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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才錄》二百三十九.站著死
雨太大了,天地被雨水連成了一片,到處是黑暗,到處是水,到處是血腥,魏家堡上的廝殺已持續了一個時辰。公義門趁著暴雨夜襲,魏家措手不及,好在奇才及時示警,哨塔內鑼聲大作,魏家弟子蜂擁上了城牆,雙方混戰在一起。/p

哨塔上不住地放箭,阻擋堡下之人登城,而先上城牆的一批公義門高手陷入魏家子弟的包圍,魏序、魏彬指揮眾人迎敵,梁之量、梁世寬父子帶領梁家子弟,老劍客桑為率門下弟子一起助戰。/p

魏家人居高臨下,砍斷繩索、投擲石塊,城牆下公義門人一個個地倒下,但先登城的人中不乏一流高手,在狹窄的城牆上,魏家武陣無法展開,一時間陷入苦戰。/p

一群人在城堡門外,不斷撞擊著魏家堡的大門,那扇厚厚的鐵門,是魏家堡最後的屏障,伴隨著巨大的撞擊聲,鐵門不住地顫抖著、轟鳴著,一群膀大腰圓的青壯在門內死死地頂住。/p

城牆上幾個公義門高手飛身躍下,想自內打開堡門,魏家子弟立刻圍了上來,用魏家的鐵血武陣抵擋這些江湖高手。一個人倒下了,另一個立時補上,就連魏家的女人也投入了戰鬥,梁英、魏芳等魏家婦女,凡是會武藝者都上了城牆,或者補到武陣當中,而那些沒有功夫的女人,則幫著救護傷者,或者搬運箭矢和守城的石塊、滾木。/p

戰鬥陷入膠著,雙方的弦都繃得很緊,任何一方稍一後退,便會全線崩潰。公義門眾還在不斷地登城,這些人像飛蛾投火一般,冒著墜落的風險,頑強地向上攀著,魏家子弟以軍人的血性抵擋著強大的敵人。在冷硬的石牆上,在濕滑的泥水中,到處都是紅色的鮮血,不斷地慘叫仿佛已成為暴風雨必不可少的和聲。/p

魏彬已殺紅了眼,劍上的血流從來沒有斷過,可是敵人太多了,砍翻了一個又上來一個,他像一個無意識的木頭人一樣,不斷地揮著手中的劍,兩臂漸漸發麻,腦袋裡嗡嗡作響,他懷疑這殺戮還有沒有完結的時候,有時甚至是期盼地想,也許挨上那麽一刀就好了,讓這一切全部結束,自己也將得到徹底的解脫。/p

魏彬又砍翻了一個黑衣人,用手抹了抹滿臉的血水,忽地他的眼前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這身影如此熟悉,如此親切,如此值得信任和依賴,讓他忍不住熱淚盈眶,那是他的老父親,魏家的掌門人魏直!/p

魏直高大挺拔的身軀穩穩地矗立在城牆之上,頭頂著漆黑色的天,好像一座冷硬偉岸的石雕。他左手鐵鉤、右手金槍,猛地暴喝一聲:“魏家的兒郎們,殺!”/p

這一聲穿透了雨幕,驅散了寒濕,魏家弟子聽了全都心頭一震,熱血忽地湧上了頭,他們渾身發熱,仿佛又有了使不完的力量。魏家人寧可戰死,也絕不後退!/p

“殺!”“殺!”“殺!”/p

魏家子弟呐喊著,懷著滿腔的仇恨,向著敵人撲去。/p

公義門退了,來得如暴雨,去得似疾風,他們丟下同伴的屍體,飛快地退入到黑暗之中,像一條條蛇滑入到草叢深處。/p

魏家子弟在城牆上放箭,將落在後面的黑衣人射倒,然後他們意識到自己取得了勝利,有的人歡呼著,有的人哭泣著,有的人扶著急劇起伏的胸口嘶喘,有的人躺倒在泥水中沉沉睡去。/p

而他們的掌門人,執掌魏家三十年的魏直,雙手拄著自己的金槍鐵鉤,直挺挺地站在魏家堡的城牆之上。/p

魏直死了,直到死他都是站著,直到死他都在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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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才半邊身子纏著白布走出了屋子,他的前胸後背都是劍傷,黑無常差點要了他的命,最後卻被他送上了西天。他和二牛在雨夜之戰中出了大力,使得他們得到了魏家子弟的信任。/p

男人們見他經過,都會立住腳等他過來,然後輕拍他的肩膀,問一問傷勢如何。女人們見到他都忙不迭的找些吃的用的,不容分說向他的手裡塞,奇才的衣服有人搶著拿去縫補漿洗,頭髮斑白的魏七娘見到他就忍不住流淚,說他像自己幾天前剛剛死在公義門手裡的兒子,她將自己為兒子作的衣衫都拿出來,死活要送給奇才。/p

