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了。
中年睜開眼睛,眼中再次出現了色彩,這一幕對於中年而言是一種極致的震撼,源於心靈深處的渴望的震撼。
唯一不舒服的一點是,這種色彩被一隻手遮擋了一大半。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
那隻手已經移開。
“感覺怎麽樣?重獲新生?”
中年身邊傳來一道沉穩的聲音,中氣十足。
他下意識看過去,點點頭,沙啞的道:“感覺非常好。那個,是你救了我嗎?”
他對眼前這個青年的聲音很熟悉,就像是聽過無數遍,而且冥冥中覺得這個聲音無比重要,就像是……一道光?
他冥思苦想,但怎麽也回憶不起來。
中年的情緒波動封不平感知到了,拍了拍中年肩膀,伸出手將其拉了起來:“不要多想,該記得的時候,自然就記起來了,否則說不定又會陷入混亂。”
他知道中年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畢竟他可是一直在用聲音來引導中年,對於中年而言,封不平的聲音,可以說就是救命稻草,是最終將他拉出黑暗世界的那根繩子,那時候中年還只有一絲的理性,對於這根繩子自然是記憶深刻的。
沒有急著問詢什麽,中年才剛剛蘇醒,情況非常不穩定,封不平給了對方足夠的時間來適應。
幾天之後,等中年稍微穩定了一些,封不平就帶著中年回到了滄海。
暫時在滄海這邊住了下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中年已經漸漸開始恢復一些記憶。
他告訴封不平,他在漸漸迷失,在漸漸走向瘋狂,他努力過,嘗試過壓製,但是沒有任何作用,無法阻止,最後徹底沉淪,那又該是他暴走之前的記憶。
這很正常。
那時候的他,雖然保留了靈魂,甚至有一定的自主性,但是並沒有情感,哪怕是壓製,也只是出於執念的本能,屬於被動,而非情感帶來的主動壓製。
理論上而言,其實當初中年‘死亡’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靈異,而其身體成為了寄生生物的寄宿體,成了鬼器。
只是他的存在是一種奇跡,在關鍵時刻,執念發生了改變,他不想死,所以產生了極為強烈的這種執念,強烈到臨時改變了執念,最後從死物之中成功的復活。
這是億萬人也不一定有一例的奇跡。
隨著時間推移,中年恢復的記憶越來越多。
而且,有著封不平幫助,他很快就將體內兩種力量的平衡再次把握在了自己手中,基本恢復到了最初狀態,不必擔心再次暴走。
而且哪怕以後沒有封不平幫助,只要不出現什麽意外,中年也沒有暴走的危機了。
畢竟,擁有情感,和沒有情感,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主動和被動之間的轉變,使得他成為歷史上最特殊的一位線行者。
“我不能強製幫你去除體內的另一種力量,你應該理解,你現在的情況,其實已經是一個死人,特別是身體方面,可以說正是因為這兩種力量的相互作用,才使得你暫時以這種特殊的狀態存活著,一旦打破平衡,不管是那一邊失衡,都不是好事,那不是救你,而是在殺掉你。”
中年了解的點頭。
其實他自己也有感覺。
他現在情況極為特殊,體內有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
屬於人類的細胞,屬於迷霧的寄生生物。
而此時,寄生生物已經形成了吸收人類細胞而存活的寄生狀態,而另一邊,人類細胞因為他已經死過一次,缺乏某些特殊條件的原因,已經失去了對這些細胞的限制,一旦沒有迷霧寄生生物的限制,很可能使得這些細胞直接暴走,比如無限繁殖。
平衡,這是現在他必須把握住的生存條件,一旦失衡,他必死無疑。
又是幾天過去。
中年基本已經適應現在的情況,封不平也終於開始主動詢問一些問題。
