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十三天開始，畢業的同學開始多了起來。絕大部分在走之前都要找鐵牧招呼一聲。

　　雖然大家平時和鐵牧也沒什麽交流，但是鐵牧同學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都算是諾維斯鎮第121屆學生中的代表人物——也就是思維方式太難以捉摸而已。或者從煙花易冷嘴裡傳出來的那個觀點是對的也說不定:總有些人是不同的——尤其是曾經站在隊伍最前面的那些人。有些思維方式雖然大家沒有公開討論，但是也記在了心裡，或者以後能有用吧。

　　於是畢業了在走之前和鐵牧同學做個告別，逐漸演變成了同學們默認的一種儀式——不要太在意當事人的表情啦！

　　第十四天的時候煙花易冷來告別了:“鐵哥，我準備聽從你的建議去奧克斯城了。獸族喜歡戰鬥，製造職業少，戰爭多。可能我會轉成藍膚族，藍膚族更容易和其他種族打交道一些。感謝你這些天給我的啟發。希望能早些再見到你。加油！”

　　“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是工匠大師了。找你做東西記得給我打五折哦！嘿嘿！祝你好運！再見！”

　　其實鐵牧心裡已經有點慌了。為啥，遊戲老手都知道玩遊戲就是要搶先，先到的吃飽，後到的沒有。一步先，步步先。有人已經玩了六七八九十來天了，你才進遊戲，不是分分鍾被人虐嘛。

　　再慌也沒用啊。背死背活才勉強到5級。

　　第十六天的時候，無雙姑娘來了:“鐵牧哥哥我發現你好壞啦！我覺得自己可聰明了，就是被你說東說西，忍不住去圖書館查書，耽誤了好多時間這才畢業啊！嗚嗚……你以後要賠我1……2個……不，5個寵物才行哦！”

　　“無雙妹妹可不能怪我啊！你看比如說那天我帶你去山上，做的那個風箏是不是能帶著我飛了好遠?書上也不可能啥都有啊！你畢業去大陸了還要碰到很多奇怪的東西呢，可不能只看書呀！再說了，後來我不是教了你一招拉怪放風箏嘛，那麽厲害的絕招，你可再沒地方去學啦！”

　　“還說呢，又跑又跳還要回頭射了不停再跑，這麽難，快摔死我了！我可是要養一大群寵物的女人！還有你說的讓我去聖光島學珠寶，收石頭賺信用點，行不行哦?我可是想要變成一個精靈的啊！”

　　“你要養200個寵物，每天喂它們吃的就是一大筆魔晶對吧，不賺魔晶你分分鍾破產啊！再說了，晚點再去精靈那裡也一樣的嘛。聖光島開始肯定都是牧師和聖騎士去，他們一般都學裁縫和鍛造，副職鍛造學挖礦只能挖到鐵礦石，啥用沒有。你去收礦石肯定是低價。後面想怎麽樣隨你。”

　　“哎呀，那還要先做食物賣信用點才行。人家不都是先去練級的嗎?為什麽就你總是想著先賺信用點！萬一虧了我可不會放過你！還有，我要是走了是不是就沒人和你聊天了?鐵牧哥哥，其實我也不想走，但是你看都第十六天了，同學們都走了一多半了。我覺得自己可聰明了，再不走就變成可丟人了！”

　　“走吧走吧，以後混的不好了可千萬別說認識我啊！”鐵牧不耐的甩了甩手。

　　“嗯，鐵牧哥哥加油！鐵牧哥哥再見！”

　　唯一一個能被忽悠住的也走了，還真沒人再和他吹天砍地了，鐵牧歎了口氣:不是說好的豬腳嗎，怎麽成這樣了呢?

　　第十九天的時候，校長赫克托爾邀請鐵牧同學去送第99位同學離開。

　　這位“你不懂我的寂寞”同學是要去奧克斯城的。

三個人站在學校廣場一角的傳送陣旁邊，校長給“你不懂我的寂寞”同學遞了一塊奧克斯城的傳送石。這位同學接過石頭，彎腰對校長赫克托爾鞠了一躬，說道:“謝謝校長！”然後又同鐵牧握了一下手，說道:“鐵牧同學，謝謝！”“祝你好運！再見！”“你不懂我的寂寞”同學站上傳送陣，揮手告別，白光籠罩，隨即一閃，人就消失了。　　說來也怪，前兩天和鐵牧告別的同學多數都說“加油”，到後面同學們和鐵牧告別的時候基本上都說“謝謝”了。“是不是覺得我沒希望進步了，還把倒數第一佔住了的原因呢?”鐵牧心裡暗自揣摩。

　　“就剩你啦！”

　　“呃，我正在努力，沒有偷懶。”

　　“恩，知道。”校長的話突然來了個跳躍:“你有野外帳篷嗎?”

　　“啊?噢，有的，鎮子上雜貨鋪買的。”

　　“還有多少耐久時間?”

