邐山道,寒風朔骨。
夕陽晚照,玉霧漸散。
卓一刀睜眼看天下。
幻境之火已熄,玉霧也隨風去。
一臉淡漠的卓一刀再度出現於眾人眼前。
這一刻,所有人看到他都感覺到了他的不同。
這是一種氣質的升華。
他的外表絲毫沒有變化。
但所有人都覺得他似深淵般,藏盡了人世間的謎。
猜不透的謎。
越是猜不透,就越是想去猜。
就像九天之上隱於雲霧中的神龍。
總是想盡辦法要一窺全貌。
然而,龍是高貴的,也是神秘的,又怎麽可能讓人一窺全貌。
所以便有了神龍見首不見尾。
帶著一層神秘光環的卓一刀被所有人注視。
張小泉此時神采奕奕,同時,她原本有些蒼白的臉在這一刻竟變得紅潤起來。
她的手終於放開了丫丫。
丫丫如釋重負,搖了搖手臂,有些生疼,但她沒吱聲。
她看著小姐,滿臉都是憐惜。
只有她知道剛剛小姐的心情是經歷何等百轉千回的變化。
更加確切的說是她那被掐的青一塊紫一塊的青蔥小手知道。
她歎了歎氣,想著小姐怎麽變笨了,沒有原來聰明,為了一個不相乾的人,如此大費苦心,如此提心吊膽。
薛三兒則是一臉見鬼的看著這一幕。
他見識不短,知道玉霧煉心自古就沒人能活著熬下來。
顯然,這把帶著殘刀的男子打破了這樣的魔咒。
並且卓一刀通過了神道如此艱難的考驗,肯定是獲益匪淺。
加上先前的種種跡象表明,他原本的實力就不可小覷。
不然他何以斬了廷尉監的右手,又何以在阿三突襲的一擊之下能活命。
突然之間,薛三兒發現卓一刀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麽好拿捏。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然超出他的掌控范圍,他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恨樓中那十二恨。
薛三兒看著李珂和石雄,問道:“我沒有看錯吧?”
李珂和石雄一齊搖了搖頭。
李珂有些無可奈何,道:“事情已經超出我們的掌控。”
石雄自嘲一笑,道:“原本我們就沒有掌控。”
這三人都覺得此刻好生無聊。
原來那個人一直在做著自己想做的事,而自己只是一廂情願像個跳梁小醜般。
三人很快都陷入了夕陽般的沉默。
小眼執事眯著小眼睛,看起來一臉平靜,但他的內心不像表面那般。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黑木牌子,想到那位神龍見首見尾的大掌櫃。
不過他離大掌櫃實在太過於遙遠了,像他那樣了不起的人,他也只能想象,根本接觸不到。
能入的了大掌櫃法眼的人,肯定有他不凡之處。
這樣想想,看著眼前大放光彩的卓一刀,他心裡到是能接受。
白面書生走了,留下的彪形大漢一臉嚴肅的看著卓一刀。
他的心中在思考著什麽,沒有表現的太過驚訝也沒有太過不以為意。
陳誠,余魚,酈力,鄢煙,這四人最近,表情卻是最為平靜的。
因為此刻四人布好了四君子劍陣,防禦著可能的偷襲。
在他們眼中卓一刀畢竟經受了莫大苦痛才免於一死。
哪怕他的神魂確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也極有可能他現在非常虛弱。
若是先前隱於山林的那道黑影此刻再度襲來,只怕是不好對付。
看著四周平靜異常的陳誠松了一口氣,道:“賭對了!”
余魚則是繼續看著山林深處,說道:“你很了不起。”
酈力問道:“你還要繼續登神道嗎?”
鄢煙依舊寡言少語。
卓一刀表情似乎沒有開始般那麽淡漠,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現在的情況雖然沒有太過糟糕,但依舊如大病初愈的病人。
他在適應改變後的神魂。
這個適應需要一點時間。
所以他依舊保持著開始的姿態,絲毫未動。
所有人看著他站在那不動,又沒有說話,這樣的狀態保持的時間漸漸的久了,於是他們突然生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為何他動不了?難道那是回光返照?”
