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蘇依打來的,可惜並非為了什麽男女情愫,而是興師問罪。
她今天買了菜譜後,看著書上不準確的量詞,對自己的手藝更加沒有把握。可父母二人每天待在公司,蘇依根本無從學習,隻得投奔姑姑家,想從柳青瑤的母親這裡學習些烹飪技巧,結果正好碰到紅著眼睛跑回家的表妹。
從後者口中聽說了溫明陽的惡行後蘇依大怒,連忙打電話給易安,想要問問他新來的這個同事究竟是什麽品種,以及對於生命是否還有眷戀之類的。只要不是吸血鬼獵人,B級異能者她對付起來信心十足。
易安頗為無奈,雖然很想讓蘇依去動手,但總不好看著她坐牢,隻好花了好一番口舌,這才穩定住兩姐妹的情緒。
蘇依送柳青瑤回屋睡覺之後,又打了回來,問道:“那個溫明陽不會給你穿小鞋吧?”
她歸根結底還是擔心,總覺得辦公室多了這麽個同事,大家平日裡還是互相交付後背的關系,不安全。
“你這說話的語氣怎麽跟我媽似的?”易安笑:“放心吧,就這種貨都用不著咱親自出手,自取滅亡早晚的事。”
開玩笑,K市現在的水那是一般的深嗎?
陸曉川背後兩股神秘勢力的交鋒、虎視眈眈的“使徒”、腦殘而死的屍體,哪一個不是要命的東西,按照徐濤的說法,溫明陽在Y市的時候打的都是些紙老虎,屬於頭一次碰上真大蟲就歇菜的家夥。
這麽一想易安又覺得頭大了,畢竟爛攤子就擺在那裡,早晚得去觸霉頭……難道說真和老鄭說的一樣,咱命數不好?一集死一個?
“行,反正你大不了把工作辭了,然後我幫你出頭,套麻袋揍他一頓。”高貴的血族提出了很街頭的提議。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心裡暖暖的,易安趁熱打鐵,“我工作辭了你養我啊?”
“想得美!”
接下來就是和俗務無關的夜話了。
溫明陽沒把易安放在眼裡,也不想特意為了幫助許昀去跟著徐濤滿市跑,更不願意混入學校裝什麽老師。他自告奮勇擔負起了平日裡的巡邏工作,理論上是趙娜娜的下屬,但姑娘家根本不願意看到他,所以事實上擁有著完全的自由。
而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獨自辦案,獨佔功勞,再憑此理所當然地升職。在他的世界觀裡,功勞從來都是有能者居之,怎麽可能分給那些好逸惡勞的人?
沒有線索就花錢買,能抵擋住金錢誘惑的人不多,區別只是量的多少,實在不行還可以動用強硬手段,好在這兩方面溫明陽都十分擅長。雖說手段不合規矩,但別人也不想因為這點事惹上他,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今溫明陽幾乎已經下意識地把自己這套方案當成了真理。
效率壓倒一切,甚至到了之後……
想到這裡,溫明陽有些懊悔地歎了口氣,還是棋差一招啊,淪落至此。
就在他餓虎般四處尋覓獵物的同時,易安正縮在路邊的綠化帶裡,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自己的第一個目標李策龍,手上還不停拿筆記錄著什麽。
崔梓欣的學霸前男友。
李策龍家裡的情況和鄭銘川知道的相差無幾,的確是公務員家庭長大的,而且其父母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再向上倒一輩可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農民了,完全找不到有術法傳承的跡象。
至於其他的兩個前男友,家裡的情況也正常得很,沒什麽可疑的。
所以最後的入手點就在於他們會不會也和許昀一樣,覺醒了某種能控制靈體的異能,或者交往的圈子裡有這種角色存在。而這就要依靠易安無時無刻的觀察,換句話說就是尾行。
為什麽要求教師的道德水平必須高呢,因為這行實在是太方便墮落了,易安深感不安,有點不敢結婚生孩子。
雖說人到四十生活無望,最終導致欲望下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他一旦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作為系統持有者居然還要身陷中年危機就忍不住一陣煩躁,也不知道現在壽命有多長。
系統的回答永遠在“不知道”和“加油升級”中徘徊,問了也是白問。
反正每天早晨身體各部位都挺精神的,是好現象吧?
“上課情況正常,四節課都認真聽了,厲害厲害,比我當年強多了。”
“十一點五十吃午飯,期間沒和任何人接觸,是孤高的戰士。午飯內容,嗯,紅燒豆腐,那我也點份一樣的吧……好素啊,差評。”
“下午又是三節課,居然沒睡午覺也一點不困!鐵人!”
