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黃毛的表現,可文倒是沒什麽意見,可興也睜一眼閉一眼。這家夥腦子不太正常,誰會一聽說哥倆住一起就轉頭逃跑的?真是腦洞太大。
“薑正義,你身上還帶著什麽東西來嗎?”可興問。
“沒錢。”
“廢話,我哥是說什麽天材地寶啊、武功秘籍啊、月光寶盒啊什麽的?”
“有個手機算麽?不過這手機有點舊,好幾年前的諾基亞,我花了三百塊錢淘來的。”
“情懷啊!給我看看。”說著,可興一把搶了過來,這玩意可難找了,N81,自己原來也想買一個的,可惜一直沒錢,前兩天剛有錢了,卻早就停產好多年了。
“沒信號……緊急電話不通……按鍵不靈……我日,還他媽電我!你說你買這麽個玩意幹嘛使?啊?”
“情懷啊……”
“……”
“……”
“胖子,你去勾搭勾搭小姑娘,套套話。黃正義……不是,薑正義,你去勾搭勾搭老玻璃套套話。一會還回這個點,聚齊了再去集合點。”
薑正義:“……”
三人分開,各自去套話。可興這時候才有空踅摸踅摸周邊的人。自打一睜眼就覺得這裡不正常,“大麥子”、石台子、複古范的祭祀人群、莫名其妙來此的人、來這的人的共同特點、沒信號的手機、不通的緊急電話,無不透著詭異。可興四處踅摸起來,四周的人很多,有和自己等人差不多的,也有長得挺新鮮的,有的人白得誇張,也有臉上冒著紅光的,是真的有紅光,不知道是怎麽弄的。還有從身上冒著淡紫淡粉色霧氣的,看著讓人覺得稀奇。正想著從哪找個切入點,看見祭祀台不遠有個倒著的木桶,旁邊坐地上靠著一個年輕人,攥著個木質大酒杯,神色間帶著些哀愁,很普通的樣貌,滿臉通紅,眼角似乎還有沒乾的淚痕。就他了,醉了好套話,酒後吐真言。
順手從祭祀台上拿了個酒杯,朝著那個青年走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兄弟,跟我說說吧,憋著不好,說說解心寬。”話音一落,那哥們就小聲地悶悶哭起來了……
“祭祀又到了,去年就沒了那麽多人,今年肯定又得沒好多人,各種辦法都想了,我就不明白為什麽就非得祭祀那邪神?可憐我的女神啊!嗚嗚嗚……我剛表白完!”
“那你怎麽來了?”
“我剛表白完!就抽到簽來了。我肯定是回不去了,我就剛拉拉手還沒那啥過呢!嗚嗚嗚……”
“肯定是村長兒子……肯定是那孫子坑我,在簽上做了手腳!嗚嗚嗚……”可興看著這個醉鬼,眼裡略微有點無奈。
“去年來的守護神,到今年就全走了,也不知道今年來的守護神能留下多久。妄他們還叫守護神呢,待一年就跑,根本不管我們,吃了喝了不算還搶我們的女人,算什麽守護神啊……邪神來了就應該把他們都吃掉都殺光!嗚嗚嗚嗚……”說著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也不知道他怎麽做到邊喝酒還邊哭得出聲的。
“邪神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動不動就抓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還沒完沒了,可憐我怎麽那麽命苦啊……嗚嗚嗚……”
可興梳理著醉酒青年的話,探道“兄弟,來都來了,別乾傷心了,又沒用,壯起膽氣來,哭哭啼啼的有什麽用!”
“嗯!嗚嗚嗚……”
“長這麽大我還一次都沒見過邪神長什麽樣呢……要是見一次再死,也算值了。”
“我也沒見過,就聽原來逃活命回來的人說邪神都長尖牙,什麽模樣倒是沒有規律,再說那些人十個十瘋,
瘋瘋癲癲的瘋言瘋語也不足信。”醉酒青年邊抽泣邊說著。“你說守護神又是什麽樣啊?會不會都很高大英武,英俊瀟灑,駕著七彩祥雲來的?”
“別鬧了,駕雲的是仙人,守護神怎麽會是仙人呢?再說了,守護神也會流血也會死,又不是沒見過。就算高大也沒比咱們高過一討。我聽鄰居老瘋子說,守護神也是人,就是比較厲害而已。”
“有多厲害?”
