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四年二月,雲貴,五門行總壇。
“啪”
曲邪狼狽的摔在大廳之中,胸口印著一個清晰的腳印,這五行門主還欲起身反擊,但迎頭就是一抹妖異紅光斜斬而來。
他雙眼中甚至出現了某種幻覺,紅色的光聚散成片片飛葉,就如秋風夾裹,但每一片落葉上都布滿了攝人刀氣。
伴隨著那紅光斜斬,千百刀葉都在呼嘯中卷向曲邪,後者竭力舞出漫天殘影,將那些刀葉擊落,但刀葉何其多?
“噗噗噗”
連續不斷的請響聲中,曲邪全身浴血,就如被丟入刀刃風暴裡,而那最後一抹奪命寒芒,卻停在了曲邪額頭之外一寸之地。
“服了嗎?”
眼前那單手持刀的年輕人,站在曲邪眼前,眼中並無殺意。
他輕聲說:
“五行真氣,妙用無窮,在下甚是佩服,只是近日我棋高一招,曲邪門主,這切磋,可還要繼續?”
曲邪咬著牙,不想就此認輸。
但眼前這年輕人刀法通神,短短切磋片刻,便換了上百種不同刀式,實在是讓人提不起抵抗的意志。
這已經不能用天才來形容他了。
這等年紀,卻又有這等武藝,讓心高氣傲的曲邪內心鬱氣滿滿,嫉妒橫生,但在眼前那把嘶鳴出千萬鬼哭的魔刀之下,曲邪最終還是屈辱的點了點頭。
他說:
“在下技不如人,我服了!”
“好!”
張莫邪歸刀入鞘,又朝著曲邪伸出手,他說:
“我聽說再往雪域高原去,還有個善使毒的萬毒門,是雪域一霸,往苗疆去,還有神秘的湘西巫蠱,我自西域來,對此地不甚了解,你且帶我去看一看。”
“還有,從今日起,你五行門,便是我魔教一員!”
正定四年四月。
雪域,白茫茫的冰河上,張莫邪在漫天大雪中收回卻邪,在他眼前,一名身穿黑袍的陰戾中年人正半跪於地,在腳下有黑色的血流出,又在瞬間被凍結。
在張莫邪身邊,五行門門主曲邪大聲說:
“扎西次仁!你已敗於我魔教教主之手!”
“自今日起,你萬毒門,便是我魔教一員!你可還有話說?”
那黑袍中年人握緊了雙拳,灰白色的怪異毒氣在他手指上纏繞著,似乎下一刻就能發出奪命攻勢,但在眼前那年輕人冷漠的注視下,這萬毒魔君最終還是松開了手指。
他低下頭,在寒芒飄雪中,用古怪口音的漢家話,對張莫邪說:
“我,願順從。”
“很好。”
張莫邪轉身提著刀,走入漫天風雪裡,曲邪跟在他身後。
這五行門主語氣詫異的問到:
“教主,我剛看你用了我五行門的絕影暗殺術,你是何時學會的?”
“和你打架的時候。”
張莫邪扭頭,對曲邪露出了一個怪異笑容,他手裡把玩著劍玉,輕聲說:
“我有奇異天賦,任何武學,只要看上一眼,便能知曉招式,融會貫通。”
“你若不信,咱們去鬥那苗疆巫女的時候,我便用這萬毒魔君的武藝,降服那湘西巫女!”
正定四年六月,苗疆,鳳凰城中。
張莫邪持刀而立,手中卻邪魔刀森森作響,就如千萬鬼哭,陰戾非常,只是這縱橫無敵的張莫邪,此時卻面色慘白。
在他胸腹,手臂,雙腿,脖頸處,都有如蟲子一樣的小鼓包,在皮膚之下遊走來回。
就如萬蟲噬咬,帶來的不僅僅是血肉的痛苦,還有迷惑心神、消減真氣、減弱反應、魔音灌耳等等反應。
在張莫邪身前四尺,一個身材修長,穿著苗疆傳統服飾的年輕姑娘,正從地上爬起來。
她眼睛極大,瓜子臉,一頭黑發盤在頭頂,四肢勻稱健美,行動之間,就如靈巧捕食的雌豹一般。
她頭戴誇張漂亮的銀質墜飾,就如帶著一頂異型的冠冕,穿著顏色鮮豔的百褶裙,手臂上帶滿了銀色的精致鐲子,身上也有各種各樣的小飾品。
這是蠻苗服飾,證明眼前這和張莫邪差不多大的姑娘,並非中原漢人。
她手臂處有刀痕,被切開的血肉就如鮮血被汲取一樣,散發出蒼白色,疼的姑娘呲牙咧嘴,她臉色也有些蠟黃,就如生了重病一樣。
“你很厲害,外來的漢人。”
這姑娘擦了擦嘴角血漬,用如百靈鳥一樣的清脆聲音說:
“我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也中了我的蠱蟲,你身體裡有十幾種蠱蟲在活動,若沒有解法,再過七日,你就會流血而亡!”
