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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才錄》一百六十六.北邙山(3)
解阿鼠道:“老和尚說得有點道理,只是你也有不知道的,那唐大武有個兄弟,名叫唐大周,行事不愛聲張,故此江湖人多不知曉,他的功夫怕是要強過其兄,唐大武頗為忌恨,找了個茬頭將他逐出門去,這唐大周倒也不在乎,只在江湖飄蕩,做些說不出名的勾當,據傳他頗會些手藝,泥水活做得極好。平日裡出手極是豪闊,漫使銀錢,據說都是從地下刨來的。”

智顛道:“我倒是忘了他,這就是了,此人八成便是這個唐大周。”

解阿鼠道:“這洞挖得好好的,再挖幾尺便到了,怎麽就犯懶不好好挖了,偏要用什麽碎碑掌震開,萬一震塌了怎麽辦?唉,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個盜洞。”他看著頭頂破碎的洞口,似是極為遺憾。

智顛拈須道:“你這還是腦袋嗎?他一個盜墓高手,怎會不知其中利害?必是有些緊急之事,讓他來不及再挖,隻好鋌而走險,硬生生以掌力震開洞口。”

我站在一旁聽這二人對答,心中卻也疑惑,到底是什麽緊急之事,讓唐大周犯險出掌,難道是遇人偷襲?

智顛像是看透我的心事一般,說道:“不用想,定是有人封住洞口,突然出手襲擊,想將他甕中捉鱉,唐大周在洞中,乃是身處絕境,若不速速挖通,便只有挨打等死的份兒,無奈之下,隻好拚死一搏,入到墓中以求生機。他一擊成功,進到地宮,只是自己也免不了中招受傷。你看這一灘血跡,”他指了指地上的一處暗紅之處,“若是尋常刀劍傷,應是點點滴滴一路灑去,此處只有這麽一灘,並無別處血跡,分明是口中噴出的,當是唐大周受傷吐血。”

他娓娓道來,似是親歷一般,卻又講得頭頭是道。解阿鼠不住地點頭,不由得豎起大指,說道:“老和尚,你簡直就是神仙,我算是服你了,以後就跟你混了!”

智顛道:“這襲擊之人也極不一般,你們看這個洞。”他指著地面,似是被什麽戳破一般,留下一個深深的洞。解阿鼠道:“這是棍子戳的吧?”

智顛搖頭道:“你這廝真是沒頭沒腦,這洞口如此規整,又戳得極深,絕不是隨便折根木棍便做得到,雖則有些像那種齊眉棍,只是墓中如此狹小,你會拿根長棍子進來做兵器麽?”

解阿鼠忙道:“行行,就你聰明,一個和尚這麽賣弄,快說到底是什麽?”

智顛道:“金剛杵,這是短兵器,便於攜帶,又是鐵製,威力非木棍可比。唐大周拚著受傷,震破墓壁,逃入墓室,那偷襲之人自上而下進擊,金剛杵直戳到地上,弄成這麽一個洞,倒也合情理。只是使金剛杵的大家,多是佛門弟子,竟也摻合到這盜墓一行,真是佛門不幸。”他說這話極是自然,就像自己不是和尚一般。

智顛還在拈須歎息,我已走出這個墓室,來到一處甬道中,這甬道倒是寬闊,高約一丈,可容兩人並行,我走在頭裡,解阿鼠緊隨在後,智顛落在最後。

智顛說道:“奇才,洞中或有他人,你小子可小心了。”

我笑道:“放心吧,附近沒有人聲,想必他們已出去了。”

走了十余步遠,見地上一柄單刀,智顛拾起一看,道:“這事越發有趣了,膠東派竟也有人摻合在內。”

解阿鼠道:“一柄刀你就看得出門派,你這個和尚,莫不是唬我們吧!”

智顛道:“這可不是一般的刀,只有膠東才有,那裡素有倭人來往,倭人的倭刀與中土甚是不同,刀身細長,鋒利無比,膠東派皆用倭刀,此刀是難得的上品,絕非一般幫眾所能配帶,

必是派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端起刀身細細端詳,叫道:“是了,刀柄上刻著個劉字,多半是膠東三老之一的劉清泉,這姓劉的一套劉公刀法,縱橫齊魯,罕逢對手,不知竟被何人打落了兵器,膠東派眾視刀如命,刀在人在,刀去人亡,只怕這劉清泉凶多吉少,離此不遠必有屍首。”

解阿鼠一撇嘴,嘟囔道:“這吹得太玄了吧!看見把刀就編出個死人來,臭和尚你可不要自己打嘴巴。”

