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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蕪守則》一百零九.肉疼的蒙哥馬利
  三天后。
  銀先生乘船返回,他依舊站在船艏,看著遠方。
  明明是風平浪靜的海面,他卻看到了一道高逾萬尺的巨浪藏在最遠的雲中,它已經蓄勢待發,隨時都準備摧毀這僵持百年的平靜。
  然而,所有人都毫無察覺,他們只是覺得,這樣的寧靜還會繼續一百年,兩百年,直到萬星之主無盡壽命的終結。
  銀先生回頭望了一眼身後。
  瓜裡亞島早就消逝在漫長的海平線上。
  那麽小的一座島,卻能夠一口氣炮製出治療遠洋症的罐頭、解決饑荒的土豆以及讓皇家莊園都黯然失色的美酒,就像是某種預兆的開端。
  銀先生沉默著。
  來的時候,他意氣風發,攜帶沉重的六百萬金幣,以為這就是今年最大的幸運所在。
  離開的現在,船上承載著足以摧毀帝國貴族們日常習慣的武器,這些美酒將會帶來怎麽樣的後果,他也無法預料。
  但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戰爭開始了——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美酒將會是最讓人刺痛的先鋒。
  昔日的叛逆感在這幾天徹底回歸,銀先生隻覺得自己重新回到了三十歲那一年,那一年,自己是黎明商會最年輕的“黎明執事”,幾乎是長老會欽定的未來大長老。
  當時。
  他一個人的售賣量能夠抵得過五個執事。
  他被帝國勳爵小姐們青睞環繞。
  他就是黎明商會那半個正在升起的太陽。
  也是那一年,他領養了一個孩子,給男孩子取名“金”,希望他能夠青出於藍,超越自己。
  同是那一年,銀計劃了一筆空前買賣,奈何功敗垂成,結果就是銀當眾用手拔掉自己的所有牙齒,給商會一個交代。
  那個操控風雲的黎明執事至此消失,就剩下一個渾渾噩噩的銀先生。
  失敗之後到現在已經三十年。
  整整三十年。
  銀先生想到自己都失笑,有誰能夠想到,一次失敗會讓人放逐自我三十年呢?生意場上的戰爭,總是無聲地殺死一個個意氣風發的靈魂,讓他們徹底失去了勇氣和自我。
  在那座不大的島嶼上,銀先生看到鏡像裡的年輕自己,只是對方比自己更加有才華,更加冷靜和務實。
  消失的那個自己,失蹤的那個黎明執事,通過這種方式,再次回到了銀先生的身邊,和昔日的夥伴再次握手。
  三十年後,再次出發。
  銀先生閉上眼,感受著迎面吹來的迅猛的海風,嗅到其中鹹腥味道,過去種種在眼前一閃而過。
  耳邊傳來沉悶的雷聲,閃電墜落,海浪聲嘩嘩作響。
  這就是海面,晴雨變化難測。
  “執事大人,風暴來了。”
  大副過來稟報:“您還是進屋去休息吧,外面不安全。”
  “不用。”
  銀先生閉著眼,語氣悠然:“不過是一場風暴而已,不用停,衝過去。”
  ……
  一個月後。
  寒冷的北地某處。
  帳篷裡的床榻上,蒙哥馬利哈著白氣,搓了搓手:“酒呢?酒呢?拿更多酒來!”
  他抓起旁邊的酒瓶仰頭就灌,一口氣就喝光,擦了擦嘴。
  “沒什麽勁兒,還是皇家莊園的酒好,這些酒都是什麽酸尿,越來越差了。”
  口裡埋怨著,蒙哥馬利又抓起另一瓶,咬開瓶塞,將裡頭的酒水往口中瘋狂灌。
  再次消滅了一瓶酒,蒙哥馬利這才稍微舒緩了一點,罵道:“這鬼地方,牧羊人教會的教堂都被毀了幾座,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帝國肯定有內鬼!”
  “這些該死的牧羊人蟲子!就該全部被燒死!”
  他一路趕赴北面響應白帝陛下的征召,結果過來一點功績沒撈到,反而路上凍死了不少士兵,讓蒙哥馬利很不爽:這群普通人都是蠢貨,冷不知道生火?不知道多穿一點?