“我巫蠱道居於苗疆,一向不參與你們中原事務,也沒興趣涉足你們的武林江湖!”
這姑娘叉著腰,身上的銀飾刷刷作響,似是感覺自己佔了上風,便大聲說到:
“你現在就帶著你的人退出去!”
“向天公地母,十萬蠱神發誓,以後再不入我苗疆,我便幫你解去蠱蟲。”
在這兩人相鬥的高台之外,站滿了身穿蠻苗服飾的巫蠱道蠱師們,有男有女,手持各種兵刃,將張莫邪和曲邪,還有萬毒魔君死死圍住。
他們眼光不善,顯然是不歡迎這些來挑釁的外路人。
萬毒魔君眼中寒光閃耀,手指上纏繞著灰黑色的劇毒真氣,眼前這蠱師們,只要再敢靠近,就要受百毒加身之苦了。
“別忙。”
曲邪伸手阻止了萬毒的打算,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高台,對萬毒說:
“教主乃是天縱奇才,注定要一統武林的人物,區區巫蠱,還奈何不了他!”
話音剛落,張莫邪那邊就抬起了頭。
他俊秀的臉上露出一絲邪氣森森的笑,在脖頸與臉頰上青筋暴起,仿佛有血光自血管中流淌開,一時間,張莫邪手中卻邪魔刀嗡鳴作響,就如森羅地獄。
皺起血光撲面而來,如一輪初生的朝陽,在轉瞬間,就將高台及四周的所有人都罩入爆發的氣機裡。
猶如屍山血海的幻象在眾人眼前展開,讓人作嘔的血腥氣撲面而來,一條翻滾不休的血河轟鳴,讓弱一些的人嚇得呆若木雞,顫抖不休。
張莫邪身上的紅光大放,對面的苗疆巫女神色大變。
她感覺到,自己送入張莫邪體內的蠱蟲,正在被那漢人身體裡湧動的奇異血光快速腐蝕,就像是丟入了毒水之中。
只是眨眼間,那些和自己心神相連的蠱蟲,就被盡數吞沒。
蠱蟲消亡,巫女自己也受到反噬,她張口噴出一口血,那血液卻沒落到地面,而是在空中化作點點血珠,被張莫邪手中的魔刀汲取。
“唰”
張莫邪踏出一步,身影搖曳如鬼魅消散,縮地成寸,就如閃現一般,出現在巫女眼前。
他也不用魔刀,就揮起左手,啪啪啪啪四掌打在躲閃不及的巫女身上,將她打退數步,巫女小姐還要反擊,她如跳舞一樣躍動身體,正要用苗疆武藝與張莫邪對戰。
但這剛一跳起,就腳下一軟,整個人癱軟在地。
她臉上盡是惶恐。
體內的真氣,被古怪的氣息死死鎖住,動彈不得,沒了內功加持,本就遭遇蠱蟲反噬的巫女,便一下子落入了虛弱的地步。
“嗡”
那血海幻象被收回,張莫邪歸刀入鞘,他看著眼前虛弱的巫女小姐,他說:
“桐棠姑娘用奇異蠱蟲招待我,我便用這自創的攝魂神爪來回應姑娘厚愛,莫要動了,否則會很疼的。”
他手指輕輕一動。
那被打入桐棠巫女體內的真氣,便如散亂開的蛇群,在她經絡穴位上瘋狂竄動,那種自內而外的痛苦,就如萬針穿刺,讓巫女小姐慘叫一聲,在地上抽搐不休。
這時,在高台之下一陣騷動,便有一個身穿黑衣,手持蛇杖,頭頂纏著黑布的老人踉蹌走出,對高台上的張莫邪用苗家語喊了幾聲。
“嗯?”
張莫邪扭頭看向曲邪,後者立刻恭敬翻譯到:
“教主,這巫蠱道的長老,說他們願意加入魔教,只求教主放過桐棠巫女。”
“教主不知苗疆習俗,這巫蠱道每一代只有一個巫女,都是被蠱神選中的奇異女子,只有巫女才能飼養一些奇異而重要的蠱蟲,若是巫女不幸身死,這巫蠱道的傳承,可就面臨斷絕之危了。”
“這樣啊?”
