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店家喝罷,隻聽房內一柔軟淒慘聲音乞求道:“店家大叔,還望見憐小妹,待小妹賣的紅繡小樣歸來,銀兩一並清算便是了。” 店家哪裡肯聽,冷冷笑道:“今日歸來清算,明日歸來清算,半月己去,也不見清算,隻是今日留不得你了。”
小翠聽罷連忙進得店內說道:“店家大叔息怒,連日打擾,甚是過意不去。有話便好說,這是今日所得銀錢,先付於店家。”
那店家冷哼一聲:“這點銀錢,還不夠零頭。”
“還望大叔寬上幾日,定能還上。”小翠央求道,這店家大叔憐兩弱女子也不逼她們,放寬她他幾日。
待關上門來,見柳如是眼裡也閃出光亮,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眼淚湧了上來,柳如是一把抱住小翠,含淚歎道:“我這一病,又尋你不著,害得小翠妹妹,也受了許多苦楚。”
小翠勉強一笑,近前勸道:“小姐怎說這些,隻安心養病便是了,隻要尋得王家哥哥,一切便全都好了。”扶著柳如是回到床上躺著。
柳如是閉目喘息一陣,又睜開眼睛,說道:“小翠妹妹,你我能尋得王家哥哥否,實不成把這畫送去典換銀錢。”
小翠安慰說道:“不可,這寶貝價值千金,你我女流去典換了銀錢,隻怕典換不成就失了性命,小姐安心養病,待明日小翠出去尋訪一番,也許也遇得王家哥哥。”
且說二人談得忘情,不想其所在,那店家婆經過,聽得千金寶貝,當下起了歹念,抓耳撓腮,暗尋思道:“當初她二人來店,隻道是尋親訪友,原來是偷偷家中寶貝勾得風流公子來我小店野合相會,不曾未等得風流公子,待我使人偷千金寶貝,二人姿容姣好待賣入勾欄定能再得百金,怕不比在這小店忙碌數日要強得多。”想到這裡,便咳嗽一聲,挑簾而進,又是送茶,又是問飯,賠笑臉獻殷勤,也不提討帳之事。諸事畢,方才回到內室,喚出丈夫商議。
店家公見此傷天害理之事不允,也不理他,自回去台前算帳,店家婆暗罵:“活該你窮一輩子。”見小女進層,複記上心來,招喚女兒過來。
那女兒喚作小蝶,年方一十八歲。雖是鄉野之人,倒也出落得水靈俊秀,甚是伶俐精明。平素隻幫爹爹照料店面,那老兒看她也恰似掌上明珠一般。
小蝶見過阿母,問道:“阿母喚我有何事?”
店家婆望定女兒,卻隻是笑,半晌方道:“我兒,阿母使你辦一事。”
小蝶問他何事,老兒又不肯講。
小蝶性急,撅起嘴兒欲調轉身子離去。慌得店家婆連連喊道:“我兒莫走,我兒莫走。”
待小蝶回轉身子,方才如此這般,悄悄叮囑起來。小蝶聽他言語,先是驚訝,繼而跺足,羞得掩面說道:“這,這如何使得?”
店家婆瞪起眼睛說:“若是我眼力佳時,如何用你?”隨後又千哄百勸。小蝶仍是不信,嗔道:“哪個便如你所猜,隻是你自己沒生好心罷了。”
店家婆發急道:“女孩兒家曉得什麽?你直管取來那物,我自能證明他們的勾當,若不是時,便摳出眼珠當泡兒蹦給你看。”小蝶半信半疑,不再言語。
夜半三更時分,夜深人靜,他人熟睡時,正是行那事的好時機。
小蝶掩衣起床,靜坐一會兒,但聞客房內酣聲微微起伏,甚是清冷寂靜,便忍住怦評心跳,躡手躡腳,溜到柳如是房前。原來白日作下機關,此時弄根棍兒,
輕輕一撥弄,這門上吊扣先自落了。待輕輕推開道門縫,摸尋了半天,未見阿母所說之物。 忽見二女忱下有一包袱,想必就是阿母所說之物,隻是這樣,如何取得。
“碰”一聲,小蝶不小心碰得一物,這也把榻上二女驚醒坐起。
二女揉揉眼睛,殘夢迷離,幽暗之中,認出是店家女兒,起身問道:“姐半夜至此,卻有何事?”
