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龍牙二人邊走邊聊,就在孫明玉回頭想伸手摸摸易龍牙的頭頂時,是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而好巧不巧,從另一條路上走出了四、五個不論髮型、衣著還是裝備都滿誇張的年輕人。其中一名走在最前、手把弄彈弓刀的年輕人,就是在走到路口時,正好撞到想摸易龍牙的孫明玉。
碰撞很輕微,兩人撞完後都沒人給撞跌,孫明玉也好,年輕人也好,他們的肩頭都沒有特大痛楚,只不過這一記碰撞均讓雙方注意起對方。
‘呃……是哪個東西不長眼睛!’姑且勿論對方有心無心,年輕人被撞後倒是立刻扯大嗓門的罵出來。
‘真抱歉。’雖是被罵,然而孫明玉也不見動怒,眉頭稍微一皺,便是向年輕人道歉。這種好勇鬥狠的類型,她並不想多作糾纏。
‘咦!女人……還是個美女!’
‘這女的不錯啊!’
聽見柔和的道歉聲,被撞的年輕人倒是留意起來,再看清孫明玉那清亮嬌豔的臉蛋,他跟他的同伴都是感到意外,脫口讚著孫明玉。
‘多謝。’孫明玉用起禮貌性的笑容回報年輕人們的讚賞目光和話語。
不是說討厭讚美,只是現在聽起來,孫明玉並不感到特別的高興……這樣子或許是跟她的心神正被某種狀況所吸引有關。
如果年輕人們不是把眼光太著重於孫明玉的臉蛋,就應該能發現他們眼中的美女所注視的不是他們任一人,而是她身邊的男伴。
‘非常難看’這四字,是最能形容易龍牙現在的臉色,由碰撞那刻開始,易龍牙的臉色可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比起孫明玉,他本人更似被撞又被罵的當事人一樣,冷眼盯住年輕人。
‘喂喂,我說美姐姐要不要陪我們喝個茶?給你撞到的肩頭現在挺痛的,陪我們喝個茶當陪罪,好不好?’雖被易龍牙盯住,然而因孫明玉的關系,年輕人倒是沒留意,還敢出言調戲孫明玉。
不知是感受到易龍牙正開始散出特別氣息,還是對於別有所圖的邀請心煩,總之孫明玉就是深深皺了皺眉,道:‘真抱歉,我們還有事要辦,龍牙,沒錯吧?’
孫明玉雖然感到心煩,只是仍保持禮貌大方的態度,而且在說著中途,一手圈抱起易龍牙的手臂,此舉仿佛在暗示他們二人的關系,也仿佛……她是另有目的。
手臂給抱住,易龍牙就像回神過來,愕然半秒後,便道:‘是的,我們還有事要辦。’
打量了易龍牙一眼,年輕人語氣差勁的道;‘啊!原來有個小子在這兒……’
說到中途,易龍牙可以清楚解讀到年輕人那輕蔑的眼神是在說‘你這家夥真是死好命’,而一旦解讀成功,易龍牙本來轉好的臉色又是沉下來,公然跟年輕人瞪眼起來。
‘啊!你這是什麽眼神,信不信……’瞧見易龍牙的反抗行為,年輕人倒是不客氣的說著。
然而未曾說完,他的同伴倒是道:‘喂,別搞事……算這家夥好命,別管他們了。’
從孫明玉美貌處逃出來,年輕人的同伴雖有色心,不過逞口舌之快還好,要硬拉有男友的女人去約會,他們還未敢乾,一個不好被警察弄上就不好辦。
‘哼!你這小子果然死好命,我們走,小子,小心你的女人。’年輕人送了個不禮貌的眼神給孫明玉後,便領著同伴們離開。
‘真麻煩……不過還好沒事……’孫明玉心中雖是不高興年輕人們,但事情能簡單的完結,她是感到慶幸。對,如果是能簡單完結的話……
‘走遲一點,腳都要打斷你們。’
不大聲,亦不小聲,剛好孫明玉還有正跟她擦身而過的年輕人們都是清清楚楚聽到易龍牙這一番話。
‘啥!你個小子真是嫌命長!’