二牛總是酸溜溜地說他佔了臉白的便宜,若不是自己臉上落了疤痕,肯定比奇才更受歡迎。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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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笑道:“牛哥,你雖然臉黑了點,不過你的心……更黑呀!”/p

奇才剛剛從魏雲龍房裡出來,那孩子非要聽他講怎麽殺了黑無常,已經問了好幾遍了,他還說等自己腿腳好了,一定要拜奇才做師傅,向他學習輕功和劍法。/p

魏香玉提著劍跑了過來,紅撲撲的臉上全是汗珠。她今年十四歲了,嫌女孩子練雙鉤不好看,一直跟著魏彬學劍。/p

“王大俠!”她叫道:“我剛學了一套新劍法,你看看我練得怎麽樣?”奇才是香玉心目中最厲害的劍客,他為人又隨和有趣,孩子們都喜歡請他指點武藝。/p

香玉說完,也不管奇才答不答應,立刻舞起劍來。奇才便站住,看了半晌,隨便說了幾句。/p

香玉笑道:“王大俠,嗯,你和我的哥哥們差不多大,我,我能不能叫你……王大哥?”/p

奇才笑道:“香秀可是叫我叔叔的。”香玉道:“叔叔不好聽!大哥多好聽,王大哥!”/p

馮英和二牛結伴走了過來,二牛伸手在奇才肩上一拍,“兄弟,你沒事兒了吧?咱們喝酒去!”/p

奇才咧了咧嘴,“哪兒有酒啊?堡裡有?”香玉插嘴道:“王大哥的傷還沒好,不能喝酒!”/p

二牛道:“哎喲,這小丫頭什麽時候被收買了?居然管起這個呆子來了!”香玉道:“牛大叔別亂叫,我可不是小丫頭!”/p

二牛道:“怎麽他就是大哥,我倒成了大叔?”香玉道:“王大哥比你看著年輕多了!”二牛搖晃著黑黑的大腦袋,又向上翻了翻白眼,眾人都笑了起來。/p

魏家堡經雨夜一戰,又死傷了幾十名子弟,魏直戰死,魏序身負重傷,堡裡氣氛一直沉重壓抑,眾人難得露出笑臉。這一笑,讓大家心裡多少輕松了些。/p

馮英道:“公義門自上次之後再未露面,派出去的兄弟們回來說,河間府武林各派雖然都投了公義門,但是大多陽奉陰違。如今各派與從前一般無二,派內也沒有幾個陌生人。如今看來,公義門好像是真的走了。”/p

奇才道:“這事兒得打聽確實了,說不定他們在哪兒藏著,咱們一出去就被捉個正著。”/p

二牛道:“奇呆,你膽子也太小了吧,公義門上次進攻損失慘重,他們看魏家堡固若金湯,大概不想再來碰壁了。”/p

奇才可不敢那麽想,他隱約覺得何玄不會這麽放過魏家,就算魏家只剩下一些殘部。/p

平靜的日子又過去了大半個月,奇才的傷已好了個七七八八,公義門一直不見蹤影,好像也沒什麽異常,難道他們真的走了?/p

中原各派的人呆不住了,紛紛告辭回鄉,太行派已回山,桑為也帶著弟子回家去了。此次梁家損失慘重,六十余名精英子弟,隻余下十八名,最重要的是失去了大少爺梁世寬。梁之量已經離家兩月有余,心系汴京家裡,急著要回去,魏芳不放心娘家,要在此再耽擱些日子。/p

梁家父子帶著人踏了歸途,魏家堡只剩下魏家子弟,魏直死了之後,他的兒子隻余下魏序和魏彬,魏序重傷在身,很多事是魏彬在張羅,還有魏家的一些旁系。/p

當家的幾人商量了幾日,認為河間府對魏家來說已不安全,公義門一向是斬草除根,如今此地已算作是他們的地盤,作為以前的霸主,魏家還如何在本地經營?那麽魏家退出武林,守著幾畝祖田度日行麽?或許行,這樣的結果是魏家徹底認輸,在公義門手下求個活命,人家還未必能給,鐵血魏家如何能夠接受?/p

魏家堡雖然堅固,可是這麽一大家子總不能一直悶在堡裡。商量來商量去,只有一個選擇,舍棄河間府祖地,走!/p

不得不承認,魏家已失去了同公義門叫板的實力,如今是惹不起躲得起,先躲得遠遠的,再徐圖日後複起。可是一大家子老弱婦孺太多了,魏家精英死傷殆盡,留下一大群寡婦孤兒,青壯隻余兩百多,這兩百多人包括魏家嫡系、旁支血親和各枝弟子。血親都是必要遷走的,弟子就不一定了,人家大都在本地安家置業了,未必會跟著魏家遷徙。所以到時青壯會更少,幾百名老弱婦孺沒有青壯保護,哪能走出多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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