一開始封不平還是很保守,他擔心噬靈之眼對中年的影響很大,會引起其劇烈的情緒波動,出現意外,所以問的都是一些簡單的問題。
一天也就幾個問題,從簡單到複雜。
比如名字,生前職業,成為線行者後,都做過一些什麽,在線行者期間,是如何一步步轉變為過線者的,他是如何和鬼化者扯上關系的,在和鬼化者扯上關系後,又都做了一些什麽,這一次圍剿鬼化者的計劃之中,他又做了什麽……等等。
如此這般,中年的信息也是被封不平一點點掌握。
中年名為江輝,原本只是一個混跡在夏國底層的小人物,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原本還有一個妻子,但是一次意外妻子走了,他就從此孤單一人。
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正在外地工作,住的是緊湊型的小型出租屋,那一天回出租屋的時候,突然心臟一陣劇痛,休克過去,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一個人靜靜的等待死亡。
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他正好符合寄生生物發動的條件,從而被邪異趁虛而入,反而因此‘活’了下來。
這真的是奇跡。
因為很少有人在處於昏迷狀態之中,還有那麽龐大的執念,而且還是正好是活下去的執念。
封不平不知道江輝當時到底想到了什麽。
但是這無疑是一個奇跡。
之後,如封不平猜測一般,江輝雖然活了下來,但是因為沒有情感支撐的原因,徹底變成了一個半靈異的行屍走肉。
他並沒有危害他人的想法,因為他的執念只是活著,只要不是有誰故意要危害他,那麽基本都不會有危害人的一天。
而恰巧的是,夏國可以說是整個藍星最安全的地方,靈異也不可能找他的麻煩,所以他活得好好的。
只是,因為沒有了感情,他的行為顯得越來越怪異,和常人有著絕對的差異,漸漸的被疏遠。
工作丟了,錢也要花完了。
原本,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為了‘活著’這個目標,江輝最終也是難免會暴走。
但是關鍵時刻,鬼化者卻是找了上來。
後面的事情,不用說也知道了。
他以特殊‘靈異’這個身份加入了鬼化者。
沒辦法,他要活著。
而鬼化者,能夠養活他,僅此而已。
為此,他可以聽從鬼化者的一切命令,哪怕他明知道某些命令不符合他的某些價值觀和認知,是不對的。
但是沒有感情的他,雖然認為不對,但那也只是認為,不會直接表現出來,也不會反對,他只是個工具人。
如此這般,他一直活了下來。
直到不知道過去多久,因為沒有主動去管理體內兩股力量的均衡,身體開始出問題。
一開始他也沒有在意,直到他感覺到了繼續下去,會危害到自己的生命,才終於開始抵抗,想要將兩種力量再次平衡下來。
然而,那時候,已經遲了。
不管他怎麽做,都無法再次回到當初的狀態,情況一直在惡化。
這個過程,他依然在聽從鬼化者的命令。
因為在他的認知中,不吃東西餓死,也不是他想要的。
也是如此,直到最後,徹底失控……
整個過程,江輝都告訴了封不平。
樹祖也全程聽了這一切,忍不住有些感歎:“原來如此,線行者,居然是人類異變為靈異之時,出現活下去這個執念的奇跡產物嗎?沒有過感情,甚至於沒有價值觀認知,只是想要活著,可憐,卻又可怕。”
封不平頷首,表示認同。
這種存在,真的非常可怕,也很可憐。
可怕,是因為他們沒有任何除活著這個執念之外的其他感情,也就是說,為了活著,他們可以做任何事情。
而他們也是可憐的。
因為,他們真的只是想要活著罷了。
樹祖忍不住想到了他帶著的另一位過線者。
那可是一位真正暴走的過線者,無藥可救的那種,那應該也是一位只是想要活著的人吧?
再想到羅炯,封不平沉默下來。
羅炯,也只是想要活著,想要在這個在他看來,完全不可逆的世界中,活到最後。
或許,羅炯也是注意到了江輝的執念,才有了這種念頭的吧?
成為,線行者的念頭?
