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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倒三國》第四十二章 亂世人心
回到太守府,安排諸位掾史屬官各司其職,韓狩便命令董昭起草文書向朝廷報捷。  對韓狩來說,明年一月就要檄文天下和董卓翻臉,在這之前,趁機多討要些好處才是正經事。

  擊敗兩萬黃巾,殺死三千,生擒八千,在東漢末年,這可是一場戰績彪炳的大勝。不過這樣的勝利顯然不能滿足韓狩的胃口。

  董昭的請功文書經過韓狩的一番精心潤色之後,立刻面目全非。

  兩萬黃巾賊,在韓狩的口中變成了“近十萬賊”,殺死三千,在韓狩的口中成了“殺死近萬”,生擒八千,在韓狩的口中更是成了“生擒數萬”,感情他把前來投奔的黃巾全都算到黃巾賊裡去了。問題是黃巾賊拿起武器就是土匪,放下武器就是農民,誰能一一查證真假?

  董昭從一個“近”字,再一次領略到了漢文化的博大精深。近便是接近,接近便要允許有差額。九千九百是近萬,九百九十也是近萬,雖然略顯誇張,卻任誰都沒有辦法指證是謊言虛報。

  在董昭的感慨中,賈詡的白眼中,田豐的歎息中,華而不實的奏功文折以八百裡急報的速度飛向了京師洛陽。

  解決完請功事宜的韓狩,卻懶得再理會洛陽那邊的反應,開始著手安排善後事宜。

  十裡堡一戰,東萊軍民有二千余的傷亡,其中有一半多都是臨時征召的流民青壯。

  對這些人,韓狩心中既感激,也感到愧疚。若不是臨行前他一場煽動性極強的號召,這些沒有經過任何訓練僅有一腔熱血的百姓不會在與黃巾的戰鬥中失去性命。

  他們不當兵吃糧,沒有責任和義務挺身而出為韓狩賣命,但是他們義無反顧的站出來了,而且再也沒有機會回到自己的家鄉,回到父母妻兒的身邊。如果不給他們足夠的補償和極高的名譽,酬謝他們的義舉,那麽下一次危難來臨之際,恐怕不再會有人挺身而出,犧牲自己的性命來維護韓狩。

  “戰死的百姓,全部登記在冊。家中沒有親眷者,廣褒其名於其鄉族。家有親眷者,每月贈錢三百,維持家用。”

  聽了韓狩的命令,賈詡和田豐都沒有說話,一個知道韓狩在收買人心,一個為韓狩的宅心仁厚而感動。只有董昭,略有不解地抬起頭來發問:“二千死者,若是一戶三百錢,一月就要支出六十萬錢,這是一筆極大的開銷。大人,亂世百姓命如草芥,你其實無須如此破費的。”

  “我知道天下有的是吃不上飯的百姓,也是知道亂世中百姓的性命不值錢。”韓狩擺擺手,“但是當你不將百姓的性命當回事的時候,百姓自然也不會把你的性命當回事。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董主簿博覽群書,當是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董昭低下頭去,沒有說話。韓狩引用的話出自詩經,意思是你將木瓜投贈我,我拿瓊琚作回報。不是為了答謝你,只是珍重你對我的一番情意。韓狩說出這句話,雖然有收買人心的嫌疑,但是你不能不承認他知恩圖報的胸襟。

  默默將韓狩的話寫成條令,董昭又問:“那些因戰傷殘,沒有了謀生能力的人,如何安置?”

  “傷殘的百姓我日後會給他們提供謀生的途徑,你先安撫他們,讓他們安心等待。”

  董昭領命去了,韓狩這才將目光移向賈詡:“先生,華雄此人我用兩個月就要趕回洛陽,如何將他榨乾,如何將他帶來的西涼軍士的戰馬留下,還要先生幫著籌劃一番。

”  “小事一樁,何須籌劃?”賈詡不屑地笑了笑,“眼下,我更想知道的事你如何安排紀靈這個人。泰山郡守買了這麽大個人情給你,你還真好意思扣著紀靈不放?”

