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六點，窗外已經一片漆黑，只剩下了月朗星稀。

豪宅內的客廳中央處，被放上了一張足夠七八個人坐下且不擁擠的方桌。

無論是在大青山，還是在寧遠都德高望重的李老爺子拄著一根純黑色拐棍坐了下來，臉上帶著慈祥的微笑，打量了一圈周遭不知說了兩聲:“不錯，不錯。”

他的頭髮已經銀白，臉上的皺紋已猶如溝壑，只是卻不會給人一種老態龍鍾的感覺，反而精神矍鑠。

張小劍本覺得因為他的到來很可能氣氛會變得嚴肅而安靜了許多。就像一群年輕人在開生日趴，過生日的同學他爹突然回來了一樣那般詭異。

但實際上卻並沒有。

打過招呼之後的任遙仍在追著葉墨竹的屁股後面跑。

羅宇坐在還在拉著高青松追問修仙這款遊戲的遊戲體驗。

鄭衛勳坐在了老太爺旁邊，兩人似乎共同話題不少，說起了古玩古董。

而他則左看看又看看不知道要做什麽，於是隻好來到了還西式廚房中打著下手，幫忙擺著冷盤的柳眉旁邊。

柳眉看到張小劍道:“你不應該坐到桌上去嗎?”

張小劍並不覺得這個是一個好提議，他搖了搖頭:“等再熟熟的。”

柳眉指了一下不久之前葉墨竹用胡蘿卜，西紅柿，還有其他食材雕出來的花:“那就一起擺盤吧。”

張小劍又搖了搖頭:“我怎麽發現任遙對你不太熱情?”

話問的直接，是因為張小劍並不拿柳眉當外人。

柳眉回答的也很直接:“或許看著我她就會想起年輕時的自己?”

嗯?

張小劍沒懂道:“那不是應該越看越喜歡嗎?”

柳眉則道:“你覺得我會喜歡剛進社會時，不擇手段往上爬的我嗎?”

張小劍並不讚同這個觀點，只是要往下深說在這個場合也不適宜，就道:“那我幫你擺盤吧。”

可是沒過多久，柳眉就來了一個靈魂三連擊。

“笨手笨腳的。”

“你別擺了，越擺越醜。”

最後柳眉甚至掐著腰氣憤道:“張董，你該幹嘛幹嘛去好不好?”

張小劍不假思索道:“好...”可能是因為這三連擊有些太像二姨，他習慣性的尊重老人家....

————

中式廚房裡，葉墨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確定還有二十秒清蒸螃蟹就要出鍋。

任遙仍舊拿著紅酒杯站在她的身旁，聞著香味，總會問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葉墨竹由於專心做菜，答案一般會很敷衍。

任遙發問:“你多大了?”

“15。”

“這麽小，發育這麽好?”

“任總...我是在說還有15秒出鍋。”

“那發育的也很好。”

葉墨竹:“……”帶上了防燙手套，打開了蒸箱，一股熱氣飄散而出。

張小劍這時走了進來，剛想問有什麽要幫忙的嗎。

就看葉墨竹端著一個大托盤，匆匆的走了出來，嘴裡嚷嚷著:“讓開，讓開。”

於是張小劍趕緊退了出去，感覺自己又被嫌棄了。

————

完全幫不上廚房裡任何忙的張小劍明智的選擇退出。

他回到了客廳裡，發現也沒什麽容身之地，他不想聽老羅聊遊戲，也聽不懂老太爺和鄭衛勳聊古董。

隻好安靜的坐在了老管家的旁邊。

老管家也很安靜，眯著眼睛似乎永遠在笑著。

坐下來後，兩人都沒有刻意的攀談，只是對視一眼微微點頭後就開始互相沉默。

這種沉默很舒適，因為似乎兩人都知道對方隻想安靜的待著，只是沒過多久，葉墨竹喊了一嗓子:“小劍，上菜。”

嗯...

聽著怪怪的。

總感覺應該喊‘翠花’才對勁兒。

————

六點準時，方桌上陸續上菜。

知道是張小劍的小女朋友下廚，後來的鄭衛勳和李老太爺本來並沒有抱什麽期待，卻不曾想剛上桌的第一道菜就震到了兩位吃過無數山珍海味的長輩。

高青松將一小壇紅燒肉放在了桌上。

鮮亮的顏色，飄香的味道，最重要的是，隻用鼻子一嗅，他們就知道，這是地道做法，上色用的不是醬油，而是炒的糖色，還加了少許腐與白酒。

而李老爺子和鄭衛勳都有些年紀了，他們吃東西有時候吃的是他們生活過那個年代的味道，地道的做法無疑是老的做法，確是他們最喜歡的做法。

於是他們愈發期待，接下來還有什麽菜肴。

————

葉墨竹今天做的都是家常菜，家常到打眼一看，特別像普通人家的年夜飯。

清炒時蔬色澤翠綠，豆腐丸子砂鍋湯實惠的不行，打開蓋子上面漂了一層大小均勻一致的豬肉丸子。

清蒸螃蟹被放在了最中間冒著絲絲熱氣，一盆實惠的大骨棒都翻轉倒立，骨髓處插著吸管。

其余幾道菜同樣色香味俱全，擺在桌上組成了一道風景線，配合著飄香的味道，讓人止不住想說一聲:“給我來個大碗米飯。”

李老太爺也的確是這麽說的，只是他不確定做沒做米飯，所以改為了問:“有米飯嗎?”

當然有。

不一會兒幾個小年輕將一碗碗大米飯擺上了桌，張小劍本想這個場合作為主人，在開飯之前應該說點什麽，只是在他躊躇時，早已經迫不及待的人們已經開始快速扒飯。

“青松，你給我來一小碗紅燒肉，我這太遠。”

“老羅，給大家一人盛一碗湯。”

“牛肉不錯啊，嗯，真香。”

“小劍，麻煩你把杓子遞過來。”

張小劍連忙把面前的一堆瓷杓遞了過去，沒多十秒，熟悉的聲音再次此起彼伏的響起。

羅宇的“嗯~~~嗯~~~嗯~~~嗯~~”音調低沉，似是極度肯定飯菜的味道。

任遙的“嗯~~~嗯~~~嗯~~~嗯~~”音調都是略高，好像每吃一道菜都有驚喜，即便她剛才嘗過了不少。

鄭衛勳的““嗯~~~嗯~~~嗯~~~嗯~~”總是有高有低， 似是不同的美味會讓他發出不同的音調。

李老太爺和老管家則非常穩定的在“嗯~~~嗯~~~嗯~~~嗯~~”，就是沒過多一會兒，他們的嘴角已不覺掛油，滿心歡喜。

張小劍看著這一幕傻笑了兩下，就在此時他發現紅燒肉已經見底，於是隻好立刻伸出了筷子，義正言辭道:“我一塊還沒吃！”

誰知，這時李老太爺的筷子後發先至，老人家看著張小劍一笑:“來，孩子，讓給你。”

您要真想讓，筷子伸這麽快幹嘛?

當然，張小劍嘴上當然道:“您來您來。”

“你來你來。”

“您來吧，我這當小的，那能和長輩搶肉吃?”

“你來吧，我這長輩，也不能和孩子搶肉吃啊。”

“您來吧您來吧。”

“你來吧你來吧。”

葉墨竹打斷道:“還有些五花肉，要不我再做一份去?”

李老爺子看著小廚娘葉墨竹立刻放下了筷子:“孩子，你快去，我這半碗飯先不動了，等你做好我再吃。”

張小劍:“……”看著嘴角掛油的李老爺子心想，您真是...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