“自習寫了三張卷子,五點四十吃飯……”
蘇依把易安的筆記本放到桌上,用手指揉著太陽穴,歎了口氣。
“沒想到你還是個跟蹤狂,我以後用不用小心點?”她指著那本筆記,“都跟到這種程度了,他就沒發現?!”
“我就是他的影子,無論是食堂還是廁所,都……”易安眉飛色舞。
“別,別,吃飯呢。不過我倒是也沒從這裡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或許真是無辜的?”蘇依打斷了易安的講解,從後者的盤子裡偷走了塊雞肉塞進嘴裡。
紅燒豆腐什麽的易安實在吃不來,植物蛋白簡直是邪道,蘇依也是這麽想的。
易安很大方,任她隨便夾,反正食堂飯菜口味一般,吃起來也就稍強於加了鹽的無機物,比如大海裡漂了許久的塑料袋,吃起來與其說難以下咽倒不如說了無生趣。
就算吃肉都沒有剝奪生命的感覺。
而且最要命的是價格不便宜,實習生無法享受免費待遇。畢竟再窮不能窮教育,一份菜不賣個四五塊的怎麽好意思說質量上乘。
“昨天幫你找了下房子,特別巧,我樓下那家正好要搬去新西蘭,又不舍得把搖錢樹賣了,正想找個人租出去呢。”蘇依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是一份細則,寫著房東的種種要求以及房租。
規矩倒是不多,連養寵物都不在禁止范圍內,也就是關照了一下注意防火和不能轉租之類的問題。價格更是良心得不行,比周邊均價低了近五張,看來的確是著急出手。
“不錯啊,那家人怎麽樣,靠譜嗎?”易安很滿意。
“就見過一面,他們夫妻平時不住這邊,在別處還有個房子。說是自己家開了點小買賣,看著都挺正經的,不像騙子。”
不能指望現代社會鄰裡之間了解程度有多高,蘇依這樣已經屬於知道的太多了。
“那你先吃著,我去打個電話問問。”記下了紙上的號碼,易安沒打算耽擱時間,直接去了衛生間聯系房東。
蘇依所言不虛,接電話的女人自稱姓連,因為兒子工作的關系決定出國。很貼心地允許易安先租一個月,連押金都免了,要知道市面上通行的規矩是押一付三。
“……”俗話說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易安現在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有陰謀。
比如睡到半夜被人捆起來割個腎或者玩仙人跳什麽的,怎麽想都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啊!說實在的,現在好人也不能表現得太熱情,容易起到反作用,被誤認為心懷不軌。
有趣。
“阿姨,那我能今天去看看房子嗎?”易安問,“大概下午五點左右。”
“那就五點半吧,你直接過來就行。”房東滿口答應。
五點半,這個季節正是太陽剛落山,天微微發暗的時候,上班族紛紛踏上歸途,期待著晚飯……總之很幸福,很安詳。
當然,對於不幸淪落為996或者724雇員的人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易安想了想,最後還是沒按捺住懷疑的心,忍不住問了一嘴:“咱這個房子……沒啥問題吧?這麽說可能不太好,但是您知道我意思吧?畢竟太便宜了, 有些不放心啊。”
“小夥子瞅你這話說的,我們可是正經人家,要不是著急出國怎麽會租的這麽便宜?你要是實在覺得不滿意大不了第二個月退房,我連押金都……”房東越說越激動。
易安連忙安撫對面的心情,表示自己這麽說都是因為陰暗的心理作祟雲雲,好不容易將房東阿姨哄開心,回到蘇依旁邊。
兩人都是吃飯雷厲風行的性格,很快風卷殘雲填鴨完畢,走出食堂正打算溜達一會,卻看前面走過一個熟悉的人影。崔梓欣和呂祥兩人並肩從他倆的視野裡走過,消失在了教學樓的側面。
哪怕是再親密的情侶分手後的關系多半還比不上路邊的陌生人,一般其變化處於絕對值相同的兩極。雖說崔呂二人看起來沒什麽親密動作,但並不妨礙易安升起疑惑。
可當他和蘇依趕過去的時候,哪裡還有崔梓欣的身影,來來往往的學生中,呂祥的身高格外顯眼,只不過現在他身邊的人已經變成了幾個男生。一群人說說笑笑,拿了個籃球奪來奪去,非常歡樂和青春。
呂祥路過易安身邊還打了個招呼:“易老師,蘇老師。”
“要去打球啊?”易安笑眯眯地回話,蘇依當做沒看到。
“對,您要不要一起,這次我可不會再輸了。”呂祥像是忘了之前的不快和賭約,沒事人一樣。
“下次再說,你們玩去吧。”易安擺手離開,瞬間面無表情,眼神從教學樓飄過,注意到崔梓欣的身影從窗邊閃現,很快消失不見。
所以說,水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