一看就知是好勇鬥狠,而實際上也是好勇鬥狠,當聽見易龍牙上述的話,最先反應就是手握彈弓刀的年輕人,厲眼一瞪,連他同伴也被他的動作嚇到,彈弓刀隨著右手一挺,就是筆直刺向易龍牙的胸口。
平時乾架就算,拿刀刺人也不是沒試過,但會像現在一開打就是彈弓刀卻是頭一遭。
‘那家夥瘋了嗎!’
看著同伴一副要宰掉對方的舉動,其他年輕人不禁心寒起來,但接下來的景象卻是遠超出他們的想像,更讓他們寒入骨髓。
‘你要動手就別怪我!’
‘嗚啊!’
一刀刺去……慘叫聲頓響,但這慘叫聲並不是來自易龍牙,而是本應拿刀刺人的年輕人的嘴巴。
只見年輕人握刀的手背被易龍牙抓個正著,然後不到半秒,手掌就給硬生生捏爆,惡心的手骨碎裂聲回蕩於當事人的耳邊。
當易龍牙放手後,看那年輕人的手,就算現在即刻去醫院也不可能救得回。
‘這……嗚哇啊!痛、好痛……救、救命!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呀呀呀!’
看著自己的手,年輕人除了喊痛之外,只能提著那不完整的右手走向同伴處,然而未能回應他的請求,當他的同伴見著他的右掌,好一點就是目瞪口呆、一臉難以置信的愕住,而嚴重的話,就是有兩人受不了,把頭別到一邊盡情嘔吐,極力回避著那隻恐怖的……東西。
‘人渣先生,下次罵人可要掂清楚對方的份量……不過也要你有下次才行呢,嘿!’
猶如來自地獄的鍾聲,當殘掌的年輕人聽見易龍牙那平淡的話語,驚心的回頭一看,正看到易龍牙的嘴角微牽,不禁脫口罵道:‘別、別過來,你這殺人狂!’
‘喊吧、叫吧,反正結果都由不得你了!’帶著黑暗氣息的笑容,易龍牙冷笑的說出讓年輕人顫栗的話,那隻剛毀了年輕人右掌的手再度伸出,而今次取的不是手掌,而是頸項。
‘不要!’
眼看那魔手快要來到頸項處,年輕人可是嚇得張嘴卻叫不出聲音。而眼看年輕人快要被乾掉時,倒是有人適時救了他。
‘龍牙!你給我住手!’
孫明玉,是場中唯一一個能阻止易龍牙的人,而在她飽含著怒氣的斥喝命令下,易龍牙還真是停了手。
‘玉姐……你怎、怎麽了?’聽見孫明玉的喝令,易龍牙語帶不安的喚著,這種帶怒意的喝令他不是常聽見。
‘給我住嘴!跟我走!’
不讓疑惑中的易龍牙有所反駁,孫明玉打了個響指,霍地數名年輕人就像受到什麽重擊,不管動作如何,在響指過後盡是雙眼翻白的伏倒地上,不消說,這是她不知用上何種念術的關系。
‘玉姐……’
知道孫明玉出手弄暈年輕人們,易龍牙倒是下意識再喚起孫明玉,不過孫明玉卻沒甩他,用著他罕見的憤怒表情筆直往前走,步速比平時快上不少。
‘玉、玉姐……你沒事……吧?’
孫明玉的突然生氣讓易龍牙亂了陣腳,但盡管他跟上前追問,孫明玉卻像被侮辱到什麽,橫眼一瞪,這下子足讓易龍牙把腳步放慢,帶著不安的心情隨她繼續走下去。
‘玉姐……我說……你聽到我的話嗎?’
沒反應。
‘玉姐……你不舒服嗎?’
