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波此時覺得身上的酸疼好多了，頭腦也清醒些。

　　胖子突然轉移了話題問:“對了，你怎麽送起外賣了?好好的醫生不認真乾，還是那樣神神叨叨的?＂

　　董仲波說:“你也學過兩年醫，知道現在小醫生不好乾，畢業了還得規培，乾的活多，拿的錢少。＂

　　胖子問他:“沒轉正這一年每個月給發多少錢?＂

　　董仲波說:“每個月六七百.＂

　　胖子問他:“沒有別的?＂

　　董仲波反問:“別的是什麽?＂

　　胖子說:“那這麽點錢還真不夠花。醫院給提供住宿不?＂

　　董仲波說:“不提供.＂

　　胖子又問董仲波，這麽跑一晚上送外賣能掙多少錢?董仲波說不多，以前送個十幾單還能掙三十多，現在各店壓價，只能掙個二十多，如果遇上個投訴的，一晚上就白幹了。不過他還好，沒有被投訴過。

　　胖子說:“你現在頭腦是充實了，沒想到口袋還是空空的。”董仲波說:“是啊，我有時候感覺口袋空的能裝下整個宇宙。”說完，二人大笑。

　　胖子然後說:＂我現在幫忙的劇組，明天有幾場戲要拍攝，正需要幾個群眾演員，要年輕人，有武術基礎的更好。也就是幾個小時，能掙六十塊，比你來回跑省事，攝影棚還有空調，要不要明天去試一試?＂

　　董仲波說:“聽起來不錯，比送外賣是好多了，不過我沒演過戲，能行嗎?＂

　　胖子說:“很簡單，讓你去也就是當替身，就是其他演員被打倒，砍頭，或者被踢出去時，額外再拍攝些鏡頭，後期剪輯時用，你也沒機會露臉。你什麽台詞也沒有，到時該躺該站聽安排就行。＂

　　董仲波問:“有沒有什麽大牌明星?＂

　　胖子說:“哪有什麽明星，都是些網絡劇，小成本製作，和傳統的電影電視不一樣。＂

　　董仲波:“這倒是好，管飯嗎?＂

　　胖子說，“看時間，明天是下午五點多約的拍攝棚，應該有盒飯。”

　　董仲波算了算，如果管飯，那就值得去試試，如果能去看看，也挺有意思，就說”好”。

　　胖子又問:“身體沒事吧。感冒現在好點?＂

　　董仲波說，“比下午好點，可能那時是最重的時候。＂

　　胖子說:“好，那我一會兒把這幾場戲的大致內容台詞發給你看看，你大概過一遍，心中有個數，雖然你不用背台詞。另外，我把地址發給你，其實拍攝的地方也不遠，從我這騎車五六分鍾就到，就在吉利小區往北走不到五百米，路旁有標記，你到時可以打開百度地圖找，實在找不到到時給我打電話。記住明天下午四點半到。＂

　　董仲波答應了聲，離開胖子家下樓推車，這次沒有人挪動他的大二八，也沒有再遇到小花狗在他上車子時趁機咬他的褲腿，董仲波順利到達快餐店。

　　董仲波覺得晚上點外賣的人較前兩天多，其中不少是點一些烤素串，讓送到附近多個飯店。

　　可能今天是周五，明天休息的緣故吧。

　　董仲波先是往吉祥寺大門往東的幾百米的一個飯店送了幾十個素串。路過吉祥寺大門時，董仲波還特意往裡看了一眼，他想看看那隻大黑狗是不是在門口附近跑，結果可能是因為天黑，他也沒看清。

　　董仲波邊騎車邊覺得他的流感症狀正在稍微好轉，但是也不是很明顯，不過送外賣的體力還是有的。

　　騎著騎著，他不知為何又想起簽合同的事，

雖然現在有了新的打算，他轉移重點到醫師考試了，但是沒有簽成合同終究是有點不爽。王亮東那小子平時吊兒郎當的，倒簽成了，董仲波略微有點心理不平衡。　　不過想到明天去當替身，做群眾演員，董仲波倒覺得新鮮，畢竟這是第一次，雖然胖子說拍攝的都是些網絡電視劇，影響面不大。

