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鐵籠裡，兩名壯漢正在角鬥廝殺，他們身穿護具，彼此衝撞對抗。不過正式比賽的時候，除了牙套是沒有其他護具的，觀眾就喜歡出血，如果哪場比賽不是激烈到流血，那麽他們一定會高喊退票。

　　蘇暉光跟著那個叫他來做人肉沙包的男人，那個男人五十多歲、中等身材，挺著啤酒肚邁著八字步，腳上穿著拖鞋，白背心大褲頭，與外面那些老頭也沒什麽兩樣，他花白的頭髮缺了一大塊，那裡橫亙著一塊火燙疤。

　　他一邊走一邊說:“喂，待會兒你要是扛不住了就拍墊子，可別死撐。”那人邊說邊把毛巾包在頭上，這裡很熱，沒有冷氣更不通風，空氣中充斥著汗液的酸臭味兒。

　　一排排白熾燈照在人的身上，便能看見皮膚上閃爍的汗珠。兩旁是各種各樣的拉力器、跑步機和沙包。

　　隻穿著短褲赤裸著上身的拳手們，那種眼神像狼一樣凶狠，專注著自己的訓練。

　　“呼，哈，呼，哈……”穿著白色道服的人一板一眼的揮拳出腿，頭頂蒙空的泰拳手不斷的用腿骨踢著沙包，巨大的力道撞擊的沙包後仰，發出嘭嘭的響聲。

　　那些人或是捉對廝殺，或是單獨練習，唯獨沒有看向蘇暉光這個新丁。像他這樣的人，不知凡幾。

　　這時，忽然有個年輕的男子走到了老頭的面前抱怨到:“伏師傅，阿耀又不肯練拳了。”這男子身穿短袖T恤，脖子上搭著一條毛巾，穿著長褲和運動鞋，看起來比較像工作人員。

　　被叫做伏師傅的老頭一努嘴道:“喏，我找來了個人肉沙包，一次200塊，叫他和阿耀打。”

　　“行不行啊?他不像會打拳的樣子。”那人上下打量了蘇暉光幾眼，蒼白、弱雞、體態甚至是走路的姿勢，都沒有一點兒像拳手。

　　伏師傅卻拍了拍蘇暉光的肩膀道:“哎，當人肉沙包的，不用會打，能挨打就行了，你帶他去吧，讓阿耀下手輕點兒，別把人打出毛病了。”

　　“知道的，來，你跟我走，去換衣服。”那人說完就領著蘇暉光往更衣室去了。

　　此時的蘇暉光滿臉血真是豬頭一樣，不過他還是問那人，“我不會打拳，真的行麽?拳手不是和拳手對打才能提高嗎?”

　　那人卻一邊搖頭一邊笑著說:“小子，你是不知道，阿耀連輸了十場，士氣都打丟了。他看見其他拳手都抖啊，沒打就輸了。哎，這個時候怎麽辦你知道嗎?”

　　蘇暉光搖搖頭，那人卻笑道:“當然是讓他痛痛快快贏一次咯，把輸拳的鳥氣一口氣發泄出來，這樣士氣才能回來。別說我沒告訴你，當人肉沙包很受氣的，不能還手哦。不過，畢竟是拳腳無眼的，你得護著頭，喏，就這樣。”那工作人員比劃著抱頭的姿勢。

　　兩人說話間，更衣室已經到了，蘇暉光隱約可以感覺到一股水汽，此時他看見裡面一具具極度健碩的身體、赤裸著。或是用毛巾擦著，或者正在穿衣服。

　　“你進去洗洗臉，喏，換上這褲子，快點，我等你。”

　　蘇暉光點點頭，走入了這個充滿了水汽的更衣室裡。這裡的人與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流量花美男是完全不同的，身體就像是希臘雕塑般的健美。這讓隻有纖弱肌肉的蘇暉光自慚形穢，他走在那些人中間就像是一隻白斬雞一樣。

　　“喲，新丁。”

　　“夠白的了。”

　　“人肉沙包吧，嘖嘖，我打賭，他上台五分鍾就會哭出來。”

　　“太不給面子了，

我打賭十分鍾，他會直接尿在台上。哈哈哈”　　“這家夥身體弱的跟女人似的，肯定是被老伏騙過來的。”

　　蘇暉光的耳邊充斥著這些人的竊竊私語，他痛恨自己的耳朵總是那麽靈敏，能捕捉到這些令人不快的內容，可是，他們雖然笑他，但他卻沒有那種恐懼與羞辱感，反而在內心燃燒起了一種火，久違的，沒有低落抑鬱，沒有自我否定的火。