沒反應。
‘玉姐……’
意識到是有不妥,但易龍牙仍強裝鎮定似的玉姐玉姐的叫著,不過叫了數遍下來,孫明玉仍是用著一張看不出想法的冰冷表情回應後,他就住嘴不語。
‘到……到底怎麽了?’易龍牙心中有著天大的問號。
雖然力量天差地別,不過易龍牙現在是感到一股無盡的壓力,把他壓得非常難受。
‘不明白!’抵受那難受的壓力中間,易龍牙不是沒想過會讓孫明玉生氣的原因,但想來想去,他始終是想不通。
‘……龍牙……你跟李前輩的關系很好,沒錯吧?’就在易龍牙胡思亂想之際,一路保持沉默的孫明玉忽然開口說話。
雖然突然,不過聽見孫明玉肯開口,易龍牙倒是點頭,道:‘嗯……玉姐,你為什……’
還未問清楚,孫明玉已是續問:‘李前輩死了……所以你很傷心,沒錯吧?’
一次還好,但二度提起李清風,易龍牙倒是皺眉起來,稍再遲疑,才神色凝重的道:‘玉姐,我跟清風的事還好,倒是你能告……’
‘還好……嗎?那就當還好……’
一聽就知是不高興,當孫明玉平淡的說完後,易龍牙聽見她不高興的哼出來。
‘玉姐……’
‘別吵我!’近乎粗暴的語氣打斷了易龍牙的話頭,即使望不見正面,孫明玉這樣一喊也讓易龍牙住嘴。而確認到易龍牙真的住嘴,她剛才的粗暴不再,語調換回平時的溫柔,續道:‘是了,龍牙,你還記得……我說過這兒是我第一次踏足港城的地方?’
‘沒……沒忘。’已被孫明玉的氣勢牽著走,即使回答一個小問題,易龍牙也不禁要斟酌過才敢說出口。
‘嗯,很好,那現在我再告訴你……剛才的話有點不正確,由這兒一直往前走,會有一個非常隱秘的小林子,很清靜的……那兒才是我正式踏足港城的空間……忘了說呢,抱歉,我會來港城是被傳送過來。’
‘傳送……念力使用者嗎……’聽見孫明玉輕松的語調,易龍牙倒是能明白什麽。
而得她提醒,易龍牙才發覺自己二人現在已是走進了一個小林子,在本應是大廈或商店林立的地方,會有這種林子,感覺上是挺奇怪……有種走進秘密基地的感覺。
‘是的,念力使用者總對空間特別有一手……’
當走進林子後,孫明玉終是停下了腳步兼且轉了身。在樹蔭與陽光的晃動下,易龍牙有些看不清孫明玉的容貌,哪怕兩人只有四、五步之距。
‘……這兒是我第一次踏足港城的地方,所以對我來說,這兒挺有回憶的價值……不知何時開始,我如果有某方面大事要進行的話,我會選這兒作為地點……’
此刻,孫明玉那一貫的輕柔語調卻是讓易龍牙頭痛,眉頭緊皺起來,道:‘那個某方面是指什麽?’
‘嗯……對了,龍牙,你跟李前輩的事,可以跟我說一下嗎?我忽然很想知道你們的事。’
又一次提起李清風,易龍牙雖是不安,不過也有著不快,道:‘玉姐……不要試探我,清風那邊我沒事的!倒是你到底在生什麽氣,我給你弄得莫名其妙!’
‘這個我才想問你!’難得易龍牙鼓起勇氣直問原因,不過孫明玉卻是把溫柔換走,竟然厲眼瞪著他反問。
‘剛剛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竟然想殺人!’
‘這……如果是這個,那就更莫名其妙,你應該也看到,是他主動攻擊我!’易龍牙這一刻真是為自己叫冤枉。
然而孫明玉聽後更是怒火攻心,沉聲道:‘別給我開玩笑!你當我是希琳好騙,他們那些小混混,明明不說話就可解決,但你剛剛竟然去挑釁他們!’
‘我……那個……我不覺得我有做錯!他們禁不起挑釁是他們的事,再說我們本來就是來狩獵不良份子,又不是第一次,殺人本來就是不能避免的事!’
不說還好,當聽見易龍牙這樣說,孫明玉還真的想賞他一巴掌,只是看著易龍牙那倔強受傷的神情,她就是狠不下心,銀牙一咬,強忍怒氣的道:‘我……不會去管那些小混混的生死,如果平時,就算你動手殺光他們,我也不覺得什麽。以前你殺人傷人,也總會有我能明白的考量和立場,更重要的是那一位龍牙不會濫殺。只不過你剛才算什麽!存心挑釁人家開打,你根本就是引誘他們送死,還卑鄙地裝出受害者的模樣!以前的你是這樣的嗎?’
