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趕快把族內資產全部都轉移到鄔堡去,召回在外的族人。不出一個月。戰火就會燒起來。”
面對蘇非的慎重,甄儼有些不解:“他們也不過是一群亂匪而已麽,而且朝廷不是已經下令捉拿張角了麽?”
“師兄,戰爭是必然的了,這滿天下的黃巾教眾何止百萬啊!”蘇非向著外走去,在門口處停了下來,無比嚴肅的說:“張角有著這麽好的一招後手,他豈肯坐以待斃?”
“相信我,轉移財產,加強戒備,不要讓流民隨意接近,守衛自家鄔堡,還有,吩咐家中子弟不要外出。”蘇非說完,對來福吩咐道:“將我剛才的話,和這個消息飛速傳遞到各個家族。”
甄儼離去了,開始回家布置。蘇非同樣也在布置。
“通知大哥,縣城裡的商鋪,全部歇業,將東西全部都運回鄔堡。”
仆從接到命令後當即出發。
“財叔,你傳令到各鄉戶佃農,將有災禍亂起,家中米糧錢財可以登記暫時寄放在鄔堡代存,我們會給他們開出憑據,事後他們可以隨時取出,並且支付他們每日萬分之一的利率。人員也可以進入鄔堡暫避威脅,不收任何費用,只需要他們自備口糧即可。”
財叔有一點好處,就是堅決執行蘇非的命令,從來不多問為什麽。
一些和蘇非比較親近的家族,此刻正在完美的執行著蘇非傳遞出來的信息,效仿著蘇家的操作。
漢昌縣的街頭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幾大家族的商鋪退了場,先前被打壓的無數商賈就開始猛烈的反撲,迅速佔領各個市場。
商賈處於這種世道,多多少少都能嗅到一些敏銳的商機。可能是因為各大家族囤糧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各大糧鋪的退場。商賈們也跟著瘋狂的囤積糧食,抬高糧價。糧價每天一個變化,短短五天之內,就已經翻了個倍。
這可能就是回光返照吧,蘇非坐看他們臨死前的瘋狂。
二月的天,還是陰沉沉的,冷清清的。
無極縣尉李佐,此刻正公器私用;帶領著一隊縣卒巡視著自家的產業。
“這個孺子也太大驚小怪,一群黃巾道士能成什麽氣候,阿爹居然還這麽害怕。”李佐自言自語的嘀咕著。
他瞅著磨磨唧唧乾活的佃戶罵道:“動作麻利點,都給我快點搬,天黑之前不把東西給我都運到堡裡,一個個的小心你們的皮!”
感受到颼颼的冷風灌進領口,他連忙緊了緊衣服。心想:這麽冷的天,還好沒有穿甲,不然鐵甲估計都能粘到肉上去。
嘈雜的腳步聲在伴隨著風中的枯草在亂舞。
“什麽聲音?”李佐在縣尉一職上也幹了近六年,長期的帶兵的他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他隨手點了身邊的兩個手下吩咐道:“你們兩個去看看,怎麽回事。”
腳步聲越來越急切了,兩名縣卒剛剛走出去沒兩步,就飛快的退了回來。
“大人,黃巾....黃巾來了!”
“什麽黃巾,不要慌鎮定點。慢慢....”李佐後面的話語又重新的噎回了嗓子裡,因為他已經看見了遍野的亂民將他們團團圍住,手裡拿著各自自製的武器,槍矛等,還有叉子鋤頭等農具。清一色的頭上包裹著黃巾。
這一刻,李佐不得不佩服那個讓他最不願意想起的人。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獻上自己的敬佩。可是這些還有用麽?
“所有人持兵列陣,互相依靠,
把糧車給我圍住!”李佐用盡力氣吼了出來,不知是因為用力過猛,還是畏懼,他此刻的全身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拔出腰間的佩劍,緊緊的抓在手中。“二三子聽著,我是無極縣尉李佐,你們膽敢公然圍攻朝廷官吏,這可是造反!殺頭誅連的大罪!” 李佐的恐嚇,好像有了那麽一絲的作用,暴亂的黃巾兵有了片刻的動搖,停頓了下來的隊伍在一陣竊竊私語了。
李佐的目光飛速的在群賊裡面搜索,洞察著破綻。他低著頭,小聲的對身邊的人說道:“放棄糧車,待會全力隨我突圍。”
黃巾賊已然平複了剛剛的那一絲小小的波瀾,重新的圍攻上來。
李佐給自己的兩個親兵使了個眼色,高聲吼道:“殺!”
