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雪順著燈光望去,只見那邊躺著兩個人,兩個從頭到尾都在睡覺的人。真的是躺著過關,只不過現在此事件還未完結。
吳雪有些哭笑不得。他們那一仗打得驚天動地,沒想到過了幾天也還是沒有醒來。
他們的呼吸平緩,靜靜地躺在地上,闔閉雙眼。
他語氣有些笑意,說道“師傅他們也真是運氣好,若不是被他們抓了,而是在睡夢中被夜叉啃了,那可真是死的不明不白了。”
蘭兒也略帶笑意,說道“他們一覺不醒,可把難題都丟給了醒著的人。”
她看著石業蘭,語氣略含嗔怨,喟歎道“他也可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有時候太過稱職,有時候又太不靠譜。他拚盡全力跟人搏命,也絲毫不考慮女兒的安危。”
可她自己也很明白,石業蘭有時候表現的對她過分關心,只是他長久以來不知道如何跟自己女兒相處,而表現出來的拙劣關懷。而不靠譜,是因為他天生就是個大心臟,至今能在他心中留存過三日的事情屈指可數。
若不是母親她的死,他又怎麽會如此頹廢消沉?有時候她不想讓他喝酒,不光是因為酗酒傷身,而是不想讓他沉湎在過去的傷痛裡無法自拔。可有時候又想讓他喝點酒。
只有酒後,石業蘭才像石業蘭。他不知不覺間已經跟以往不同了,這種變化自己難以發覺,只有在別人的眼中才看得見。
酒喝多了,不光不會消愁,反而增愁。而對於想喝酒的人,只要沾上一口,就會想喝第二口,綿綿不絕,愁緒不斷。
對於蘭兒的感受,吳雪很是了然。
有些東西,雖然不想讓自己想起來,但是不代表不存在。
“那”蘭兒看向吳雪,眼神出奇的溫柔,“雪兒哥哥知道這事情裡又藏著什麽陰謀嗎?”
不知道為何,被人怒斥排擠都不會讓他有絲毫委屈的感覺。35xs只有在面對溫柔的時候,才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淚腺。
就是被這樣的看光看著,吳雪似乎真的像冰雪融化了,他的眼睛發酸,鼻子也很酸澀。
他傻裡傻氣地嘿嘿笑著,說道“啊嗯知道了個大概,目前也只是猜測。”
吳雪把從他們看到匪徒行凶去通知其他人,到蘭兒神秘失蹤,再到他們三人識破齊南鍾的詭計,再到他們去發生凶殺的現場小船,到他們落入這個迷宮,到吳雪自己面對黑暗到遊天星和張節陵一個一個斷後,直到他遇到蘭兒。
吳雪一直感覺,只要憑著一腔熱血就可以獨自解決所有問題。但這次他才發現,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視野太狹窄。
沒有遊天星和張節陵的犧牲,他根本寸步難行。
他想要救人,是為了成全自己,沒想到也是別人成全了他。
蘭兒耐心地聽完吳雪的話,只是安靜地笑著。
吳雪說完,像是征求意見的小孩子一樣,望而凝眸。
蘭兒依舊是笑著,笑得那麽溫柔。他真的很想讓她指著自己的鼻子罵道懦夫,虧你還是男子漢,我一個女兒家都比你堅強,可你卻因為犧牲與黑暗就要哭鼻子——這樣的話。
不是因為他真的毫無自信,全是因為自己的私念,害了遊天星和張節陵,讓他們去喂了夜叉。
想到這裡,吳雪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因為他強忍的眼淚已經快要從他鼻子裡出來了。
什麽是成長,是獨立,是處變不驚,亦或是其他什麽?
懂得放棄,不是成長。
懂得珍惜,才是成長。
在成長的旅途中,當一個人想哭卻不能哭的時候,他會揚起頭,閉上眼不讓眼淚溢出。而它們卻很是靈活且難以壓抑,眼淚是一種自由的東西,它們總能找到合適的方式讓自己宣泄出來。
所以這也是一類人不停擦鼻子的緣故吧!
吳雪為了掩飾尷尬,因為蘭兒在看著他——本該哭的是她,可自己卻先哭了起來,她可能因此嘲笑鄙夷他。所以他笑了笑,盡可能表現的灑脫一點,可眼角似乎瑩光閃閃。
可蘭兒卻像是兄弟一般,表情毅然地走過來,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但她個子比之吳雪,還是有些差距,所以她就只能踮起腳尖拍他的肩,既可愛又很有英氣。
“傷疤是男人的勳章,心裡的傷疤也一樣。”
吳雪破涕為笑,從鼻子裡吹起一個泡泡。他尷尬地捂住鼻子,蘭兒一怔,立時哈哈大笑起來,拍著手說道“你的鼻子吐泡泡啦!”
