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玄連忙往那乞丐廟趕去,一路上果真見到了許多人。
一個個身上都帶著武器,看樣子的確是江湖人,的確,除了江湖中人,也沒幾個會在這寒冬臘月死冷寒天裡往外跑,去看一個凍死的乞丐。
就跟蘇青玄一樣,他們一聽到凍死的人可能是天下第一高手周驚鴻,便忍不住的好奇。還有就是激動和興奮,第一高手死了,難道不會留下自己的武功秘籍麽?難道不會留下自己的神兵利器麽?
若是被他們得到了,豈不是一飛衝天?
蘇青玄跟他們的想法不一樣,但是他卻不一樣,他想知道的事情只有一個,死的人,到底是不是周驚鴻!
劉老頭的消息來得及時,蘇青玄是最快知道消息的那一批,可見劉老頭知道消息還要更早,說不定他已經去看過了。
當真是人不可小覷。
乞丐廟這邊已經有了三兩人,除此之外,都是些乞丐,凍的不省人事有,伸手討要錢財的乞丐也有,幹什麽的都有,還有的人冷漠的看著所有人,等著被凍死。
早死早投胎。
這輩子做乞丐,下輩子總要生在富貴人家了吧?
這是這些乞丐唯一的念想了。
蘇青玄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微微皺眉,然後他大步朝著乞丐廟裡走去。
如今正是初春,雖冷,但是卻也冰雪融化。
乞丐窩裡味道難聞,也冷,但蘇青玄都不在意,他一眼便看見盤腿坐在那裡安靜死去的周驚鴻,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天下第一在人生中的最後一刻想的是什麽?
如今江湖上都說周驚鴻這人是個卑鄙小人,說不定三十年前奪走天下第一時,用的也是這般卑劣的手段。
沒人在意周驚鴻自身的境界,沒人尊重他這個大宗師。
明明事非他願,但是所有人都把過錯放在了周驚鴻的身上,甚至於一些不明所以的大梁人。
這位老人身上背負了不輕的重量,丟了一條手臂,還丟了自己一輩子的名聲,在這個乞丐窩裡孤獨的失去。
這種懲罰,太重了。
一個人走進了來,身上穿著白色狐裘大衣走了進來,雪白的狐狸毛長長的,隨著寒風微微顫抖,看著便知道不便宜。
這種人平日裡可不會到乞丐窩來啊。
所有的乞丐都往後縮了縮身子,生怕衝撞了這種達官貴人。他們可不想被人拎出去直接砍掉腦袋,丟在亂葬崗上。
乞丐和野狗可是一生之敵。
往日裡乞討的時候,那些野狗就跟他們搶東西吃,一個個凶得很,每當到了最難熬的寒冬,野狗又開始跟乞丐們打消耗戰。
乞丐會找凍死的野狗回來吃,而野狗也會守在亂墳坡,等著有人把死了的乞丐屍體丟過來,好讓它們在寒風裡飽餐一頓,活下去。
乞丐們可不想讓自己的屍體成了野狗的美食,於是都想著活的更長時間一點。只是他們發現那個凍死的老東西似乎不簡單?
他有什麽不簡單的?
連要飯都不會,天天就知道念叨一些沒用的東西。
這種人也會有大背景?
乞丐們心裡想著。
那穿著白色狐裘大衣的中年男人輕聲問道:“可有人知道這乞丐死之前,可說了些什麽?”
乞丐們面面相覷,沒人吱聲。
中年人從懷裡掏出一些碎銀子:“說了,就是你們的。”
一個乞丐看見銀子的時候,眼睛都看直了,立刻連滾帶爬的過來說:“大人大人!我知道!我當時就坐在這老頭身邊,他念叨著說什麽他輸了,輸的一塌糊塗。然後就死了,他天天都念叨著這些瘋話。”
中年人點了點頭,然後將手裡的銀子丟給那個乞丐,轉身走了。
蘇青玄站了一會兒,知道官兵來了之後,才離開這裡。朝廷會把這老頭好好安葬的,如果那些人還有良心的話。
從此以後,天下第一也成了過去。
蘇青玄想著,這兩人死了,一個時代就徹底結束了,會不會有一個新的時代崛起呢?年輕一代的高手再次比拚出天下第一第二來。
就像是一個輪回,重演著這無聊的劇情。
結仇,報仇,或者殺人,被人殺死。
蘇青玄回到了自己的餅店,意外地發現店裡竟然有個熟人。
戴溫候!
“戴先生,您怎麽在這?”蘇青玄詫異的問。
戴溫候疲憊的扭過頭,見到蘇青玄,想了想,恍然道:“原來是你。你不是跟在劉將軍身邊的那個廚子麽?”
“是我啊,戴先生,您還記得我啊。”蘇青玄笑了笑。
“記得,當然記得,怎會忘記呢。”戴溫候也笑了起來:“你做的飯那麽好吃,大抵上是忘不掉了。”
蘇青玄給戴溫候做了幾張餅,看他狼吞虎咽的吃,便問道:“戴先生怎麽會在這裡?”
戴溫候沉默了一會兒,搖頭說:“我來找我女兒的。她在大梁失蹤了……”
“也許已凶多吉少, 但就算是死了,我也得找到她的骨頭,帶她落葉歸根。總不能,叫她在外做個孤魂野鬼吧。”
蘇青玄歎氣道:“節哀。”
“不說我了,你怎麽在這?”戴溫候又問。
“實不相瞞,我已不再軍中,隻想著自己找個地方,開個小小店鋪,做一點生意,足夠糊口便可。打仗什麽的,實在是不適合我。”蘇青玄笑呵呵的說道。
樣子要多真誠就有多真誠。
戴溫候點頭說道:“你說的對。平靜才最好。”
戴大先生也是討厭戰爭的,但是對比戰爭,他更討厭那些馬匪強盜,海匪當然也是其中一種,聽到劉夜與影隨軍陣亡的消息,他也很傷心。
戴溫候說道:“其實我來大梁,不只是找我女兒,還有我的弟子崖無邊和李陽。這崖山將軍已經率大軍等在邊疆,說實話,若是有壞消息傳來,只怕是崖山將軍就會克制不住自己了,所以我要盡快才是。”
蘇青玄愕然道:“這、陛下的命令?”
他所說的陛下,自然是大周皇帝。
“不是。”戴溫候無奈的說:“是崖山將軍自己,他太衝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