　　“沒怎麽用，還有59個小時。”

　　“晚上11點55之前來廣場這邊，有事和你講。”

　　晚上11點55的時候，校長赫克托爾準時來到了廣場。對先來了一會的鐵牧說道:“把野外帳篷搭起來吧。”

　　鐵牧從隨身空間裡取出了帳篷，放在地上，然後施放技能“搭建”，引導30秒後，還是白光閃過，一頂野外小帳篷出現在面前。

　　“請我進去吧。”

　　“校長，請進。”

　　校長赫克托爾彎腰進了帳篷，盤腿坐下，鐵牧跟著進去坐下，拉上門簾，帳篷就形成了一個獨立空間。本來是躺下睡覺的墊子上坐了兩個人，也勉強合適。就是鐵牧覺得這種說話方式太過別扭了。

　　“等等再說。”

　　“是不是觸發了什麽隱藏任務?這下發達了！倒數第一名還有這福利?”鐵牧開始胡思亂想了，有點小激動。

　　過了0點的時候，校長赫克托爾說話了。

　　“現在每一屆的最後一名學生離開前，我都會請他留下一頂野外帳篷。”

　　鐵牧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回話，他覺得還有故事。

　　“你是這麽多屆學生裡，我見過的最特殊的一個。我認為你重生的時候，不像其他神民一樣，隻帶來了一些基本規則，你身上還有其他一些東西，同時，你身上的規則應該也不是完整的。”

　　鐵牧雖然有點震驚，但是還是問道:“您為什麽這麽說呢?”

　　“你到鎮子外面逛了嗎?外面有什麽?”

　　“我基本上逛完了。鎮子外面有一片戈壁灘平原，有一大片樹林，有一條河，有一個湖，有一座山，山底下有個礦洞，還有沙灘，再外面是大海——我們其實是在一個島上。”

　　“沒錯。我們這些鎮子上的人，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個島。但是我們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的——我們與生俱來的知道，另外還有圖書館裡的記載。我猜我們應該在無盡之海裡。誰能告訴我們，外面的東西是真的嗎?”

　　“應該，都是真的吧。”

　　“可學生們從來沒有回來過。一個都沒有。有興趣聽我說個故事嗎?”

　　“非常樂意，您說吧。”

　　“……那還是79屆的時候，我是一個校長。我教給學生們技能，閱讀學生們的試題，觀看他們的思想，給他們正確還是錯誤的判斷，讓他們畢業，送他們離開。我看學生們在廣場練習烹飪，看他們在廣場搭建帳篷。有一天睡覺前，我突然想，在帳篷裡睡覺是種什麽感覺呢?於是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我讓一個學生搭建了一頂帳篷，卻沒有收回去，而我躺在了帳篷裡。以前我都是十二點之前回到自己的床上，十二點準時睡覺，早上六點準時醒來的。你猜猜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

　　“呃，帳篷裡除了睡覺，我沒有發現還有其他功能啊。”

　　“有的。在帳篷裡——我還可以不睡覺。我在十二點過後，又躺了很久。一直到我想‘睡覺’，然後我在早上六點醒來了。”

　　“那不還是睡覺嗎?”

　　校長赫克托爾笑了笑，沒有回答，繼續說道:“在送最後一個學生離開的時候，我請他留下了一頂野外帳篷，他邀請我進去，等我進去了以後他才離開。他離開的時候，我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還是早上六點，不過是在自己的床上。我知道了當天是重生日，我的任務是迎接80屆的學生們，教給學生們技能，閱讀學生們的試題，觀看他們的思想，給他們正確還是錯誤的判斷，讓他們畢業，送他們離開。”

　　鐵牧突然明白了，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一個BUG，一個驚天BUG，一個NPC發現的驚天BUG！”

　　“從那一屆起，每一個最後離開的學生，我都是這麽做的。我沒有辦法離開，所以我不停的看書。萬幸的是我總能一直知道我是誰。送走最後一個學生的第二天總是重生日。所以我猜想:假如外面的世界是真的話，那麽我們這些鎮子上凡人應該在送走最後一個學生後就回歸了——回到神那裡或者其他什麽地方，然後你們在外面如同書裡描述的一樣，發生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再後來不知道為什麽，所有的神民和凡人都回歸了。再然後，我們一起重生了……”

　　“可能，應該，是這樣吧。”鐵牧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其實他心裡想說的是:“NPC大叔，你只是被刷新的不徹底，不要想的太多了……”

　　“以前的這麽多屆學生，無論他們的思想再怎麽跳躍，總還是有規律可循的。唯獨你總能說出一些圖書館裡和我們的認知裡所沒有的東西，還有一些奇怪的詞語。所以我很好奇，那是什麽?噢，對了，不用擔心，我認為在神民的帳篷裡，是受到某種規則保護的，尤其是晚上0點到6點。我們說的話，可能是神也無法探知的。”

　　鐵牧認真的組織了一下語言，盡量選能說的說:“其實，首先是，我的規則的確是不完整的，是殘缺的。其次，我想，有可能是鎮子這裡的規則比在外面的規則嚴格，或者所有神民到了外面，都會變的和我一樣，我只不過是有的地方沒有被約束到。我一點都不記得以前自己發生過什麽。這一點上還是你厲害！我只是想找尋真相，知道我是誰，知道神是什麽……大概就這些吧。”

　　校長認真想了一會，說道:“也許你心裡是有一個答案的。我曾經也有答案。但是假如你覺得我的答案是錯誤的，那麽你的答案是不是也可能不是真實的呢?”

　　“……”

　　“那我們回到這裡。你知道嗎，你考試始終不及格的原因之一，就是你想的太多，你總是跳出凡人或者神民的身份來看待問題。這對於我們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只不過我沒有權利去否定標準回答。你已經8級了，明天應該就可以畢業了吧?”

　　“嗯，是的，沒有意外的話應該也可以畢業了。”

　　“我已經盡可能的把那些意料之外的東西教給學生們了。我想第122屆的學生們可以學到更多。只是不知道那時候你在哪裡——知道嗎，對於我來說，就是後天早上的事……”

　　鐵牧聳了聳肩:“不知道，可能對於我來說，根本就沒有第122紀元。121紀元就是我的一生。所以，校長大人，過了明天，我們可能再也沒有交集了……”

　　“那就趁著最後一晚好好聊聊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