  他卻忘了,自己常年克扣,擔任輔兵的普通士兵連厚衣都沒一件,加上藥物缺乏,凍傷後很容易就直接減員甚至死亡。
  蒙哥馬利轉頭一想:“死了也好,也就省了一筆金幣,死了也還好。”
  他對自己的算帳能力很自豪,並且給自己的計算方式取名“蒙哥馬利金幣學”:最好的手下,是用完之後就死了的手下,麻煩解決,金幣也省了。
  反正這個世界上那麽多人,死了再找就是了。
  一位帝尚武士走了進來,手捧一瓶酒:“領主,這是赤親王殿下送來的美酒,說是從黎明商會買到的,十分昂貴。”
  蒙哥馬利抓起酒瓶一看,這瓶子倒是比較別致,徑口小,下面闊,通體玻璃容納,木塞上還刻有黎明商會的“海面半日”標志。
  瓶子裡酒液是一種詭異的紅色,和平時淡黃色酒截然不同,給人一種危險感。
  他心裡腹誹,赤親王殿下也是摳門,舍不得給皇家莊園的美酒,就用黎明商會的劣酒來充數,還不如我大方。
  說歸說,有總比沒有好。
  蒙哥馬利用手指熟練地彈開木塞,只聽到噗的一聲,瓶子裡的酒味撲面而來。
  老酒鬼的蒙哥馬利一聞就眉眼露笑,行家一嗅就知道有沒有,這酒哪怕比不上皇家莊園的,也不會差多少,光是這味道就是很正!
  他迫不及待將酒瓶湊到嘴邊,隨著猩紅酒液湧入口齒舌上,蒙哥馬利眼睛陡然增大。
  好酒!
  媽的!這酒比皇家莊園的還要好!
  蒙哥馬利舍不得喝大口,趕緊停下,閉眼緩緩感受口齒間的濃鬱酒香。
  他再度睜眼整個人居然渾身暖洋洋的,簡直像是泡了熱水澡一般,說不出的舒服和放松。
  蒙哥馬利的大手一把抓住武士的領口:“這是什麽酒?為什麽之前沒聽過?”
  武士無奈道:“領主大人,按照赤親王殿下的隨者說,這是黎明商會找到的一種秘製美酒,叫做‘瓜裡亞精釀’。”
  “瓜裡亞精釀?”
  蒙哥馬利總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他皺眉:“以前沒聽過,看來是一種秘法制作的……”
  “黎明商會也才得到一批,數量不多,率先給了九大親王和伊麗莎白大公品嘗。”
  蒙哥馬利有點酸:“他們倒是會拍馬屁。”
  酒的確是好酒。
  武士回憶著親王隨者的說法:“這酒出自瓜裡亞島,說是銀執事費了很大功夫才從瓜裡亞島領主手裡拿到了售賣契約,而且似乎和當地的水果有關系,產量很低。”
  “果然是那小子!”
  蒙哥馬利立刻想了起來,就是和奧卡茲之死有一點點關聯的那個青年。
  他不由懷疑,是不是黎明商會在暗中解決了角?如果是黎明商會出手,那麽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果然,那小子背靠黎明商會,難怪有恃無恐!
  蒙哥馬利立刻相信了自己的腦中設想。
  “這酒就一瓶?”
  他有些舍不得喝, 舔了舔嘴唇:“還有沒有,多找赤親王殿下要一點。”
  武士無奈道:“配額是親王殿下定的,有的領主還沒有,赤親王殿下欽點給了領主你一瓶。”
  “可惜。”
  蒙哥馬利不再忍耐,抓起精釀的酒瓶就噸噸噸喝起來,這一下子沒繃住就喝了個乾淨。
  頓時他隻覺得渾身充滿力量,身體輕盈,簡直像是年輕了十歲!
  “這酒多少錢,買,買!再給我搞幾瓶來!”
  武士小心說:“大人,這酒……一萬金幣一瓶。”
  “一萬一瓶!”
  蒙哥馬利給嚇到酒醒大罵:“他怎麽不去搶!這小子胃口也太大了,他吃得下嗎!他要那麽多錢給自己陪葬啊!”
  說完他就意識到不對,那個小子怎麽敢獅子大開口,無疑就是黎明商會那**商瘋狂抬價。
  “都是一**商,帝國蛀蟲!”
  “無恥卑鄙的生意人,陛下就該把他們全部抓起來!金幣和星珠全部充公!”
  武士早就習慣自己這領主的脾氣,諾諾點頭:“那領主,我先下去了……”
  “慢著!”
  蒙哥馬利咬牙切齒,拳頭都要捏碎了:“給我買!買一瓶……不,買兩瓶!”
  武士愕然,摳門如大人居然肯花錢買了!
  “愣著幹什麽,去買啊!蠢貨!”
  蒙哥馬利氣得將手裡的酒瓶砸去,武士扭頭躲開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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