‘呃!什、什麽以前不以前,我就是我,才沒……’說到一半,易龍牙就說不下去,一半是底氣不足,另一半則是孫明玉出言打斷。
‘別跟我說這種話,今早你去找素清時,我接到李碧雲的電話,她告訴我當日被你打傷的那個強盜在昨晚死掉,死因很奇怪,所有骨頭碎裂,重要內髒無一完整,在死前還哀號了很久才失去意識死去,別跟我說這不是你做的!’
‘雲姐姐……強盜……這……’聽見孫明玉的話,易龍牙倒抽一口涼氣,他漸漸,不,他應該是大概猜到孫明玉生氣的原因,只是嘴上仍是道:‘我沒打算否認,只不過我認為對一個入屋意圖強奸女性的人渣,這種手段不算過份。’
‘你還給我裝傻!手段不是重點,我想知道的是你的心態,你當時到底抱持懲罰犯人的心態,還是為了你的快感才去殺人!’
當被問到這個,易龍牙本想回答是前者,但是看著孫明玉那一雙生氣卻哀傷的星眸時,他不禁把話斬去大半,眼神遊移而支吾的道:‘……我……我不想多說。’
‘認真的看著我,我說龍牙,你未從李前輩的事走出來不要緊,如果你是感到傷心就哭出來,這又不是丟臉的事,用多少時間也好,但你也應該對我們誠實吧!你想用面具應付我們到何時?’
‘我……沒事的……’
‘我沒事?我很好?不用擔心?這些話就算再說一百遍、一千遍,菲娜她們也不會相信!你以為一直說沒事的你,還會受到近乎煩厭的安慰是什麽原因?是我們無聊,所以特意尋你開心嗎?’
他那偽裝早就被看穿了。
‘……’
‘……’
‘……’
沉默……當孫明玉點破易龍牙時,他是低著頭,不敢面對孫明玉,他想逃避孫明玉的目光,那一雙生氣而哀傷的目光,不管是生氣還是哀傷,都是因為自己的謊言所造成,他討厭認清這一點。
‘怎麽不說話了?’
‘……清風的事……我很抱歉……不過……我真的沒事,又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事,我懂得解決……所以沒有所謂的面具。’
本來還以為易龍牙會醒覺,只是當聽見易龍牙的回話後,孫明玉先是愕然,然後眼光就像銳劍似的,即使易龍牙沒迎上,也感到身體有種刺痛感。
看著易龍牙那不肯面對自己的態度,又不肯承認自己仍擺脫不了李清風的死,孫明玉狠狠地盯了他好一會,然後深吸一口氣,表情轉為冰冷,平靜的道:‘我……我很喜歡易龍牙,一路以來,對那個易命牙沒有什麽感覺,不過!現在我非常討厭那個叫易命牙的人!’
‘呃!’
‘我認識的那個易龍牙,是一個傻氣不過卻非常可靠的大男孩,我甚至會想,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能笑著說沒事,我非常喜歡他。當中不是因為那人有什麽特別身分,由始至終,我對四英雄、傳說傭兵、易命牙,根本都沒多大喜惡,我只知道跟我一起生活的是名叫易龍牙的少年,不過現在那個叫易命牙的家夥竟然束縛著易龍牙的感情,這實在叫人討厭到極點!’
孫明玉的話很沉重,沉重得幾乎讓易龍牙忘記了呼吸的動作,只是這不過是前奏……
看著易龍牙沒有半點抬頭面對自己的意思,孫明玉的冷漠更大,身子一轉,背對易龍牙,自言似的道:‘這兒對我來講很有意義,我是由這兒開始決心前去葵花居……葵花居不是用來囚禁野獸的地方,更不是嗜血者棲息的地方,現在我宣布,葵花居不歡迎那個名叫易命牙的人再住下去!’
‘什麽!玉姐,怎麽可以這樣!’聽見孫明玉放的狠話,易龍牙嚇得不顧一切,把頭抬起。
‘沒有怎麽可以,不服氣的話,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叫什麽名字,而我應該喚你什麽,還可以像以前……喚你龍牙嗎?’