“多厲害?跑起來風馳電掣,怎麽跑都不累,力大無窮能把祭壇一拳打碎,祭壇上的聖杯想拿起來就拿起來,還能拿著喝水,都不帶喘粗氣的。”
“……”
“兄弟,你這杯子真漂亮,真像聖杯,比我這做的可漂亮多了,要是有空你也教教我怎麽做吧……嗚嗚嗚甭教了……我又回不去,學了管什麽用……嗚嗚嗚”可興小心地把杯子往木桶後的陰影裡藏了藏,當時為了方便搭訕順手一拿,現在可意識到拿錯東西了。還好那一根筋沒意識到這就是那什麽聖杯。
“你們那來了幾個人?”可興小心地問道。
誰想醉酒青年一聽,那瘋狂的勁頭差點讓可興以為他想咬掉自己的耳朵:“幾個人?還幾個人?一個還不夠啊?這麽大地方,一屯出一個人就快上百人了!”可興一聽,心裡一松:也就是說,這些人很可能互相之間並不認識……
“你說,為什麽祭壇上要放聖杯什麽的呢,邪神看見守護神拿了不生氣嗎?”
“聖杯是給邪神用來裝凌晨祭祀的處女血的,要是凌晨前被守護神拿走,沒看見也就算了,看見了怎麽可能不生氣呢。肯定又是打個你死我活。苦了的還是咱們這些老百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啊。”
“少一兩個沒大關系吧?”可興神色間略微有些異樣。
“受祭祀的邪神有不在乎處女血的,我原來收拾過殘祭台,發現有根本沒動過的杯子,應該不是每個邪神都喜歡處女血,可是咱也不知道誰喜歡啊。”可興小心地順著陰影把杯子從後腰藏進去別在了衣服裡面,偷偷地擦了把汗。
“你說邪神都是誰都叫什麽啊?跟咱們有什麽關系?憑什麽就要祭祀他們呢?”
“兄弟,不要那麽大聲啊,你不要命了?小心邪神聽見,把你抓走,又是死不見屍的。”
“我就想知道憑什麽?又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要不說你們都是莊稼漢,啥都不懂!那邪神可不管你什麽意思,只要有一個聽見了,生氣了你就完了!”
“嗨……粗人哪知道這個,您給講講?”
“這邪神也分很多,有稍微好點的,只是把你抓走當奴隸,洗衣做飯斟茶倒水啥的乾些活。要是讓蠱使邪神抓到了可就慘了,想死死不了,天天被喂蟲子吃,萬蟲噬心啊。被馭鬼師、馭靈師抓到了那是想活活不了,不是煉成鬼魄就是煉成靈體,不人不鬼的玩意。被血鬼抓走了還好點,我們那逃回來的鬼婆說她在那被好吃好喝伺候著,只需要一祭期放一回血就行了。”
“那她還逃回來?”
“抓她的血鬼被別的邪神殺了,不逃回來還等死啊?”醉酒青年翻著白眼鄙視道。
“別插嘴,還讓不讓說了?”可興本剛想開口問,一聽這話連忙閉嘴了,不用逗就自己說,真省事。
“我聽說最恐怖的不是邪神、邪使,而是附體師,往什麽上一躲,看不見也找不到,隨時蹦出來一露尖牙就一口要人命。但是咱祭祀的還就是他們,要我說人就是賤得慌,不要命的就不怕,能要命的就怕。”
“為什麽祭祀他們啊?”
“廢話,保莊稼收成啊!人家附體師曾經放出話來只要乖乖祭祀,稻谷米粟一祭期一成熟,不論四季,要不是祭祀代價太大,我要是村長我就期期都祭祀,期期都成熟。現在一祭年才祭祀一次已經很少了。頭冷前祭祀一次,整個凍期都有糧食吃。”
“我猜猜啊,這祭祀是村長籌備的吧?”
“廢話,不是村長還是你這個莊稼漢啊?”
“祭祀就成熟,可是親眼所見?”
“那當然!不然誰祭祀啊?”
“每年都是這時候祭祀吧?”
“那倒不是,每次缺糧食了就祭祀,趕上頭冷前缺糧食的多,就多祭祀幾回,祭祀過後就種下種子一祭期莊稼就能收獲。那邊那片谷米就是前幾天種上的,再過兩天剛滿一祭期,就能成熟了。哎……除了總死人,這附體師就沒別的壞處了。不過祭祀這幾個人,比凍期凍死的人可少多了。唉?我說你怎麽老打岔啊,還想不想聽了?”
可興本以為祭祀是村長騙人的小把戲,這使那師的什麽邪神也都是裝神弄鬼的神棍騙子,沒想到這個醉酒青年一番話把他雷的有點暈。這似乎有些超出了常理也超出了自然規律了。可興腦子一時有些抓緊,轉不過磨來。
“要說最惡心的,還得說說食屍邪神,四處吃死物,但是不殺生,簡直大善人心腸,你衝他們怎麽打怎麽罵都不殺你,但是你一旦病了、快死了,他們也是怎麽趕都不會走。有老話說:食屍來啃人,死神就勾魂。不是有傳說,只要你能騙了食屍,死神就不會來勾魂嗎。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那把他們宰了不就不用擔心被吃了嗎?”