向前走了幾步,拐了個彎,忽見一人橫在地上,須發上皆是鮮血,我奇道:“果真有屍首。”心中對智顛大是歎服。

解阿鼠說道:“這人是誰還難說,臭和尚別指望我佩服你。”智顛隻微微一笑,並不答言。

忽地一絲聲響鑽進耳朵,似是一點點極為微細的喘息之聲,我停下腳步,打了個手勢,解阿鼠剛要

開腔,被智顛一把捂住嘴巴,拖到身邊去了。

我收起夜明珠,四周極黑極黑,我手握劍柄,小心向前探去,那兩人卻不似我這般夜能視物,只在身後摸索著前行。

走了幾十步,轉過了兩個彎道,喘息聲已更加明顯,那氣息極為不穩,夾雜著嘶嘶的聲響,像是喘得極為吃力,簡直是垂死掙扎一般,我知道有人就在前面不遠,再走十幾步遠,赫然見甬道角落裡一個矮矮的身形,朦朧中一個人箕坐於地,兩腿向前伸長,頭垂在胸口,似是受傷頗重。

我開口道:“這人怕是要死了。”拿出夜明珠,那人的樣子便顯現出來,卻是個膚色白淨的中年人。

他吃力地抬起手來,指向前方,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響,似是要說些什麽。

解阿鼠搶步上前,扶著他的肩膀,說道:“快,快說寶貝在哪兒?”

誰知那人應聲而倒,抽搐了幾下,再無聲響,竟是死了。

解阿鼠懊惱地道:“你倒是快點說啊,死得這麽著急。”

智顛道:“這便是那個唐大周了。”

我問道:“大師見過此人?”

智顛搖頭道:“看他的手掌便知了,他的手大過常人,筋脈畢現,一看便知是掌上下過苦功,再則看他手心的老繭,生的位置與別人不同,應是常使掘地鏟打洞所致。”

解阿鼠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點頭道:“臭和尚說的不錯,我倒真是佩服你了,竟起了拜師的心思。”

智顛道:“不收不收,你心術不正,腦袋不靈,最要緊的是,不會下棋~”

他忽地俯身下去,扒開唐大周前襟,見胸前赫然一點紅印,那印處已凹陷下去,成了一個小小的坑。

智顛皺眉道:“殺他之人乃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名字喚作張一香,人送外號‘一香指’,他擅使點穴手,內心雖狠毒,外表卻作出一副仁慈的樣子,凡點人死穴,卻不即刻取人性命,總要讓人苟延殘喘一柱香的功夫,這功夫比一招致命的不知要高出多少。”

解阿鼠道:“想必他是想撬開唐大周的嘴,讓他說出藏寶之地。”

智顛點了點頭,說道:“你倒是聰明了一回。”

“看情形他並未如願,卻被別人打攪了。”智顛指著壁上說道,牆壁上遍布道道劃痕,還有一個個細小的坑,像是經了一番打鬥。

我已不想再問他究竟,智顛說的總是對的。如此說來,一柱香之前,這裡還在打架?那如今他們豈不是還在墓中?我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卻未發覺任何聲響。

解阿鼠道:“走了這麽久,連一個機關也沒遇到, 這牆壁,怎麽不射出箭來?奇怪奇怪,臭和尚,這究竟是哪個皇帝老子的墳頭?”

智顛說道:“王二十三。”這個我知道,王二十三便是是後唐末帝李從珂,當年石敬瑭兵臨城下,李從珂走投無力,登樓,事後石敬瑭親自收其屍骨安葬。

這本是一個亡國之君,被仇敵草草安葬,按理說墓中不會有什麽隨葬品,也用不著費心設些機關,不知智顛為何偏偏選中他的墓,而且看樣子不只是他,好多人都相中了這座墳頭,這事兒還真是蹊蹺。

又走了一會兒,進入一個稍大的墓室,墓室內有幾具屍體,仔細一看,相貌服飾與中土人士多有不同。

“想不到,西夏人和契丹人也插手了。”智顛指著其中二人道,“這個看樣子是西夏細封家的人,從他的彎刀便可看出,西夏人的刀彎身細長,最適合馬上使用。而那個人的出劍之勢,卻是大遼長白派手法,這兩派竟在這墓中火拚一場。”

那西夏人的刀劈在遼人的頭上,看來力氣極大,竟至將那人當頭劈開,彎刀嵌在頭內,而遼人的劍直透西夏人胸腹之間,劍尖從後背露了出來。

其余幾人,有漢人也有遼夏人,死相各異,這些人怎會千裡迢迢來到這挖墳?如此多的人入到一個落魄皇帝的墓中,不知有何圖謀,我越來越覺得這裡面不簡單。

解阿鼠已頗不耐煩,尋來尋去,也沒尋到什麽寶貝,這個墓室中雖有些隨葬器物,只是些生活用具,看起來也不值什麽銀錢。

智顛道:“莫急,前面便是主室,是存放棺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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