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天色已晚。

　　沙漠的夜晚格外寒冷，龍正三人早早地鑽進睡袋休息。

　　羅洛化身的貓由於耐不住寒意，也鑽進了步江的睡袋。

　　寬闊的沙漠裡只剩下燕姝和步江二人。

　　燕姝一邊把玩著身下的沙子，一邊說道:“法雅其他的生物無法承受外神的‘意識體’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外神要做實驗，應該只會對自己的眷族動手。”

　　步江沉重地說:“話是這麽說沒錯，但要怎樣阻止他們?”

　　燕姝沒有立刻回答步江的問題，而是將手深深埋入了沙堆裡:“阿哆姆看到了你，也嗅到了你身上破界喚靈術的氣息，她很肯定骷髏王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步江看向燕姝，苦笑著說:“我真的是骷髏王麽?”

　　“《死者之書》只有骷髏王能看懂，在得知你能看懂那本書的時候，我就已經確定了你的身份，破界喚靈術，哎……沒想到你竟然會用這種方式變相結束自己的生命。”

　　“你不是說《死者之書》還有其他人能看到麽?”

　　“我騙了你。”

　　步江微微一怔，有些失落:“哦。”

　　燕姝注意到步江的變化，問道:“怎麽了?”

　　“我還以為我可以無條件的信任你。”

　　“謊言在某些時候是必須的。”

　　“道理我懂，只是有些不舒服。”

　　“會習慣的。”

　　“嗯。”

　　步江轉移話題:“骷髏王不在了，能夠製約他們的存在也就不在了，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這個世界胡作非為，末日要來了麽?”

　　“不，羅洛應該把你掌控了他們無法理解的‘力量’的事告訴他們了，但百哈特雖然拒絕，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動作。”

　　“他們在忌憚我的新力量?”

　　“我感覺更像是試探。”

　　“什麽試探?”

　　“試探你有沒有跟他們對抗的資格。”

　　步江慘然一笑:“你也看到了，我的新力量伴隨了太多無法預測的後果，在對付他們的同時，我也有可能毀滅這個世界。”

　　“嗯，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要試探你。”

　　“什麽意思?”

　　“試探你有沒有玉石俱焚的膽量，從你提供的消息來看，外神們想要融入這個世界，但如果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們，這裡跟他們原來的世界又有什麽區別?”

　　“你的意思是……他們並不希望這個世界的生靈全部滅絕?”

　　“嗯，他們要融入這個世界，而非毀滅這個世界，所以呢，你如果拿毀滅所有生靈作要挾，他們肯定會更慎重地考慮降臨到這個世界的事。”

　　步江有些頭疼:“毀滅這世上的所有生靈並非我們想要的，就算我們騙他們只要他們降臨到這個世界就殺死法雅所有生物，他們會信麽?”

　　“這就需要我們表明態度了，百哈特拒絕停止實驗的事，應當就是為了試探我們的態度。”

　　“什麽意思?”

　　“如果我們把血族從這個世界剔除，那麽他也就沒有了實驗材料，他的實驗，也就被‘製止’了。”

　　“如果再有其他的外神拿自己的眷族做實驗呢?”

　　燕姝捧起一堆沙子，任由它們在指尖滑落:“我們繼續將他們連根拔除。”

　　步江歎了口氣:“這樣是不是太殘忍了?”

　　燕姝沉重地說:“但這樣也能向他們表明我們的態度，仁慈只會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

”　　步江看向地面，低聲問道:“血族一出事你就把我叫來，並且還讓我帶著《死者之書》，你跟血族的關系應該很好吧。”

　　“我們一起生活了兩百年。”

　　燕姝淡淡地說。

　　兩百年，兩個世紀，在這麽長的時間裡孕育出的感情絕不單薄，步江苦笑著說:“血族如果滅絕，你不會感覺到難過麽?”

　　燕姝看向遠方:“總比讓外神降臨到這個世界好。”

　　“如果他們解決了體型帶來的問題，讓外神來到這個世界真的還是件很糟糕的事麽?六個文化差異巨大的種族都能聯合到一起，再加一個來自其他宇宙的物種不是什麽大事吧。”

　　“他們很強大，這就注定了他們來到這裡會引發嚴重的後果。”

　　“比如?”

　　燕姝冷淡地說:“人類會把豬放在跟自己同等的地位嗎?”

　　“這……”

　　“力量差異太過懸殊的話，強大的一方就必然會統治弱小的一方。”

　　“外神，真的會那麽做麽?”

　　“我不了解外神，但我了解人類，當一個外來的陌生物種出現在這個世界時，他們的第一反應永遠是進行攻擊，試想一下，一隻螞蟻咬了你一口，你會怎樣處置那隻螞蟻?”

　　“人類不是螞蟻，外神來到這裡的目的是為了融入人類，而非滅絕人類……”

　　“但如果他們發現自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融入人類社會呢?並且還會被人類所迫害、欺凌、利用呢?”

　　“這……”

　　“反抗， 對吧，強者或許不會主動去欺凌弱者，但強者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被弱者欺凌。”

　　步江倔強地說:“總會有調和的辦法的……”

　　“你確定麽?”

　　“我……”步江喪氣地說，“我不確定。”

　　燕姝歎了口氣:“融入一個集體的方式有很多種，統治是最直接的‘融入’方式，而外神有著那種實力。”

　　步江有些不甘心地說:“所以……我們就只能通過滅絕血族，來表明自己玉石俱焚的態度麽?”

　　“你還能想到更好的辦法嗎?”

　　步江把頭埋進膝蓋，沉默了很久，他說:“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不要考慮太久，我們不知道外神給了我們多少時間。”

　　“哎……”步江躺在沙地上，看著夜空，“燕姝，你說老天為什麽非要讓我做那些艱難的選擇呢?”

　　“大概……你是被命運選中的人吧。”

　　“要親手滅絕一個種族，這種事……太痛苦了，你知道嗎?”

　　“為了更大的利益，就必須有一些小小的犧牲。”

　　“這樣的犧牲，真的算小麽?”

　　“比起法雅被外神統治來說，已經算很小了。”

　　“我們如果真的那麽做了，會被後世的人加上‘劊子手’的惡名吧。”

　　“如果我們不那麽做，他們或許連給我們加上‘劊子手’名號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世界……可真是殘酷呢。”

　　“是啊，真是殘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