兩名親兵手持腰刀,砍倒了最前面的兩名賊人,按照李佐示意的方向衝殺過去,李佐帶著後面的縣卒隨之而來。
鮮血點燃了沉寂的人群,他們就像聞到了腥味的野獸,開始瘋狂的拿著手裡的武器攻擊著縣卒。
縣卒有甲,兵器也都精良。生與死的關頭,人總是能爆發出巨大的潛能。五十名縣卒,直接在重重包圍中撕扯出一道口子。
奈何,在著數以千計的黃巾兵面前,他們就宛如人海之中一葉飄零的孤舟,後續的人潮很快就重新將其淹沒。
李佐聽到戰馬的嘶鳴聲,那熟悉的聲音正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坐騎。等他回頭看去,戰馬之上乘騎著一名年輕而又陌生的面孔,他持著長矛衝著自己就衝了過來。
撲哧~
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化作了黑暗,嘈雜,喊殺,哭泣,呼嘯的風聲,一切的一切都變的安靜。
漢昌縣城
無數個頭上包裹著黃巾的人,從大街小巷之中躥了出來,手裡拿著各種兵器,在人群之中砍殺。
凡是高冠華服者,最先淪為刀下亡魂。市井小民也難逃一厄。
米店商鋪,被劫掠一空。
煙!濃煙升騰,彌漫著,像一隻張著爪牙血口的巨大怪物,盤旋在城市上空。火!烈焰灼身,燃燒著,猛烈的大火紅焰繚繞著天空,代替著天空之中缺席的太陽,驅散著陰天裡的冷暗。
可是空氣之中卻更加的冷了,寒了。
尤其是人心。
哭聲,喊聲,哀號聲;慌亂的奔跑聲,金屬的撞擊聲,木頭的碎裂聲,苦苦的哀求聲......
街頭巷尾一片狼藉,屍橫遍地。
縣衙
許封此刻正滿頭汗水,焦急而又擔心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情況如何?”
“縣尉陳方正在全力抵抗暴民入侵。但是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
手下的回答,如一盆冷水般澆在許封心頭。
“那,援兵呢?我蘇賢侄的援兵何時能到啊?我不是早就命人去求援了麽?”許封好像又感覺到了巨大的希望,喃喃道:“他有數千私軍啊!我見過的,都是一頂一的精銳,他來了定然能平息暴亂!”
“大人,還請您先行撤退吧,陳縣尉那邊已經在準備人手,護送您突圍了。”手下旁邊說道:“現在全縣都在亂,恐怖各家的私兵都在保衛各家,沒有多余的兵卒來救援縣城了。”
“怎麽會呢,怎麽會呢!我是他姑父啊!他姑姑和表弟都在縣衙啊!他怎麽會忍心棄我們於不顧呢?”
“大人收拾細軟,先撤吧!”
慌亂無神的許封,眼神裡恢復了一絲清明:“我不能走,我是一縣之尊,棄衙逃命那是死罪,即使僥幸免死,我的仕途也就全完了,我不走,你速度帶著夫人公子撤離,去蘇家堡,速去!”最後一句話,許封是用著有生以來最大的嗓音,嘶喊出來的。
“諾!”手下恭敬的行禮退去。
縣衙外
“持矛向前,五十步以內,誰敢靠近,弓箭手放箭格殺勿論!那邊去五個人,把大門給我頂死.....”
縣尉陳方正在指揮著各部禦敵。
“陳縣尉,縣尊他不肯走,說是要和縣衙共存亡,他讓護送夫人公子先撤。 ”
縣尉陳方思索了幾秒,道:“先安排所有文吏家眷,去內衙會客廳集合,我已經安排本家侄兒率部前來接應,稍後就安排他們撤離。”
頭上裹著黃巾的暴民們逐漸的開始往縣衙門口匯聚,眾人簇擁著一個留著山羊胡的猥瑣道士。雜亂不堪的隊伍,開始了有秩序的集結。
“上使,狗官有強弩硬弓,咱們沒有盔甲,太吃虧了,攻了兩撥都敗下來了。”一個中年男子向著山羊胡匯報道。
“前面不是讓你安排人先摸進縣衙的麽?”山羊胡輕蔑的斜著眼睛質問著他。
“狗官好像提起就有所察覺了,這幾日來一直防查的都很嚴密,屬下實在是沒有機會,還請上使再給我個機會,我親自帶人再衝一波。”
山羊胡擺了擺手道:“不必了,想來你也是盡力了,漢昌縣令從去年開始,就大肆抓捕驅逐我教中義士,你能成功起事已經是莫大的功勞了。”
“屬下多謝上使明鑒!”那人恭敬的對著山羊胡行禮致謝,對於官府的強弩硬弓其實他心地也很懼怕。
“可是這縣衙....”中年人猶猶豫豫的說著。
山羊胡用手輕輕的撫弄著他下頜的那一撮胡須,裝作一副風清雲淡的世外高人模樣,冷笑著說道:“你帶人去把街上的居民驅趕到這裡來,趕上個幾千人,讓他們去衝擊縣衙,看看那些狗官有多少箭矢!”
中年男人聽了之後感覺渾身打了個寒顫;果然還是讀書人狠毒!雖然心有不忍,但是也不敢違逆,隻好帶人去執行這個殘忍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