雖然是背影,不過易龍牙很清楚看到孫明玉的粉拳是緊握著……一如現在的自己一樣,不過縱使明白如此,他僅能辦到張嘴,卻始終沒辦法說話,然後頭再次垂下。
‘沒用!’
等了半晌,他耳邊便是響起孫明玉不憤的罵著。
‘我……到底在幹什麽?’
‘我要搬出葵花居?’
‘為什麽會這麽心痛的?’
‘嘿嘿,我到頭來只不過是頭嗜血的怪物嗎?’
心中響起無數的疑問,易龍牙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些提問,但可以肯定自己的心在痛著。自從清風死後,他由白天山就是一心想趕回家,但現在居然聽見孫明玉的殘酷宣言,如今他的心情隻可用亂來形容。
‘這麽多年了……我始終是不配擁有家的嗎?嘿嘿……嘿嘿嘿哈哈……我原來是沒資格喔!’
越是問自己就越覺得心痛,然後痛楚就像成為某種動力,他想笑出來,由心底開始,他想發出一股不屬人類應有的笑聲來宣泄自己快爆炸的情感,他原先是想這樣,直到……那一聲輕歎……
‘呃!’
因輕歎而抬頭的易龍牙,眼光往前一看,卻看到那一位本應離去的身影仍舊佇立於原地。
‘玉……姐!’
孫明玉雙手負後,背部還是對著易龍牙的她就像煩惱什麽似的,聽見易龍牙那意外口氣的呼喚時,頭首往一旁轉去,睨視著身後人,她本來就不單純的表情就更見複雜。
‘真的氣死人了!你真是這麽笨嗎!連記一點東西也不行!’
雖然語氣很衝,但卻不如之前的怒罵,仿佛是恨鐵不成鋼的心急什麽。
‘玉姐……’
就像害羞什麽,眼見自己罵完後,那位蠢才還是呆呆站著,素來大方的她可是尷尬起來,甫感到臉頰發熱,即急道:‘剛才要趕你走是我心底的真心話,只不過那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兒,孫明玉似放棄了抵抗,不甘心的瞪著易龍牙,續道:‘雖然那決定是沒錯,但我還是辦不了,怎麽可能丟下你。可惡!別再用那種受傷害的眼神看我,你這壞人就是懂得利用別人的溫柔!’
孫明玉明白自己要趕他走的決定是百分百沒錯,只不過真要她實行起來,她連自己的那一關也拗不過。
‘玉……姐……’眨著眼睛,腦袋已亂作一團的易龍牙是不知現在該有什麽反應。
‘你別玉姐玉姐叫得那樣親匿,聽到就覺得你這人更加可惡!’受傷害的表情、軟弱的語調,還有悲哀的眼神,一旦認清到這些,孫明玉便是更加厭惡自己那個決定,生氣的道:‘還杵在那兒作什麽!你不會真的忘了,不是說過你要跟著我,不準走失嗎?不管什麽狀況也要跟著我!’
對於腦袋不能正常運作的易龍牙來說,罵也好讚也好,他都是感到難以招架,不能明了當中有什麽意思,然而唯獨是最後那一句,他是聽得明明白白。
他一個箭步已是趕到孫明玉背後,雙手緊緊環抱孫明玉那纖腰,道:‘我不要離開葵花居,別趕我走,不,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走,連清風也死了,我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還真來不及有反應,孫明玉給抱住後雖是有反抗,只是論氣力,她實在敵不過易龍牙,急道:‘你怎麽突然抱我,快放手!’
她可沒被男人緊抱的習慣,臉頰頓時感到一陣火熱,胸口不住的悸動,不過易龍牙卻不為所動,就算被說也照樣抱住,還霸道的道:‘才不放手!我不會放手的!’
‘還、還真敢說,剛才不是連一聲也不敢出嗎!’現在可以這麽勇敢大聲的說話,但想到他之前的窩囊樣,孫明玉心底就是有氣。
‘誰叫玉姐你迫我選擇!而且還這麽野蠻無理!’