不得不說,羅炯的選擇,或許不失為另一個選擇,最少就封不平而言,這個選擇,其實並不算錯。
比如江輝,如果他一開始就有封不平的幫助,那麽是可以做到同時控制身體不暴走的情況下,哪怕是在最後藍星,乃至於整個世界都破滅,達到活下來這個目的的。
不過,羅炯的方法,封不平卻不敢苟同。
如江輝這種情況也就罷了,封不平不置可否。
畢竟,那是被動,而江輝也只是想要活著而已,誰也無法怪罪一個努力想要活著的人,哪怕這個過程之中,他無意之中做了很多錯事,在封不平看來,也並不是他自己本身的意願。
但是羅炯……
封不平目光閃爍:“為了活著,可以舍棄一切,甚至於不惜給鬼化者提供足以毀滅藍星的爆魔,將整個世界都陷入危險境地,這,是絕對不可原諒的。”
羅炯和江輝,其實就是兩種完全的概念。
如果將他們都算作殺人罪犯,江輝更像是夢遊殺人,在夏國法律之中,這種都不算是江輝的過錯,而羅炯,那就完完全全的是一個殺人魔了……
當然了,封不平倒也不是想說江輝沒有過錯,畢竟,事實就是事實,設身處地,如果他親近的人,因為江輝而死,反正不管對方是不是‘夢遊’殺人,他都不可能原諒就是了。
只是江輝終究沒有讓他承受這種痛苦,所以才能若無其事的接納他的存在。
但,他現在也的確需要這一位的幫助。
不光是因為噬靈之眼。
更重要的是,江輝是線行者。
線行者,可以暢通迷霧世界,線行者有著強大的力量,線行者可以做到很多人類都無法做到的事情,而這,對於他們而言,有著極大的價值。
終於,在確定江輝完全穩定下來後。
封不平提及起了噬靈之眼。
果不其然。
江輝和噬靈之眼有關聯。
甚至於有著極大的關聯。
根據江輝回憶述說,在那段迷失的時間中,他的確有和一隻特殊的眼睛打過交到,甚至於,他感覺那隻眼睛,對他有著一種獨特的青睞,時常會突然冒出來,寄生在他身上,然後讓他帶著那隻眼睛去各種地方,很多鬼化者,都是由他帶著那隻眼睛去完成的。
“原來如此,難怪了……”
封不平恍然大悟。
他就感覺奇怪。
噬靈之眼雖然神秘、危險,但是照理說,不該是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才對。
然而事實卻是,整個夏國,所有捕靈人對於這隻眼睛,都是一無所知。
甚至於如果不是封不平解開其中的謎題,都沒有人知道其存在。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江輝。
江輝,作為過線者,除了死亡,沒有任何底線的存在,能力又無比可怕,可以說在當時根本沒有任何人能夠反抗其力量。
只要跟著他,噬靈之眼的存在,就根本不可能暴露啊!
想象一下,只要被江輝和噬靈之眼盯上的,要不就是直接成為鬼化者,要不,就只有死路一條,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
想到這兒,封不平自己都忍不住有些慶幸了。
要知道,他那時候遇到噬靈之眼的時候,江輝可不在,否則,如果遇到江輝,以他那時候的實力,絕對有死無生!
當然了,封不平慶幸,卻又感覺正常。
因為他知道,冥冥中有著某種神奇的力量在影響著他,在那時候,哪怕他知道了江輝的存在,且故意去找江輝,也是根本不可能遇到江輝的。
江輝又告訴封不平,在他記憶中,他最後一次見到那隻眼睛,也就是噬靈之眼的時候,就在前段時間,就在他對滄海保管室出手的那一天。
“果然如此,也只有他了。”
封不平了然點頭。
要知道,那時候,他已經將所有鬼化者鎖定了,人類這邊也是早已經將滄海的鬼化者團團包圍,根本沒有可能接觸到江輝。
照理說,江輝哪怕暴走,也不可能出手的才對。
然而,江輝出手了。
既然出手, 那麽必然是有其他存在對其下達了命令,在知道江輝成為線行者之後的情況後,封不平其實就猜測到了,那時候,可能就是噬靈之眼出手了。
換言之,噬靈之眼,當時就在滄海,說不定現在也在滄海,就隱藏在某個地方。
封不平忍不住將靈覺放了出去。
可惜,並沒有收獲。
就如線行者他無法感知到一樣,噬靈之眼他也無法感知到。
線行者是因為他的身體、靈魂,都和人類相差無幾,隱匿性非常強。
而噬靈之眼,則是因為他可以寄生於其他的怪物身上,比如靈異一類,那是屬於一種精神概念上的怪物,而非實體,這才是最麻煩的。
“小主在找噬靈之眼嗎?我倒是可以試一試。”
就在封不平無可奈何之時,江輝給了封不平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