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視之,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荀爽之女荀采。
荀家大大有名的才女!
而陰賜臉上頓時一僵,表情尷尬到了極點。
特麽有這麽拆台的嗎?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荀爽卻知道。
此次宴會陰賜之所以這麽大肆褒獎陰瑜,不是為了舉孝廉升官發財,而是為了讓荀家對陰瑜另眼相待,把女兒嫁給陰瑜。
以致於,陰家甚至連聘禮都帶來了,正好趁著荀家家宴,兩大世家豪族結為秦晉之好,喜上加喜,強強聯合,以謀求更進一步的發展。
這可倒好!
正當陰賜替陰瑜裝逼賣弄文采的時候,竟然被女主直擊要害,殺了個措手不及。
以致於陰賜竟語塞到開不了口,於大庭廣眾之下,愣怔當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荀爽見陰賜老臉僵在那裡,忙替對方解圍:“采兒,休得胡言,月旦評上已經五六年沒出過上上等的文章,今年怎麽可能連出兩篇,還是即興創作。”
陰賜忙尷尬一笑,連連點頭:“伯慈之言有理,想必賢侄女是聽錯了,上上等的佳作可遇而不可求,怎麽可能一連出現兩篇,還是即興創作!”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哈......哈哈!”
孔融緩緩點頭:“是啊,連出兩篇已是萬難,若還是即興創作,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司馬徽朝孔融頷首示意:“在下同意文舉的看法,上上等的佳作未必不會有,但若是即興創作,怕是不太可能,至少老朽斷然是做不到的。”
司馬徽是何人?
那可是能和鄭玄齊名的漢末經學大儒,潁川書院的教育負責人,培養青年才俊何止十數,若是連他都承認不太可能,那別人還能說些啥嗎?
一眾大儒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是啊,德操先生言之有理。”
“即興創作實在太難,這樣創作出來的作品,大都需要後期雕琢,想要評為上上等,完全沒這個可能!”
殿中陰瑜暗松口氣,朝著荀采施施然一禮:“女荀,若是那月旦評上真有這樣的文章,在下確實要好好研讀一下了,只是......”
話音未落,荀采朗聲截斷:“怎麽沒有?我手裡便有!”
霎時間,滿座大儒皆驚,目光齊刷刷聚在荀采身上,露出駭然的神色,似是期待著荀采手上那上上等的佳作。
可下一秒鍾,荀采羞紅了臉,臻首微垂:“只是......我這裡只是殘篇!”
對座鄭玄眉頭微皺,心涼半截:“殘篇?經月旦評上評議的文章,不是都會全篇發送出來嗎?怎麽會是殘篇?”
荀爽已然有些惱怒:“胡鬧!你又沒去過月旦評,豈能知道月旦評上出現上上等的佳作,休要道聽途說,為父沒有教過你嗎?”
“不是的!”
荀采從袖中摸出竹簡,起身高舉向眾人示意:“各位叔伯、親朋,采兒雖有些放肆,但並未胡說,我手中拿著的,便是這文章的殘篇,爾等若是不信,可傳閱瀏覽後,再做評議。”
說罷,荀采便將竹簡傳遞出去。
“怎麽可能嘛!即興創作,還是上上等的佳作,拿來讓我瞧瞧。”
“君不見,潁河之水......”
“這......果然氣派非凡,豪氣衝天,此文真不愧是上上等的佳作!”
......
“怎麽可能?且拿來我瞧瞧!”
“嗯?天下間竟會有如此文章,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
“我倒要看看,這是一篇怎樣的文章!”
“天呐!這樣的文章竟然是即興創作出來的?”
“可惡,
竟然是殘篇,全篇在哪裡?”......
竹簡所過之處,一片唏噓,驚疑不斷,未過之處,全都翹首以盼,被這股驚疑之風勾~起了濃厚的興趣。
上首荀儉覺得場面有些失控,忙擺了擺手道:“采兒,一個個傳閱著實浪費時間,你博聞強記,這殘篇想必早已銘記於心,不妨念給大家聽,如何?”
也的確是!
荀采等荀家人全都在大儒席的對座,這一個個傳閱,怕是要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才能傳閱完,鄭玄、司馬徽等人早已被眾人的反應吊起了胃口,如此等待,豈不熬心傷神?
“伯慈言之有理,正當如此!”
“是啊是啊,誦讀大家都能聽到,一個個傳閱太浪費時間。”
此時,陰瑜的臉色果真如他名字一樣,陰鬱下來,原本俊俏的公子哥,霎時變得跟黑山老妖一樣,臉上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荀采乖巧地離他很遠,保持安全距離,朝眾人盈盈一禮:“諸位叔伯、親朋,小女子便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誦與大家聽。”
伴隨著荀采的聲音響起,頃刻間,大殿寂靜,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君不見,潁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 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
眾人的情緒立刻被拉入到那氣氛歡愉的酒宴當中。
時兒搖頭晃腦,享受其中;
時兒點頭默讚,暗自驚詫;
時兒眉頭緊皺,略有驚疑;
又突然神色駭人,猛然正眼:“怎麽?沒了?”
荀采嗯的一聲點點頭:“諸位叔伯,采兒手裡只是殘篇,全文怕是只有當場的許劭,或是那位公子方才知曉。”
沒辦法!
這世上能過目不忘的人很少,聽一遍能記住的人更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
司馬徽默默點頭稱讚:“雖是殘篇,但文章氣派絕非尋常人能辦到,想必那位公子定是個心胸豁達,包藏宇內的佳公子!”
鄭玄更是由衷讚道:“尤其第二篇詩文,雖僅有一句,但足以證明那位公子,乃是位憂國憂民的賢者,單憑這一點便足以當得上那上上等!”
一旁孔融卻是長歎口氣:“只可惜!這樣的文章竟然是殘篇......”
馬日磾更是疑惑不解:“我真是好奇,這樣的文章果真是即興......能創作出來的?”
殿中陰賜早已是憤怒不已,雖然是殘篇,但這篇文章的質量,遠高於自家侄兒的文章,與之相比,簡直駑馬比麒麟,繁星比皓月,完全不是一個level。
但他又豈能承認,厚著一張老臉,挑刺兒道:“什麽即興創作,這樣的文章,絕不可能是即興創作,定是其提前備好文章,故意如此,此人定是個奸猾小人,卑鄙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