會有矛盾,我是這樣的認為,你這麽容易拋下她,這樣就太冷酷了。”
前面的還好,但聽到後面,尤其最後一句,凌素清眨了眨眼,頭不由得低下來,雖然表情沒改變,不過為壓抑胸口急速滋生的空虛,她已是不自主的用力握拳。
“不過說真的……”
“啊?”
就在此時,彷彿戲弄人一般,易龍牙的語氣有著異於平常的輕松感,道:“……你能這麽相信我,我是覺得很高興啦,嘿哈哈!”
看及易龍牙搔著微紅臉頰的傻笑樣,凌素清隻感到胸口的空虛是給莫名其妙地填滿。
“不、不要這樣看我吧!”凌素清的視線可謂有多凌厲就有多凌厲,更是讓易龍牙的尷尬升級。
“小易……”帶著淺淡的笑意,凌素清把目光收回,搖頭說道:“真是很麻煩呢!”
“咦?”聽見冰美人竟然罕有地用起輕嗔薄怒的語氣說話,易龍牙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什麽,想道:“錯覺?”
當他才想自己是不是幻聽時,卻是清楚看到凌素清正回頭衝著他輕笑,至此他是把錯覺幻聽什麽的念頭踢到一旁。
“小易,走快點,現在太慢了。”
易龍牙沒法明瞭她的心情為什麽會突然轉變,不過本著難得看到冷漠的她有如此明顯笑靨,所以……
“是、是,那現在走快點,這樣總行吧!”
他並無意破壞冰美人的愉快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