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月下那玉人般的少女,吳雪無可奈何地歎息道:“你一定總要這樣嚇唬別人麽?”
小公子咯咯嬌笑道:“怎樣,嚇到你了沒?”
吳雪隻覺得她孩子氣太甚,且不分時宜,喟歎道:“嚇死我了,我先是見到一道寒光,然依次增加,還以為是什麽三頭六臂的妖怪……”
小公子忽而身子一動,衣擺帶風走近了兩步,仰起臉嗔怪道:“現在,你看清一點,我還是妖怪麽?”
吳雪苦笑著往後縮了縮,“你不一定是妖怪,但一定是個小妖精。”
小公子眯起眼睛,哼哼一笑,悠然道:“一定是個可愛的小妖精嘍?”
吳雪忽而怪笑一聲,抱著雙臂,又以他標準式的木頭姿態撇開臉,淡淡笑道:“現在是青面獠牙的小妖精,總有一天會成為為禍一方的大妖的……”
“––––你?!”
小公子隻惱恨地跺腳,然而吳雪卻愉快地哈哈一笑,拋下吹胡子瞪眼的小公子,繼續朝前走了。
她緊隨其後,問道:“有這麽個姑娘在身旁,你難道就不心癢麽?”
接著,她拍手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有賊心沒賊膽,是不?”
吳雪走在前面,輕笑道:“這跟有膽沒膽無關。算了,我問你,剛才那一個寒光變兩道寒光,然後再變出更多寒光的招數,是怎麽回事?”
小公子嬌笑道:“你也有求我的時候?”
吳雪苦笑道:“這不得在‘求你’……”
“那是怎樣?”她問道。
吳雪搖頭輕喟道:“好了,你不想說也罷,我不問便是……”
見他態度忽然轉變,小公子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失落,那一瞬間的感覺像是舊日重提,往昔的灰暗、孤苦、落寞的回憶如潮水般翻騰而起。她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小孩子,蜷縮在唯有自己的孤獨國度。唯有自己。
所有人都遠離和不被人重視的感覺再一次將她包圍,教心裡好一陣子空落落的。她往日裡滿是狡猾和笑意的鳳眸忽然變得沒了光彩,猶如劃過夜空的流星,那一瞬的淚光就是她眼中最後的明媚。
吳雪在前面走著,步履踩踏在蓬密的荒草地上,緊密地發出沙沙聲,讓他覺得心煩又無奈,腳步也像是被拉扯住了一般。
終於,他還是停下腳步,輕輕歎了口氣,幽幽道:“你若是再發呆,可就要自己在荒野裡嘍……”
這句輕飄飄的話,像是從黑暗深淵外面拋來了一根細細的繩索,但足以拯救一個人的生命。小公子微微一怔,隨即嘻嘻一笑,加快腳步朝他奔去,若無其事地抹了抹眼睛。
“雪容哥哥……”小公子昵聲說著,輕輕拉住了吳雪的胳膊,力道雖然很輕柔嬌弱,但雙臂盤繞在他胳膊上,生怕他趁她不注意就會逃了似的。
吳雪極不自在地往邊上躲了躲,無奈喟歎道:“那麽……究竟是怎樣的結果呢?”
“什麽……”
一時間吳雪愁緒萬千,腦子裡殘余的感想全部被積壓出去,像是有人按壓著海綿,生怕它還殘余著一點水似的。
他搖了搖頭,喟歎道:“你究竟是誰……你似乎很了解我,但我對你卻一點也不知情,若不是聽人說道,只怕我連你叫長孫玉殷也不知曉……”
小公子笑道:“你已經知道了。名字嘛,也就是個稱謂,無所謂的。你怎麽喜歡,就怎麽叫我……”
吳雪苦笑兩聲,隨即默然。他發現了,在自己身邊的,都是人精。沒有一個人是不教他感到頭疼的。
這時候,小公子,或者乾脆叫她的本名長孫玉殷,雙手緊緊拉著吳雪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可是吳雪並沒有打算逃跑,相反,他更想知道那間屋子裡到底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而在前一段方位,秋良正看著手裡拎著的黑乎乎的東西。那東西確切來說是一個傀儡,只是較為怪異的是,那傀儡的主要機關在面部。它可以通過改變不同的表情來發起攻擊,而它之前已經給秋良展露過幾種不同的表情了。現在他所面對的,是一個笑得無比瘮人的模樣。
“真是惡趣味……”秋良喟歎道,“這家夥還是這樣……真是無聊……”
秋良看向吳雪和小公子,似笑非笑的神情裡有著些許考量和玩味,目光分別落在他們倆人的臉上,短暫地停留之後,便仿佛塵埃落定。
“閻浮羅也來了?”秋良問道。
小公子笑著點點頭,“閻浮羅不光來了,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
“哦哈?是什麽樣的大禮?”
“毒皇窟內部情報,這算不算得上是一份大禮?”
這時候,不遠處忽而傳來一陣爽咧的笑聲,眾人一齊望去,不知何時閻浮羅的瘦長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他們不遠處的柴門外。也就是這時,柴門兩邊分別燃起一盞白紙燈,幽光縈縈,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吳雪心想:“這倒是巧。”
秋良隨心一甩手,便將那具傀儡拋給了閻浮羅,當傀儡快要飛到他面前之時,忽而一扭曲身體,發出一陣機擴運轉的聲響,穩穩落在了他的身邊, 宛若一個無聲無息卻忠心耿耿的仆從。
“這麽多年不見,你的趣味是越來越惡劣了……”秋良笑道。
閻浮羅悠然道:“你的品味是不足以領略傀儡之中的生命力的。”
二人相視一笑,互相抱了抱拳,宛若摯友般說道:
“好久不見,閻兄。”
“久違了,秋兄。”
吳雪看看秋良,又看看閻浮羅,不禁疑竇叢生,悄聲問小公子:“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小公子笑道:“很久了吧……”
閻浮羅聞聲笑道:“也不算很久。”
秋良喟歎道:“是啊,大概十五年了吧……從他從天工閣出逃開始……”
吳雪不禁苦笑道:“十五年……也不算很久麽?”
閻浮羅悠悠道:“十五年對一個少年人來說,確實很久很久。但對一個中年人來說,不過眨眼之間。因為我們的日子在十八歲之後,就會變得極其沉悶且單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