常勝賭坊的客人也是看著連連驚奇,猜測著道。
“可能真的是,如果說他的神魂被煉,身體又被玉霧凍著,那麽最後的神魂能使身體短暫的恢復一下,這倒也說的通。”
“原來以為要出一個奇跡,竟沒想到最後還是失敗了。”
“真為道宗可惜了,這回指定在宗門試煉中排末位了,甚至要被擠出八大宗。”
坊內的客人談的頭頭是道,但小眼執事不為所動。
他的眼睛還未離開卓一刀,他當然發現了卓一刀不僅是眼睛睜開了。
他的神魂之力在那睜開眼的一刹那四溢,便是相距如此之遠的距離的賭坊也被感受到了。
這怎麽可能是一個回光返照的人辦到的?
加上他在桌子下收到幾則外界傳來的消息,這些信息是經過常勝賭坊驗證過了的。
他終於對整個事情有了個大概的輪廓。
最後,他的上級大執事傳了一封書信來,也是對他問訊的事情的答覆。
這才徹底將整件事定了調子。
大執事的書信上,隻書了八個字:“全力以赴,任憑差遣!”
很是認真的看了幾遍這八個字,小眼執事搖了搖頭,也很是想不通,上頭給的答覆竟然是這八個字。
常勝賭坊素來隻認錢不認人。
雖然他有一塊黑木牌子……
小眼執事突然想到黑木牌子,難道他是凌駕於八大掌櫃之上的大掌櫃。
小眼執事為自己有這樣大膽的想法都感到無語。
大掌櫃早就是逍遙人間散人,怎麽可能還跑來登神道。
小眼執事實在想不通。
於是,他乾脆就不想。
薛三兒看著這情景沒有急著跳出來。
他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若是跳出來說卓一刀回光返照,馬上就要命絕了,再順勢嘲笑譏諷一下張小泉,這當然是極好的。
但話落,卓一刀就動了,這豈不是打臉,並且是將臉湊過去打。
所以,他一言不發坐著那凝重的看著一動不動的卓一刀。
張小泉很穩,她也在等。
在等卓一刀動起來。
不過她等來的卻是帝都其他七大宗門的弟子。
她看著邐山道漸多的人,認出了帶頭的幾位。。
神道本來就不只道宗一家弟子在此磨礪,還有少許其他七大宗弟子。
或許是今天又出現玉霧煉心,七大宗弟子把消息傳遞回門派去了。
小眼執事:“七大宗門弟子少有像這樣大規模來的?”
渡口的古宗。
灞上的飛仙宗。
雪山的積雪宗。
雁塔的劍宗。
曲江的流水宗。
草堂的霧宗。
華嶽的氣宗。
他們都派了弟子,懷著各自的目的來到邐山道。
當然陳誠,余魚,酈力,鄢煙這本就是積雪宗的弟子,但他們和積雪宗派弟子來的目的完全相反。
因為宗門試煉很快就要到來。
現在道宗排在八大宗第一是名不副實的。
所有人都知道,如無意外,這次試煉之後,道宗就要排在末流,甚至被擠出八大宗。
但這個時候,突然來了個十分了不得的人來登神道。
為了防止可能發生的意外。
這七大宗門都派出了弟子來觀察這位了不得的人是如何了不得。
積雪宗的大師兄商進看到了陳誠四人,笑著臉在旁邊的山道,說道:“陳誠,余魚,酈力,鄢煙,你四人不錯,為其護法,到時候一定要他拜在積雪宗門下。”
這位大師兄商進說的十分自然,輕松寫意。
但陳誠,余魚,酈力,鄢煙,四人聽的非常刺耳。
這是要攜恩以求回報嗎?
突然這四人對著一臉笑意的大師兄很反感。
四人沉默著沒有回答積雪宗大師兄商進的話。
那位在旁邊山道的大師兄沒有改變臉上的笑意,只是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不悅。
其它六大宗門的弟子到是沒有這樣赤裸裸的表達這層意思。
…………
就在這個時候,卓一刀動了。
他向著代表著浩海境極限能力的三十四階神道跨去。
這個檔次的神道便是陳誠四人都難以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