末得證據,如何證明,這讓小蝶又羞又氣檻尬不以道:“阿母言你等是盜賊,說前些日子城中大戶讓那盜賊偷,你忱下那物就是證據。”
柳如是聽她言語,驚訝片刻,卻不慌亂,反哧地笑出聲夾。一面點上燈燭笑道:“店家姐姐何出此言,但請坐下,有話好講,隻是錯認了人,怎將兩個女兒家當起了盜賊起來,你何曾這等弱質女兒家為盜賊。”
“你說這物乃是我家小姐家傳之物,你幾時見如此落魄盜賊,我這包袱之中除這畫,都是女兒家的衣物,何來證據。”小翠訕訕一笑道。
小蝶先自羞紅了臉,心下自怨阿母貪財生事,胡亂說道,倒弄得自家檻尬難堪。
小翠戲害道:“姐姐如何這般打扮,不似來抓賊,到似店家姐姐夜裡孤獨,出來偷會情郎。”柳如是笑斥道:“小翠妹妹休要胡說,討打不是,但請坐下,有話好講。”嘴裡說時,便一手扯住她胳膊,拉她同到床前坐下。
柳如是倒喜她憨嬌性野,便不相瞞,將身世原由對她訴說一遍。
小蝶聽說淒美愛情事,慌忙起身施禮相拜,羞傀說道:“哎呀呀,倒是我該死,眼拙識不得姐姐,剛才多是無禮,姐姐要生氣,便罵上幾句,打上幾下,隻是莫當我是壞人就好了。”
柳如是見她性直,並不見怪,反與她笑談起來。
但說那店家婆,也不曾睡下,初時見女兒進入,心中歡喜,拍掌笑道:“此計成矣!”捺下性子,卻見掌燈,聽得女兒斥責,心中猛地一驚,又想這小姐偷偷出來會情郎,如今此計敗露,她等女兒家的臉皮輕,也定不敢聲張,不顧自家臉面,小蝶定是與之討價還價,便訛上他三兩銀子也好。
隻是店家婆忍耐片刻,隻不見小蝶出來,反聽得三人竊竊笑談之聲,心中猛地一驚,拍額歎道:“完了,完了!想那小蝶也是情竇初開,定是被那兩個好人哄騙,入夥做成一團兒了。”
越想越亂,心下叫苦不迭。一時火氣攻心,欲將闖進門去,隻是自家女兒做也是清白之事,胡思亂想無良策,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
煎熬多閑,聽得門外腳步聲響,一路哧哧偷笑,正是小蝶走了回來。只見她臉上笑意盈盈,神意兒甜甜蜜蜜,店家婆越看越是不假,越看越是當真,一時怒從心頭起,一句話不曾說得,先掄起老大巴掌,左右開弓,啪啪向她臉上扇來。
那小蝶不曾提防,哪裡躲閃得及,一時被打蒙了,隻覺臉上辣火燒火燎,眼前金星亂晃,跌倒在地上。”
店家公聽得聲響,下樓查看,但見女兒含淚說道:“阿母卻是為何?”
店家婆惡氣未消,隻是揮拳吼道,“小賤人,你做的好事,丟盡祖宗臉面。”店家公連忙攔住店家婆,問是何原由。
店家婆也不直說,隻把手掌一伸:“你隻把得來銀子與我拿來。 ”
小蝶如夢初醒,嗔怨歎道,“爹爹錯了,哪裡有什麽銀子。”老兒憨氣益盛,噴著唾沫罵道:“賤人,我見你得了銀子,還敢與我說慌”店家婆認為女兒定收了二女的封口費。
聽得這話兒,恰似劈頭雷擊一般,竟跳將起來,怒目而視,步步逼向店家婆,又是羞辱,又是惱恨,哽咽在喉,泣不成聲,半晌方道:“如不是你心生齷齪,你財迷了心竅,把我當作什麽人看待,那是偷兒。”
店家公聞見小蝶這般光景,明白了原由,心生大怒,不容說得,先掄起老大巴掌,左右開弓,啪啪向她臉上扇來道:“兀那婦人,你心生歹毒,也當罷了,為何禍害我家女兒。”
小蝶含淚哭泣隻得說出柳家小姐的遭遇。店家公聽罷,半晌不語,心道:“可憐天下有情人。”說完拉上女兒,送她回門休息,也不顧店家婆
店家婆坐在思忖片刻,卻又撲地一笑,轉憂為喜。心下想道:“原來這兩人,果真是私奔的小姐丫環,這老兒不足謀也,計上心頭,明日去城中找那老冤家,扮做其家人取得那畫,在賣入勾欄,一了百了,心中思定,自去房中歇息。
次日清晨,那店家婆多了個心計,隻不告訴店家公,假說進城辦些胭脂,與女兒賠罪,囑咐他們好生照料店面,竟往尋那奸夫而去。
婦人原是勾欄女子,遇了店老兒後,從了良,不曾想欺店老兒年老其淫心未滅,常回城中與那熟客來往。
不說這柳家小姐的苦難,且去看那王易此時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