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小心翼翼,時刻防范著再有余震的發生,先是去學堂沒有找到,又來到了銀杏樹下。
張白漁平日就在這兩個地方,果然他們一眼就看到了渾身是血的張白漁。
蘇慕寒飛快的跑到張白漁身邊,小小年紀的她哪見過這種場面,看到先生如此模樣,她心揪的疼,像是有小針深深的戳進心裡,眼淚立馬就下來了。
緊跟其後的張州委倒是顯得鎮靜多了,這幾年跟著長輩打獵也見過不少血腥場面了,而他本人也曾親手殺過一頭野豬。
蘇慕寒用她驚慌的哭音,她問張州委:“先生是不是死了?”
張州委手緩緩探向張白漁,覺察到他還有氣息後深深吐了一口氣:“還活著!”
“那我們趕快把先生帶回去吧,你也別愣著,快來搭把手。”蘇慕寒擦了擦眼淚,慌張的去扶張白漁,準備將他拖回村裡。
張州委連忙阻止,他說要先查看一下傷勢,不然會撕裂傷口或者加深傷害,他上前輕輕的把張白漁翻動,檢查是否有明顯外傷。
“奇怪,他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口,只有震動心脈後從口中吐出的血跡,但這一身血是從各地來?”
“應該是摔傷,但奇怪的是他是從哪摔下來的,這裡除了這顆銀杏樹稍微高一點之外,沒別的高處了,可銀杏雖高,但不至於把人摔成這樣啊。”
蘇慕寒這時也沒心情陪張州委分析她說:“先生素來體弱。”
張州委翻了一下白眼:“這也太弱了吧。”
蘇慕寒也不再理會,確定傷勢後只是催促張州委和自己一塊將張白漁帶回村裡。
村中唯一的醫館中,張白漁躺在床上氣息薄弱,蘇慕寒和張州委坐在床邊,剛才大夫李二爺已經為他簡單的包扎過了,並稱他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只是流血大多。
蘇慕寒對著張白漁只是掉眼淚,也不說話,而身後的張州委卻有些站立不安,他想說點什麽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後來默默離開,他現在要去通知張白漁的父親張泰,總讓蘇慕寒在這守著,村裡會說閑話的,不過想想張白漁的父親他就頭疼。
張白漁的父親張泰,在村裡也算是獨一份,張泰從小也是體弱多病,張白漁的骨子多是遺傳父親的,年紀大了沒辦法務農打獵,生計全靠他爺爺張林維持,每天就是喝酒然後在村裡亂晃,常常鬧出不少笑話,而村裡人也常常拿張泰取樂,張泰也不在乎。
張林後來給他取了一門媳婦,是村南姓李的家中一個女人,李家在村裡可是最有頭有臉的人家,族長李老怪更是土運村長,而且李家也是村裡唯一的武道世家,能瞧上他張泰只是因為這個女子腦子有點小毛病,女子叫李大貞,村裡都叫她貞傻子。
張泰也不在乎傻不傻的,他在乎的是李家豐厚的嫁妝,完婚後他很少在家,沒事就跑外面喝酒。
他酒品還特別不好,在外面他被隨意戲耍,連幾歲的小孩子也瞧不起他向他丟石子,他總是敢怒不敢言,回到家後他就把這都發泄到妻子身上,他經常打老婆,這可把張老爺子氣壞了,聲稱上輩子造了太多孽,生出這樣一個孽子。
一直到貞傻子懷孕,張泰才少對這便宜老婆動粗,等到張白漁六歲時,這苦命的女人便去世了,而張泰對這個兒子也不十分上心,幾乎是老爺子張林一手帶大的,前幾年,張林也去世了,老爺子去世後僅一個月張泰的親弟弟張保就將他趕出老宅,在村中東南角靠近懸崖邊給他建了一座小房子。
沒了人供養,張泰就讓年幼的兒子去找能攀上親的人“借”,張泰的兩個姐姐看小侄子張白漁可憐,總會偷偷救濟他,村裡有好心的也會留一些剩菜剩飯給他,而張白漁也從不吃獨食,他“借”到食物一定會拿來和這個不靠譜的父親一起吃。
這種飽一頓饑一頓的日子一直維持到張白漁接替學堂,村裡會補助張白漁不少的物資,這才使日子過的稍微好一點了,而不缺吃穿的張泰,又開始酗酒,每天喝的昏天黑地,每次還要瘦小的張白漁去拖醉成爛泥的他回家。
張州委很快就找到喝的爛醉的張泰,只見他扭曲著矮胖的身子,渾身散發著酒氣躺在路邊一棵樹下,昨晚一顆落石就砸在他旁邊他也不知道。
“泰叔!泰叔你醒醒。泰叔!”張州委試圖去叫醒張泰,他們本系同源,按輩分是要喊一聲叔的。
地上的酒鬼迷朦著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地上有小蟲子爬到他身上了,他狠狠的把手伸到衣服裡撓了幾下,接著又睡過去了。
試圖叫了幾次,張泰也沒個動靜,張州委也不顧及長輩不長輩的了,把張泰一把扶起半個身子搖晃著放大聲音道:“泰叔,你兒子從樹上掉下來了,你快去看看吧。泰叔!”