  “我要是肯放他走,就不會讓他當先入城,接受萬民歡呼了。”韓狩嘿嘿笑道,“應劭那邊,我自然不會虧待了他,奏功文書裡已經提了他的名字,五千郡兵我一個不差的給他送回去,再送些錢糧給他。另外,他送我一個小小的馬步兵教頭,我還給他一個大大的左軍司馬,我倒要看看,到時候是誰不好意思。”

  “真不要臉。”賈詡嗤之以鼻,“從郡兵軍侯中挑一個劉英的心腹,讓他擔任左軍司馬,率領五千郡兵回泰山。等他走了,你再任命太史慈為左軍司馬就好了。”

  “先生所言正合我意。我準備讓華雄募齊五千郡兵,主持日常討伐治安等事。讓太史慈任副都尉職,募兩千騎兵,領左右兩營騎兵。讓紀靈募三千步兵,負責日常屯田。先生以為如何?”

  賈詡皺起了眉頭:“怎麽,你把自己摘出去了?”

  韓狩臉有些紅:“弟子慚愧,在操練軍士上沒有經驗,在行軍布陣也並不擅長,若是單獨領軍,唯恐適得其反。弟子對於掙錢頗有心得,不如我專心掙錢,保證我軍的後勤諸事?”

  賈詡勃然大怒:“不會可以學,不學什麽時候能會?真真個蠢材!凶器握在別人手中,你就不怕有反噬之禍嗎?”

  韓狩不以為然道:“先生過慮了,太史慈忠義無雙,不會背叛我的。至於那紀靈,我對他有提拔之恩,他自然會投桃報李,以忠心侍我。有此二人在,我東萊暫時無憂。”

  賈詡冷哼一聲:“不知所謂!你才多大,怎麽知道人心難測的道理?”

  韓狩幽幽歎息一聲:“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禮賢下士時。若是當時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誰知。歷史上諸多人心反覆之事,弟子豈能不知?”

  賈詡被韓狩這幾句詩震住了,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田豐也瞪大了眼睛看著韓狩,簡直不敢相信這種富有理趣的詩句是出自韓狩之口。

  在他們的印象裡,韓狩雖然不是不通文墨的粗鄙之人,但是與經史文章上的成就真得很有限。但是就是這麽一個幾乎半文盲的家夥,屢屢口出驚人之語,做出驚人之事,讓人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你說他是生而知之吧,他偶爾曇花一現就歸於平庸,再也看不出什麽非凡之處。你說他流於世俗吧,他又不肯泯然與眾人,總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做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這麽一個捉摸不定的家夥,真是讓人頭疼無比。

  田豐將幾句詩翻來覆去念了一會兒,張口問道:“大人,這幾句詩雖然通俗直白,卻還算有幾分道理。不過這詩讀起來過於突兀了,應該是承接自上句吧?”

  韓狩給了他一個“算你狠”的眼神,將唐朝白居易的詩完整的念了出來:“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蓍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周公恐懼流言後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

  田豐頻頻點頭,感覺這首詩真是直指人心,堪為警世名言。

  賈詡見田豐被一首詩就勾引的跑題了,隻好獨自瞪著眼睛繼續發難:“你既然知道日久見人心的道理,這兵權,就更不能徹底交到別人手裡。你有五百家丁,先摸索著操練起來,日後當做親衛也是好的。”

  韓狩知道賈詡是真正一心為自己著想,便不再堅持自己的想法,點頭應承下來。

  一個親兵一溜小跑進了太守府,頭上滿是汗水:“稟報太守大人,都尉大人去孫家抄家之時,黃縣劉家派出千余名家丁前來阻止,都尉大人一怒之下,命令手下兵丁將劉家的家丁砍死砍傷了數十人。”

  “砍得好!”韓狩大笑,“劉家不是漢室宗親嗎?不是黃縣第一大族嗎?這一次我倒要看看,看他們是不是真敢對董卓手下的驕兵悍將下死手!”

  賈詡從懷裡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空白書簡,一邊磨墨一邊冷聲道:“我們還沒去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倒是膽子夠肥,自己敢送上門來。這擴建新城所需的土地,這回就著落在他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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