　　他換好褲子後，就把自己的運動服扔到了長凳上。隨後他被那個工作人員領到一座拳台上，拳台的地墊沒有想象中那麽光滑那麽軟，有些硬而且腳下有種磨砂感。

　　當他上了台後，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人跟著那個工作人員來，他的脊背有些彎曲，就像是駝背一樣，整個人有股向下使勁兒的怠惰感，拳頭和腳上都纏著運動帶。

　　這個人確實是如同鬥敗的公雞一般，眉毛皺著，鼻子嘴巴都往一塊擠，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在這種情況下，不管他原本是什麽模樣，此時都是一副喪氣的樣子。

　　“阿耀，待會兒你記得留手，他可是外行人。”那工作人員拍了拍那個拳手的肩背。

　　那拳手卻不耐煩的揮開，“行了，我知道了。”

　　隨後他苦著臉登上了拳台，似乎是煩躁亦或者懶散，他看見站在那裡腫著眼角的人肉沙包，卻沒有下手，而是說:“不好意思啊，待會兒可能要讓你受苦了。”

　　蘇暉光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戴好護具和牙套，站在那裡充當沙包。阿耀剛抬起胳膊卻又放下，負氣的往台邊走，一邊走一邊說:“不行，我不行，我不想打拳了。算了吧，算了吧。”從他那頹喪的語氣中，蘇暉光仿佛是聽到了自己，輸的太多，什麽都要不起。

　　“阿耀，你的體力和天賦都很好，隻是心態需要調整……”台下的工作人員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可是阿耀還是一意孤行般想要下台去。

　　這時，腦子一熱的蘇暉光突然問:“聽說你連輸了十場?”

　　聽到這話，阿耀轉過身沒好氣的問:“你什麽意思?”現場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我可憐你。”忍受不了失敗與指責的蘇暉光非常清楚一個人的痛點在哪裡，不是正面的羞辱痛罵，而是不管是什麽人都可以用那副高高在上帶著傲慢的口吻說可憐你時的那種感覺，那會讓你覺得自己格外失敗。

　　“我艸，我用你可憐，你算個屁！”阿耀怒罵了一句，這聲怒吼吸引了拳館裡其他拳手的注意。

　　他們終於從自己的訓練中抬起頭，紛紛聚攏在拳台邊。

　　“你輸不起！”蘇暉光聲嘶力竭的大吼著，仿佛將胸中的鬱結吼了出來，他的面龐開始充血赤紅，每一根血管都怒吼著。

　　“你閉嘴！”阿耀被戳中了痛楚，他那被打掉了的士氣，被打沒了的骨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化為了暴風驟雨般的拳頭，他輸，輸，輸，一直輸，每個人都唱衰他，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就是個天生的輸家。

　　嘭，嘭，嘭，蘇暉光抱著頭， 彎著腰，把臉埋在臂彎裡，看著拳台上印的圖案一言不發，任阿耀的拳頭如同雨點般落下，痛楚與辛酸混合著血水滴在拳台上。

　　“啊，啊……”阿耀發泄般的大吼著，整張臉都扭曲著。

　　“阿耀，夠了！你冷靜點兒！”這般瘋狂的拳頭已經持續了十幾分鍾，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即便對方穿了護具，可再這麽打下去非出事兒不可。

　　在工作人員的阻攔下，這場單方面的狂毆才停止，發狂的阿耀舉著拳頭對著天花板哭喊道:“我想贏，我要贏。”那一刻蘇暉光覺得他的身上好像在發光，晃的人眼睛疼。不，是眼睛真的很疼，蘇暉光的眼睛已經腫成一條縫了，他看不清人們的表情。

　　不知什麽時候，拳台下有人一邊鼓掌一邊喊著:“阿耀，阿耀，阿耀。”蘇暉光則虛脫般的坐到地上，他看著那群鼓掌的人，心想，如果他們是為他鼓掌歡呼該有多好。

　　就在他帶著傷痛和落寞下台後，伏師傅從人群中走了過來，塞給他幾張紅色的鈔票。

　　“多了。”蘇暉光看著手中的500塊說道。

　　“你應得的，阿耀今天有點失控。”

　　蘇暉光點點頭，往更衣室走。

　　背影在那群喊著阿耀的拳手中有些落寞。

　　“小子，站住，你還挺耐揍的，有沒有興趣做長期陪練啊?”背後的聲音響起。

　　“想！”蘇暉光咧開嘴一笑，可惜他的樣子實在是有點慘不忍睹。

　　‘叮，格鬥輔助系統充能完畢，現在進入身體改造倒計時……’又是那個奇怪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