　　再回到快餐店時，老板讓他往旁邊一家飯店送三十個素串。董仲波看看上面的地址，他認識，抓好三十個素串就去。因為路途不算遠，就是一百多米，他也沒騎自行車。

　　他又突然意識到，下午馬科長不在，是科員和自己說的合同簽不了了，也許馬科長未必是開會去了，只是個借口，這樣的事誰也不願意自己出面說。

　　快到飯店門口時，董仲波看到飯店前停著一排車，其中一輛像是王亮東的尼桑。董仲波再仔細看看，沒錯，就是，這小子也來吃飯了?一定是簽了合同，高興，來慶祝了吧，董仲波想。

　　董仲波進了飯店，想把素串交給前台的服務員，可是服務員讓董仲波直接自己去送。董仲波也沒說什麽，以前也是有時自己送進去，有時服務員送進去。他問好包間的位置，從前台轉過去，去找那個包間。走到門口還沒拐進去時，董仲波就聽到了急診科主任的說話聲，董仲波停下腳步，沒有露出身子。

　　主任說:“小董這小夥人還是挺實在的，乾活也肯吃苦，就是腦子不太靈光，接連三次把飯菜扣在領導頭上，毛手毛腳的，萬一工作中出點差錯，那就是大事了。＂

　　另一人說話了:“急診需要做的處置多，像這樣出點事，把病人的血管挑破了什麽的，那可要賠不少錢的。＂

　　董仲波聽出來了，剛才說話的是馬科長的聲音。

　　董仲波又有人方說:“我看見他騎著那個破車子就想笑。＂董仲波一聽，這個說話的是王亮東。大家東一句西一句，好像是吃得差不多了，主要是在聊天。

　　董仲波聽到這些，不知該不該現在進去，這些人正在談論著自己，突然進去，大家可能都難為情，董仲波想等一會兒，突然聽見裡面有人說，“素串怎麽還沒送來?要不催一催?＂

　　董仲波又聽見馬科長說:“小王你是咱們本院職工的子弟，當然要照顧。本來院長計劃是今年就變成一個指標了，要給人手最緊張的急診科，我得知了後就趕快告訴你爸，讓他找院長活動，要不再遲些，批給了急診科，董仲波就把你擠走了。＂

　　王亮東就趕快說:”謝謝馬科長。”

　　馬科長說:“不用見外。當年我剛來醫院，你爸在醫院也沒少幫我的忙。＂

　　董仲波聽了恍然大悟，正在猶豫進不進去，突然一個服務員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見了董仲波，問:“你是吉祥寺快餐店來送素串的吧，快進來吧。＂

　　董仲波聽了，知道也沒法再躲避了，就現身邁步進入包間，眾人開始還沒注意到是董仲波進來了，繼續說著，後來有人扭頭看到了董仲波，才停下來議論。馬科長坐在面向門的位置，看到是董仲波進來了，說:“是小董啊！真是巧。”主任也扭頭看到董仲波，有點意外。雖然他以前也知道董仲波下了班會送外賣，可沒想到今天這麽遇上了。

　　大家一陣沉默，董仲波什麽也不想多說，把素串放在桌子上的盤子裡，說:＂你們慢吃。＂轉身要走，可是正好剛才出去的服務員又端了壺茶回到包間裡，結果兩人一個要出去，一個要進來，正好撞了個滿懷。熱水灑出來一些，不僅流到了服務員的手上，上身也潑了一些。服務員燙的大叫一聲.董仲波連說對不起，然後奪路而逃。

