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別抽煙，對身體不好。”看店的大媽四十出頭的樣子，還帶著點東北口音。這會子生意冷清，她估計也是閑的慌，正好過來搭話。

　　大喬沒說話，把煙收了起來。

　　“小夥子，大媽想問問，你家是不是挺有錢的?”

　　你可能覺得奇怪，怎麽會有人這麽直接能對陌生人能問出這種問題。其實在那個年代，大家對社交方面的某些界線還沒有那麽在意，特別是中老年婦女更是口無遮攔。當然這大媽也不是一般人，戰鬥力爆表。

　　“您為什麽這麽問?我家沒啥錢啊。”我這是什麽體質，走到哪裡都會吸引話癆。

　　“沒錢?姑娘，那你跟著他圖啥啊?”大媽轉向大喬，兩眼一瞪，愕然問道。

　　“大媽，她，她不是我女朋友。”我的回答都帶著顫音了，心裡一萬隻羊駝奔騰而過。這大媽你不會說話，就他媽少說兩句！

　　大喬捂著嘴，眼睛都笑彎了。

　　“我就說嘛，姑娘你也太俊了。跟電視上的明星似的。”

　　“您過獎了，我可差遠了。”大喬理了理頭髮，又恢復了優雅的姿態。

　　“小夥子，你可別記恨我啊，我看姑娘剛才煙癮犯了，就想和你們開個玩笑。我這一打岔，姑娘你是不是就不想抽煙了?”

　　我無話可說，這大媽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你呀再加把勁兒，我覺得還有戲！”大媽又拍拍我的肩膀，留下一串的鏗鏘有力的笑聲走了。

　　有了這個小插曲，氛圍突然就變了，我們又聊了十幾分鍾，說了些無關痛癢的客氣話。總之就是大喬讓我在不和小喬談戀愛的條件下，多照顧她。

　　結帳的時候，大喬剛要掏錢，大媽一把就把她給摁住了。

　　“讓這小子來，別慣著他。”大媽臉一板，眉毛一橫。

　　大喬的手估計都被弄疼了，我趕緊出了錢，還好價錢不貴，大媽還給打了個八折。

　　我們趕緊逃出了冷飲店，真的是逃出來的。

　　在路邊，大喬掏出煙點上，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

　　我至今還記得那種女式香煙，細細的，墨綠色，帶著棕色的過濾嘴。

　　“姐姐。”

　　“唉?”

　　“你抽煙的樣子讓想起了吐納日月精華的狐仙。”

　　“你個小滑頭，罵我狐狸精呢是不是?”大喬笑著追過來，上手就掐我胳膊。

　　我疼得直跳腳。這殺招一模一樣，和小喬絕對是親姐妹，沒跑了。

　　笑鬧了一陣，大喬在街角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她熄滅了手中的煙，直接把煙頭丟在了地上。

　　“那，就這樣吧。”她打開車門，站在車的一旁。

　　“就這樣吧！”我點頭示意。

　　她對我一笑，低頭鑽進了車裡。數不清這是今天她換上的第幾種笑容了，我只知道這是其中最真誠的一個。

　　出租車很快消失在了車流中，我在馬路邊上又站了一會兒。

　　大喬的話前後矛盾，她到底想讓我遠離小喬還是接近小喬，我有些無法理解。

　　時至今日，結合著後來發生的種種再來看這段往事，我才多少猜測出了大喬當時的心境。

　　兩姐妹的關系其實一直不太好，兩個人的個性並不相像，當然這可能是後天造成的。大喬和小喬相差三歲，心智上卻早熟很多。

　　家庭的貧困讓小小年紀的她過早得擔起了家庭的重擔。於是她更為敏感，缺乏安全感，對金錢也更為執著。在明白自己相貌的力量之後，她開始不自覺地利用著這種力量，或多或少地為自己爭取著各種優待。

　　她上大學的學費，自己平時的吃穿用度，還有家裡的部分開銷，這些錢一部分是她打工的收入，另一部分則來自家境豐厚的男友。當然大學時，她換男友的速度據說也是一絕。

　　而小喬對自己姐姐的這種行為感到有些厭煩，或者說是不齒，她總希望用一種最正派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大喬卻覺得小喬有這種想法是因為父母對她的寵溺，而且實在是太過於天真，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兩個人於是有了隔閡，雖然雙方之後都想彌補，但不免經歷各種磕磕碰碰，互相試探。

　　小喬是個絕對的理想主義者，她那種執著的天真，絕對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品質。大喬是個現實主義者，她可能有些勢利，但作為家裡的長女，父母和妹妹都是她肩上的擔子。她想讓妹妹快樂，也想讓她過上平穩而富足的生活。

　　當大喬面對著我這樣一個吊兒郎當的少年時，她也許在捫心自問“我妹妹到底是為啥看上了這個笨蛋外加窮鬼的?”，可她又不忍心徹底毀掉小喬的這段潛在的戀情， 於是才有了以上那番自相矛盾的要求。

　　當年的我當然不知道以上的事情，我雙手插兜，低著頭，恍然若失地往學校走去。路的兩旁種滿了法國梧桐，我還被一顆掉落的果實砸到了頭，真是個奇妙的下午。

　　下了晚自習，我送薑妍回家的時候，不免有些心虛。

　　下午在操場上，可是不少人看見大喬挎著我一起走了，照流言在我們學校傳播的速度，這會子薑妍很有可能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但薑妍並沒有什麽異樣，還是一副沒心沒肺的做派。

　　一開始我們兩個離著五班的人群不遠，薑妍一個勁兒地催我快走。等甩開了大部隊，她神秘兮兮地衝我一笑。

　　“怎麽了，有事?”

　　“你知道嗎?今天下午，白璐把CD機還給我了。”

　　“真的啊?”我一愣，白璐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

　　“她說，當時她就沒想要，只是想試探一下我，現在就當我借她聽了幾周。”

　　“嗯，這不挺好嗎！”我心裡也隨之一輕，本來說還要打工還薑妍CD機的錢的，現在債少了一大筆，能不高興嗎。

　　“可這裡面有蹊蹺！”薑妍大眼睛一轉，一副洞察一切的樣子。

　　“你就別疑神疑鬼的了，這能有什麽蹊蹺?”那個CD機接近一千塊呢，對於當時的學生來說那可是個天文數字，誰敢收下這麽貴重的東西啊，估計白璐也是有點後怕。

　　“我覺得這跟高遠有關。”薑妍一副福爾摩斯附身的表情，丟出一記重磅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