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酒喝到十一點半才結束。鐵牧終於算是交了兩個能談得來的朋友。

　　三個人一起回到了生活區廣場，看著兩人逐漸消失的帳篷，鐵牧心裡有了一絲困惑:“他們，是和我一樣的人嗎?會有下線的說法嗎?他們在遊戲裡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呢?”

　　鐵牧又想起了哈默昨天的問題:“你想要什麽?”“我想要什麽呢?真相，我隻想要知道真相而已。”

　　哈默又一次走近的時候，鐵牧站到了他的面前。

　　“那麽，年輕人，你想要什麽呢?”

　　“我想要——離開這裡！”鐵牧突然改變了主意，衝口而出。

　　“哦?”哈默抬起頭看著鐵牧的眼睛，仿佛很驚訝:“很意外的答案。”然後視線轉移，問道:“那是你的帳篷嗎?”

　　鐵牧明白這是有戲了，自己的很多疑問或者可以詢問這位帶著BUG的NPC:“是的，哈默大師，請進。”

　　兩人在墊子上坐下後，鐵牧拉上了門簾，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今天可以了解到不少秘密。

　　哈默大師居然拿出了一個煙鬥，點上煙絲，慢慢的品了起來，沒有說話。鐵牧見了，心裡也是一陣好笑，NPC居然也能找到這種愛好。於是自己也掏出了煙鬥和煙絲，同樣點燃慢慢的抽了起來，一邊在想等會如何開口。

　　哈默看見鐵牧也在抽煙鬥，十分驚訝，但是依舊沒有說話。兩人好像都在等時間走過12點。

　　時間到。鐵牧先開口了:“我出生的諾維斯小鎮上的校長，有這麽一個習慣，每次在最後一個學生離開的時候，都會請學生搭建一頂帳篷，邀請他進去以後，學生才會離開。我想可能大師你可能也有這種習慣?”

　　哈默手抖了一下，沉住了氣:“哦，他還告訴你什麽了?”

　　“恩，差不多全部吧。只是校長從來沒有離開過諾維斯小島，所以更多的是他的猜測。”

　　“那你呢?”

　　“我?我雖然不記得以前發生過什麽，但我認為我不屬於這裡，這裡不是真實的。”

　　“為什麽這麽認為?”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不合理，比如礦石就能變成錠，然後變成裝備，裝備還能變成魔晶，中間沒有任何過程。”

　　“不是有技能嗎?技能轉化，難道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技能是神賜予的，那麽神到來之前呢?”

　　哈默陷入了沉默，很久。

　　“我以前接觸過一個詞語，叫‘苟延殘喘’，覺得很適合用來形容自己。我一直在思考，卻沒有你想的這麽透徹。看來思考之人之間也還是需要交流思想才對。”

　　“我不記得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情，所以想在這方面得到你的幫助。了解過去，就能更好的應對未來。”

　　“說得好。我們凡人對改變世界確實無能為力，或者真的只有你們神民才可以。”哈默長長的吸了一口煙，然後說道:“雖然我也不能離開羅斯城，但是我可以從神民那裡得到消息。其實每個紀元的最終結果都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過程。”

　　哈默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思考要不要繼續說下去，終於還是說道:“我經歷過21次輪回，羅斯城有7次被惡魔毀滅，12次被暗影毀滅，有兩次被惡魔和暗影的聯軍一起毀滅——那兩次據說是神民們已經攻入了陰影世界，是最接近勝利的兩個紀元。”

　　“毀滅……是什麽意思?”

　　“神民們一次次復活，也擋不住邪惡勢力的衝擊，

他們滿山遍野，衝過平原，衝過雪山，衝過峽谷，衝進大門，衝進城主大廳，打破神石，羅斯城即是毀滅。所有羅斯城勢力所屬的凡人回歸，所有神民們被傳送到其他主城。有的時候羅斯城是第一個被毀滅，有時候是中間，有時候是最後一個。每次我都躲在角落裡的帳篷內，無能為力的靜靜等待又一個紀元的蘇醒。”哈默重重的吐了一口煙，歎氣道:“苟延殘喘，這個詞再適合我不過了。”　　“聽上去邪惡勢力好像很強大的樣子。那你看來神民為什麽總是失敗呢?”

　　“不知道。除了我這樣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們即將經歷什麽。世界的發展一定是由神民們在主導的，可惜他們一再浪費自己的能力。而我卻只是一個旁觀者，無能為力。”

　　“那我們即將經歷什麽呢?”

　　“年輕人，20級才是開始。之前僅僅只是讓你們習慣世界的基本規則。20級的時候你們就將面對團隊的挑戰，才能真正接觸到惡魔、暗影的勢力。你們將真正接受推動世界變化的任務，你們將來去自由。你，準備好了嗎?”