‘誰比較野蠻無理?’孫明玉有這樣問他的衝動。
‘有選擇給你總好過沒有,我們葵花居是傭兵來的,單是今次最糟狀況已有死人,更何況……’
就在孫明玉半怒半歎的解釋時,易龍牙卻是打斷她的話,道:‘我管那些作什麽!我就是要住在葵花居!不管易命牙還是易龍牙,我就是我,不管名字是哪個都一樣!’
‘這是什麽答案?你明明就是理解當中的意義!別裝傻!’
‘不理解的是你,清風死了,你以為我不想傷心嗎?這些我都想,但我不能,一個由我小時候開始就在一起,清楚知道我大半生是怎樣的人死了,我很難過,我很傷心也很不安,但我卻不能做什麽,明明就是那麽難過,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不,我很想殺人,只有殺人才會讓我確認到自己的情感!’
易龍牙就像每說一個字都會傷害到自己,然而盡管聽出他的不安、他的煩惱,孫明玉還是道:‘絕對不可以,用人命來判定自己的感情是愚蠢而不道德的行為!’
因為理解殺人是重罪,而用殺人證明李清風的死是能讓自己犯下如此重罪,藉著這種扭曲的價值觀來填補理智過度的空虛,這不難理解,但正因為明白殺人罪重,所以因無理原因而殺人的他,事後鐵定會陷於自我厭惡的漩渦當中。
‘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所以……我才會不知道怎麽辦!’
發泄至此,易龍牙的雙手徐徐放開,整個人無力地跪坐到地上,現在的他很想即刻去睡,不願再面對煩人的事。
孫明玉轉身低頭,看著易龍牙那疲憊孤寂的臉,不禁俯身抱住了他的頭,道:‘就算說了你那麽多遍,你還是那麽愛把所有事藏在心底,自己把責任扛下,你就不能多點信任我們嗎?’
胸口的悸動被心痛所取代,撫著易龍牙的臉龐,孫明玉在心中歎道:‘你真的累壞了。’
‘玉姐,你教教我,我現在應該要做什麽才好?’易龍牙帶著疲憊的音調問道。
‘我……哪可能知道,不過李前輩和你這麽要好,他不會自私得不考慮你的處境就離去,我一直是這樣的認為,如果他真是那麽理解你的話。’
‘清風他……’
在不期望答案的狀況下聽見預想之外的答案,易龍牙愕然得沉默下來,仿佛被提醒什麽,身子一直,便擺脫了孫明玉的雙手,直勾勾的看著她。
‘是想到什麽嗎?’坦然對上易龍牙的目光,孫明玉淺笑的問著。
‘我……我……’點頭再點頭,然後再用力點頭,易龍牙高興得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點頭過後,他一手按著臉面,半哭半笑的恍然道:‘沒錯,那家夥才不會那樣,他明明把自己最重要的托付給我,為什麽我竟然忘掉!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那家夥不是留下我一個人啊!’
雖然不曉得易龍牙想到什麽,但看他那恍然的神情,孫明玉也知道不用再擔心他,笑說:‘看來你是想通了。’
‘嗯,是的……明明就是很簡單,我竟然到現在才發覺,玉姐,今次我真的沒事了。’一旦找到了目標,易龍牙可是迅速的振作過來,比起之前的虛假,他今次真的沒事了。
‘……看來是這樣,沒錯呢!’眼見易龍牙那自信又帶點不好意思的眼熟模樣,孫明玉也為他高興起來,笑說:‘我們回家吧!’
‘嗯, 回家吧!’
易龍牙找不到反對的理由,現在的他隻想回去那一個能讓自己安心的地方。
‘是了,玉姐,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今次委托人的姓名?’
‘我沒告訴你嗎?’
‘就是沒有,我才想問……今天的事應該不是偶然吧?’
當二人回到葵花居的大閘前,易龍牙忽然問起孫明玉,從他那充斥懷疑氣息的表情和語氣來說,他大概是想起了某種事情。
然而作為回答,孫明玉稍稍一呆,就是笑說:‘嘻,我一直都認為自己不是旁觀者呢!’
在黃昏的光芒下,孫明玉的笑容是百分百的神秘,而她避重就輕的回答更是讓易龍牙摸不著頭腦,所以囉……
‘我真的敗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