“做夢呢你?不是快死的人根本看不見他們,看見了也就快死了,再說誰又能殺得了他們啊,那是邪神!除非是守護神,不,守護神肯定也殺不了他們。哎?我說你怎麽又插嘴啊?再插嘴我不說了啊!”說完,醉酒青年也沒再理會可興是不是認真聽就又自顧自說上了。
“我跟你說啊,十七年前凍祭,老誰家那小誰,他就活著回去了,他說只要碰上守護神守護就能活下去,守護神問什麽就答什麽,只需要守護神滿意之後給一口氣就能活下去,那些守護神才是真神下凡塵,身上都帶著神威,只要往那一站就百邪不侵諸魔避退什麽的,我聽著真是扯淡,騙傻子呢。又不是仙人,還神威什麽的,怎麽不說虎軀一震王霸之氣一發就百無禁忌戰無不勝了?還說,一定要多跟過來祭祀的人說說話,好爭取能活著回去,又他媽不是相親聯誼會,哪有閑心瞎聊天啊。再說,我是親眼看見守護神死在我眼前的,就那麽被一刀砍掉了腦袋,腦袋沒了再神威也吹燈拔蠟了……”
“誰殺了守護神?”
“我哪知道,根本就什麽都沒看見,就一下子閃過一個刀影,一陣風一吹,那守護神的腦袋就掉了。腦袋掉在我眼前,我親眼看見那腦袋還掛著一抹愕然的驚恐,滾兩圈眼睛正瞪著我,差點給我嚇尿褲子,就看那腔子跟原地站著還握著刀,血噴的老高,足有谷米秧子那麽高。哎?我說你怎麽又插嘴?算了算了,莊稼人嘛,讓你老老實實聽著估計你也不會……”說完,小心翼翼地環顧下周圍,看沒人靠近,小聲地跟可興嘀咕著:“我跟你說,你可別告訴別人。我偷偷琢磨過,這邪神很可能就是以往的守護神變的……”可興沒搭話,就那麽略帶疑惑地看著醉酒青年。
醉酒青年失望地砸吧砸吧嘴,說:“你這莊稼人太不會搭腔了,不讓你插嘴你沒完沒了,讓你插嘴你反不言語了。你就不好奇我怎麽知道的嗎?”
“我猜猜啊,祭祀每年規矩都不太一樣吧?”
“聰明!”
“每次祭祀都是事先有邪神通知吧?”
“呦!不賴啊,這都知道?”
“通知的規矩,都和以前的守護神習慣相似吧?”
“不錯,你都聽誰說的?”
“我聽你說的。”
“不能,我還沒說呢!”
“你剛說了,守護神變成了邪神,所以我才猜的。”
“你這腦子種地浪費了,應該跟我混,好好學習幾年能當個先生。”說著,又灌了一大口酒,他喝的酒還挺香,旁邊的可興一直聞著周圍有香氣卻說不好是花香還是果香,他這灌一口酒才發現是濃鬱的酒香。
“請教你個問題啊。”
“你說,我就沒有不知道的。”說完醉酒青年還打了個酒嗝,臉又更紅了一分。
“怎麽判斷誰是邪神?邪神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怎麽分辨?”
醉酒青年已經喝迷糊了,本能覺得眼前的“莊稼漢”很不一般,和尋常人不一樣,卻又不太說得上來到底哪裡不一樣,剛好,這莊稼漢又問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問題上:“不知道吧?我告訴你啊,看就行,仔細看,認真看。別把他們當神,當成動物,站在都是人的角度看。原諒我對你信仰的不敬,我認為根本不存在什麽神不神的,據我研究,那可能只不過是跟咱們不太一樣的人而已,只要用我們都一樣的眼光去分辨總是能找出辦法來分辨的。只要足夠用心,總是能分辨出來他們的破綻的。雖然我也不太清楚到底哪不一樣,但是,祖典裡提到過:聖者必將降臨,聖者降臨之日就是眾神墜落神壇之時……”後面還有話,只不過醉酒青年已經太迷糊了,吐字不清,醉眼迷離的,不過無所謂,想聽的可興已經都聽到了,也了解了大部分想知道的。這話癆一直自說自話,也沒什麽機會插嘴詢問,還沒來得及打聽,這個地方是哪,地名、位置、國家什麽的都還沒說他就迷糊了。就聽他給講了一大段雲山霧罩的神話,不過可興覺得這段神話恐怕比地名、國家什麽的更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