張泰好像是聽進去了,他費力的睜開通紅的眼睛。
張州委看到張泰好像是醒了,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小孩子淘氣,從樹上掉下來不是很正常嗎?別吵著我睡覺。”聽清張州委的話的他滿不在乎,一閉眼又睡過去了。
張州委這下可氣壞了,他好歹也是族長的兒子,給他面子才喊一聲叔,結果愣是叫不醒這個醉鬼,一怒之下便將張泰又推回路邊,這……就算叫醒想來也沒什麽用了。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暗歎這個爹不靠譜,並對張白漁深表佩服,攤上這樣一個爹這些年也真是難為他了。
沒多久張白漁就醒了,他想睜開眼睛,但沒有力氣,隻好先閉著,昨晚的經歷讓他心中充滿疑惑,他記得自己應該是受了很重的傷,但現在看來他傷的並不重,雖然他睜不開眼睛,但他自己的身體他很清楚,李大夫的醫書他很早就滾瓜爛熟了,按醫書上講的,自己目前只是流血過多造成的極度虛弱。
體內的氣息此時並沒有隨著身體的虛弱而消失,只是他反覆嘗試去運行而無果,如今自己連眼也睜不開,便只能先擱置起來。
在他神思飛揚之時,突然聞到一股藥香,緊接著好像是有什麽人做到他身邊,一股淡淡清香伴著藥香份外香甜,藥湯喂到唇間身體就本能的張開嘴,貪婪的吸允著,一口一口。
張白漁借著這股藥力,費力的睜開雙眼,看到蘇慕寒安靜的在望著自己傻笑,那一瞬間觸動了他的心,他想起了他的阿娘,阿娘在的時候也經常對自己這麽笑,生病時也只有母親會熬藥喂給自己吃,外人都說他的阿娘傻,他不反駁但他從不這麽認為。
“你醒了?”
“醒……了。”
不等蘇慕寒開口再問,門外傳來兩道呼叫聲。
“妹妹,妹妹!”
“慕寒妹妹,你在嗎?”
屋外的呼叫聲打斷了蘇慕寒想要說的話,確認了聲音的身份後她更是皺起了眉頭。
“嘭!”兩個男人粗魯的撞開門,風風火火的跑到他們跟前。
“妹妹,我聽村裡人說你在這就趕緊找過來了,現在還沒弄清山震的原因呢,最好先別亂跑。”說話的這位張白漁認得,是蘇慕寒的親哥哥,長得是又高大又俊俏。
“大哥……”
“你就聽你大哥的話吧慕寒妹妹,而且聽說你把張白漁那個廢物書生給救回來了,你可真是善良,哎喲,醒著呢,沒注意沒注意。”
“李健朗,你有病吧,快給先生道歉!”蘇慕寒眉頭皺的更深了,她怒斥跟在大哥身邊的李家長子,那個陰陽怪氣的大胖子。
“喲慕寒妹妹,你這個樣子護著這個從樹上摔下來就能摔個半死的廢物,該不會是看上這個小白臉了吧,早就聽說你幾乎每天都去學堂讀那沒用的書。”李健朗陰陽怪氣的說道。
“我看上誰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哼,不用我管?言哥,你妹妹好大的脾氣啊。”李健朗橫起了彎曲的眉毛,斜視蘇慕寒的哥哥。
“李兄,小妹不懂事說的都是氣話,你可別多心。”
“不,才不是氣話,我告訴你李健朗,我看上誰都不會看上你,不用天天粘著我們家。”蘇慕寒看起來真的生氣了,一點情面也不給。
“妹妹,快快少說兩句。”蘇慕言連忙呵斥住妹妹。
“好呀,很好,蘇慕寒你給我記住了。”李健朗氣急敗壞的離開醫館。
“蘇慕寒,你敢這麽和我說話,氣死我了,看我這就讓父親去提親,等我把你娶回來,看我怎麽教訓你這個小賤人,還有張白漁,哼!整不死你,在這與世隔絕的土運村,還沒有人敢違背我們李家的話。”他暗暗算計著,雖然蘇家有意與張家結親,但想必如果他去提親,蘇和那老東西一定會從新考慮的。
醫館內,蘇慕言生氣的看著妹妹,好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神色怪異的說:“你不會真的喜歡這小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