　　“還能怎麽準備呢?”

　　“沒有人能獨自成功。再厲害的神民也抵擋不住漫山遍野的邪惡勢力。如果你想做些什麽，去組建你的團隊吧。”

　　“可是我只是一個鍛造者。”

　　“呵呵，年輕人，附魔可不是什麽職業技能，它是神降世的時候帶來的，屬於另一種能力，並沒有受到某些規則的約束。我曾經看到過它召喚出了外界從未出現過的特效。所以，利用好它。”

　　鐵牧突然感覺到了緊迫，二十級的時代就快要到了，自己還是在這裡打打鐵，碰碰運氣，賣點裝備，賺點小錢?外面如此廣闊的世界和無限的可能，自己又到哪裡去尋找真相?要不是今晚一番對話，鐵牧還不知道自己渾渾噩噩在幹什麽。

　　“哈默大師，這個附魔，我怎麽才能利用好它呢?到現在為止，除了做出好點的裝備賣信用點，我也沒有其他發現。”

　　“命運這種東西，誰也說不上啊。我曾經看到有一個傳人，做出了一個叫做‘分身’的特效，有一定幾率召喚出影子分身。這種特效在之前根本沒有聽說過。所以我覺得，後來神一定對這個世界增補了一些規則和限制。你的機會，或者還沒有到吧。對了，以後你可以來2號熔爐，用我的鐵砧。”

　　“哦?難道用的鐵砧還有什麽講究嗎?”

　　“呵呵，也不算吧，只是這麽多個紀元以來，我無聊的時候用遍了這裡上百個鐵砧，發現現在用的這個附魔的成功率相對高了那麽一點點而已，也沒有什麽依據……”

　　“謝謝大師！那你有什麽期望嗎?”

　　哈默邊抽煙鬥邊想了一下:“我只是想著看一看神民真的消滅了陰影世界的勢力會如何，只是想看看。唉——最近幾個紀元，我基本上都沒有什麽朋友。看著一個個曾經熟悉的朋友什麽都想不起來跟我客氣地打招呼的時候，我太難過了……”

　　“確實是一件傷心的事。對了，大師，你對商業區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怎麽看?”

　　“你是說這個?”哈默搖了搖手中的煙鬥。

　　“是的。”

　　“照你的說法，沒有過程，難道也是神帶來的?這些東西都挺有趣的，以前還有朋友喜歡上了咖啡、茶、盆景、字畫等等，當然現在也有人慢慢喜歡上這些東西，時間還長，不是嗎?”

　　“時間，對了，以前羅斯城被毀滅的時間都是第幾日呢?”

　　“不一定，最快的一次第一個被毀滅隻過了三百多天，後面堅持了多久就不清楚了。最久的一次，戰爭持續到一千一百多天，那個時候，所有的神民聚集到羅斯城，從雪山外圍很遠就開始戰鬥，神民們堅持了七天被壓到大門口，又堅持了三天被攻破大門，到後來復活大廳和傳送大廳擠滿了人，再多的人據說只能隨機傳送到附近的野外，更堅持不了多久。 那場戰爭，一想起來就覺得慘烈。凡人們幫不上忙，不能復活，上去了基本就是被回歸，再也回不來了。神民們組織好，衝上去，團滅，又從復活大廳衝出來，再組織好，再衝……可惜啊……”

　　“那時候大家多少級呢?”

　　“據說有一定數量的人到了60級會觸發什麽事情——跟20級的時候很像——然後戰爭強度增加，所以大多數人都是60多級，少數人可以到70級。按職業規則，60級的時候已經可以激活所有職業技能了。”

　　鐵牧這才對世界發展進程有了一個基本的概念——過來人的指點，就是一筆最寶貴的財富。因此，他對哈默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鐵牧慢慢消化著聽到的消息，慢慢吸一口煙，好久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哈默開口了:“你的身上好像也有一些不一樣的東西，那是什麽?”

　　構思了一下措辭，鐵牧回答道:“我有一段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記憶，所以我經常以為自己不屬於這裡。這很混亂。你能理解嗎?”

　　“就好像——神的世界?另一個世界?”

　　“呃，或許是這樣也說不定吧，我對所謂的神也一無所知，也很好奇他們是什麽存在。”

　　“都說通關試練塔會有答案，你可以去試試。”

　　“一個人還是一個隊伍挑戰呢?那裡有多少層?”

　　“都可以。聽說最高的是隊伍挑戰到過二十多層，個人挑戰最多三十多層，都沒有結束。”

　　說到這裡，哈默停了一下，問道:“你記憶裡的那個世界是什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