吳雪一陣怪吖吖,像條脫水的魚,二人吱吱呀呀活蹦亂跳。
若不是石業蘭和余伴塵依舊在呼呼大睡,恐怕也會被這兩個人奇怪的“舞蹈”所驚呆。
良久,他們從嬉鬧中沉穩下來。
蘭兒一撅小嘴,做個鬼臉,說道“開心啦?要你開心就是得要一點功夫!”
她“功夫”這兩個字說得很重很俏皮,好像她就有很高深的功夫一樣。不過在哄吳雪這點上,功夫確實很是高明。
其實這跟哄人的功夫高低無關,若是他人哄,恐怕適得其反。
吳雪聽著她的揶揄,發自內心地笑了笑,看著她的眼說道“真是謝謝了。”
蘭兒眨眨眼道“啊呦,你不說抱歉又開始說謝謝了嗎?”
吳雪擺擺手,忙道“打住!不要讓師傅他們看笑話!我們快走吧!”
他們二人拖著死豬般的石業蘭和余伴塵,前進很是緩慢。
盡管吳雪他們先前隻推算出了前兩層的迷宮式樣,但這個迷宮的設計大同小異,沒有什麽高明的地方,這第三層依舊是由幾個幾何圖形拚湊而成。
很快吳雪就找到了規律,找到了上去的樓梯。
是樓梯,不是地洞。
那種壓抑狹窄的地洞吳雪不想再走上第二次。
吳雪小心提防著周圍,說道“這一層小型夜叉很多,不知道它們此刻又藏到了什麽地方,我們得小心才是。”
蘭兒點頭稱是。
但他們這樣,武功本事並不高明,還拖著兩個人,怎麽能抵得過那血腥的潮水?
只是他們好不容易再相見,都不想打消對方心中的希望罷了。
在樓梯前略做休息,二人就準備動身前往上一層。
至於下面還有多少層,他們已經不想知道了。
這樣一個地方,光是想想就令人膽戰心驚,也令人作嘔。
突然,從這條走廊盡頭,又傳來急促冗雜的爪蹄的聲音,低吼聲順著牆壁傳來。
吳雪叫道“不好它們又來了!”
蘭兒道“還說什麽,趕緊跑啊!”
二人拖著二人,可情況卻很不樂觀。這二人太沉了,吳雪拖著石業蘭,他壯實的像頭牛。余伴塵雖然身子骨細瘦很多,但奈何七尺男兒也輕巧不到哪裡去,蘭兒拖著他也很吃力。
聽得這聲猶如聽到了死神的號角!
二人拖著他們就往上爬去,吳雪道“蘭兒你不是說你可以跟他們溝通嗎?讓他們別吃我們好不好?”
蘭兒嗔怪道“那我只是說著玩的,我怎麽可能跟這些妖怪溝通!”
可他們還沒走多遠,那群夜叉就到了腳底下。
吳雪心一涼,悲情道“蘭兒,我們怕是要死在這裡了。”
蘭兒也是歎了一口氣,柔聲道“若是這樣,這樣死的話,蘭兒也就沒有遺憾了。”
他們已經準備了大堆互訴衷腸的話,正好這個關頭可以派上用場,只是沒想到下面那群夜叉說話了。
“呦,俏郎君小嬌娘總算是碰面了。”
“我們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
吳雪無比訝異,因為這兩個聲音他太過熟悉了!
遊天星,張節陵!
他提著燈往下一照,霍地驚道“你們,你們——”
張節陵笑道“怎麽,才這麽一會兒就不認識了?”
遊天星也是笑道“想不到我們還活著?”
蘭兒也很是訝異。
因為她先前說跟夜叉能溝通是玩笑話,而遊天星跟張節陵他二人正是騎著夜叉趕來的!
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吳雪朗然而笑,笑的很是開懷,心中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想不到!”
遊天星拍了拍屁股底下的夜叉,說道“它們還算聽話。”
張節陵笑道“這都虧了貧道遊走三界,哪裡都有我的人,所以跟夜叉攀點關系也不難。”
蘭兒道“說人話!”
張節陵訕笑道“這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
吳雪苦笑道“心靈感應?”
張節陵道“欸,對了!就是這個!”
吳雪先前找尋蘭兒的時候,快要發了癔症,心靈感應都快要成為他最後的希望了。他知道這種說法很不靠譜,但沒想到張節陵還就這麽認定了。
遊天星對吳雪點點頭,笑道“看來你找到你要找的人了,一個都不少。”
張節陵一招手,道“還愣著幹什麽,要用走的了。”
他和遊天星下了小型夜叉的肩膀。
那群夜叉此刻就像是家犬一般乖順,舉目齊望張節陵。
他一揮手,道“你們自由了。”
那群夜叉一陣吠叫,一同向著深處跑去了。
看得吳雪蘭兒二人是目瞪口呆。
這是先前那個凶神惡煞的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