　　回到快餐店，董仲波心中感慨萬千，雖然已經想通了，沒能簽成合同也是好事，可以下一步集中精力準備醫師資格考試，可是得知原來是自己被黑了，也還是有些不平，不過一會兒也就恢復了情緒。這種事自己也見了不少，發生在自己身上也並不稀奇，一個人在外面闖蕩，這點小事不值多想。正好這一段點外賣的不多，老板問他吃過沒，董仲波說還沒呢，老板就讓他快點先吃了飯再送外賣。

　　董仲波邊吃邊想起大學時期發生在系裡的一件事，當時系裡有個挺優秀的同學，和其他幾個同學一起參加衛生部舉行的一個競賽，因為他平時學習刻苦，大家都對他寄與厚望，可是成績公布時，他雖然也獲獎了，可是只是個末等的獎，而另一個本校老師的子弟也在系裡和他們一屆上學，也參加了這次競賽，卻意外地獲得了一等獎，可他平時學習並不出眾，成績只能排在中下水平。後來有風聲傳出，說是證書發下來時，本來那個平時優秀的學生得的是一等獎，本校老師的子弟沒有獲獎。但是經過一番手腳，本校子弟獲得了一等獎，平時優秀的學生隻獲得末等獎。大家就想，那麽必然還有一個本來得了末等獎的學生，連末等獎的結果也被剝奪了，一時還在議論是誰這麽倒霉，因為大家覺得，按照那個子弟的水平，他連獲得末等獎的實力也不具備。沒想到幾年後，類似的事就發生在自己身上，有意思，董仲波不由地想。

　　吃完了飯，董仲波坐了會兒，胖子又來了微信，董仲波看了一眼，發來的是明天的拍攝的劇本，董仲波大致看了看內容，覺得好笑，心想不是傳統的電影或電視劇。網絡電視劇?董仲波沒看過，沒想到現在還有這些東西，他想。

　　快到十點多，董仲波覺得今天感冒了，早點回去休息為好，老板也看點外賣的人不如剛才多了，就讓他回去了。董仲波臨走前，又去快餐店的狹小的衛生間解個手，又用力地按了按衝水的按鈕，像是想把這一天的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從記憶裡衝走。

　　董仲波出了快餐店，去開自行車的鏈鎖，邊樂觀地鼓勵自己:＂不論今天發生了什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只聽耳邊有人大聲說:＂明天更完蛋！＂

　　董仲波沒有防備，一聽這話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快餐店旁邊的一家房屋中介的兩人在談今天的業績情況， 可能是今天業績不太好吧。他這才放下心來，那兩個人也邊說邊走遠了。

　　董仲波回到家，先站三體式，本來他想像平時一樣站三體式和劈豢一共加起來半個小時，可是今天身上酸痛，三體式站著吃力，就站了五分鍾，又打了十幾分鍾劈拳，然後上床休息。

　　他躺了一會兒也睡不著。一會兒，胖子又來微信了，再次囑咐董仲波明天下午四點半前到攝影棚，具體在一樓106室，如果找不到，問下傳達室的大爺，或者打掃衛生的大姐。又說是後天還有一個拍攝的機會，也是部古裝劇的一部分鏡頭，這部戲很早就被拍攝出來，之後被屢次翻拍，導演喜歡這部劇，準備再次翻拍。問他後天還去當群眾演員不?這次當替身，戲還稍微多一點，如果拍完了，可能能拿到八十塊錢，盒飯也有，這是另一家網絡電視公司投資的，後台資金更充足。

　　董仲波算了一下，後天是周日。周六自己休息，周日還要去值班，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算是和醫院基本上沒什麽關系了，哪裡還有什麽周日去值班的事，就給胖子回信說:＂去.＂

　　董仲波又看了一會兒明天的劇本，計劃了一下明天的安排:上午送外賣，下午拍戲，晚上就不送外賣了。兩天拍戲能拿一百四十塊，房租就差不多了。還有十多天考醫師資格考試的第一部分，實踐操作技能，這是一票否決，如果不能通過，就不能參加九月份的正式筆試考試，自己複習了一年，不能因一時疏忽大意，輕視了技能考試，他想，然後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