張莫邪摩挲了一下下巴。
在所有蠱師們擔憂的注視中,他上前幾步,蹲在那痛苦的抽搐不休的巫女桐棠身前,他伸出手,將桐棠巫女顫抖的下巴抬起。
這小巫女倒是真的挺漂亮。
“你那套薑央戰舞挺不錯的,賞心悅目,再加上這手巫蠱之術,就算去了中原,也是真正的江湖高手。”
張莫邪對眼前一臉不服氣的巫女小姐說:
“入我魔教好不好?以後你也是魔教宗主了,作為交換,我魔教護你苗疆安穩,如何?”
他手指輕彈,將攝魂神爪打入桐棠巫女體內的真氣消散開,後者一把打開張莫邪放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別過頭,失落的說:
“你贏了,便都聽你的。”
“很好!”
張莫邪站起身,面向下方苗疆蠱師們,他大聲說:
“自今日起,巫蠱道,也是我魔教中人了!”
正定五年六月,西域,天山南簏,沙漠邊緣,聖火教總壇,聖火山顛。
張莫邪活動了一下手臂,
在他身後,五行門赤練魔君曲邪,萬毒門萬毒魔君,巫蠱道巫女桐棠,盡數在列。
在他眼前,聖火教掌教,桃花尊主桃陽,正手捧落月琴,這中年人身上,倒是沒有一絲殺氣。
“桃前輩,我來邀請你加入魔教!”
張莫邪開門見山的說:
“你是現在就同意?還是我們先打一場?”
“錚”
嘹亮琴聲響起,桃花尊主撥動琴弦,便有無形音刃破空而來,又被張莫邪一指打碎。
“既然張小友有興趣,那老夫就奉陪一場吧。”
桃花尊主笑眯眯的說:
“你等這幾日闖我山門,殺我弟子,致使我聖教混亂,兩位候選聖女都因此失蹤了,怎麽說,也不能就這麽隨便認輸吧。”
“噌”
血紅魔刀出鞘,張莫邪說:
“那邊,請桃前輩賜教!”
正定五年七月,七絕門。
張家莊園中,月色之下,張莫邪獨自站在花園假山下,巫女桐棠則坐在假山上,如小女孩一樣,搖晃著雙腿,還唱著一曲輕靈的苗疆山歌。
帶她唱完之後,便低頭看向張莫邪,問到:
“張哥哥,我這歌好聽嗎?”
“嗯,很好聽。”
張莫邪看著桐棠,他問到:
“小桐棠,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給我下了什麽古怪的蠱蟲?為何我這幾日陪我夫人的時候, 腦子裡全是你的身影,就連睡夢中,都是...”
“嘻嘻。”
巫女小姐身形靈巧的從假山上一躍而下,跳到張莫邪身前,她背著雙手,如貓一樣低著頭,打量著張莫邪那種俊秀的臉。
她笑嘻嘻的說:
“張哥哥在夢中夢到我,是不是在做什麽羞羞的事?”
張莫邪冷著臉,不說話。
“我給你下了情蠱哦。”
桐棠巫女搖晃著腦袋,輕聲說:
“一生只能用一次的,但也沒有仙人畫本裡傳的那麽神奇,它只能讓你記住我...我知道張哥哥對馮姐姐用情至深,我也不想破壞你們的感情。”
“但馮姐姐天生體弱,又總是心有憂思,現在還有了身孕,怕是...”
“不許胡說!”
張莫邪打斷了桐棠的話,他對這心直口快,又不懂掩飾心思,有苗疆女子那般直爽性情的巫女說:
“雨涵吉人自有天相,我也會尋訪名醫為她治愈身體。只是,為我解了情蠱,小桐棠,這可不是能隨便玩的遊戲,我不想負你一生。”
“嘁,哥哥真沒意思,有賊心沒賊膽,你們漢人做事真是好糾結。”
桐棠巫女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又恢復了古靈精怪的樣子。
她跳著舞一樣,離開花園,對張莫邪說:
“但既然是哥哥所說,那也不是不行。”
“張哥哥送我回苗疆,我便幫你解了情蠱。”
“不過也不急,等哥哥的第一個孩子出生,等我幫哥哥打贏了那難纏的桃花尊主,助哥哥一統魔教之後,到時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