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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運娘子山裡漢》第七百七十章 探視
“說到張相,你覺得張相如何?”

 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季妧已經知道了張相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說是老謀深算也不為過。

 “工於謀國,亦工於謀身。”

 關山九字評之,而張相也確實當得起這個評價。

 萬德帝在位這些年,若不是他,朝中還不知得亂成什麽樣。

 當初就是他把關山調去關北,方解了關北之危,也是他在萬德帝眼皮子底下護下了一批忠正之臣。

 作為首輔,他經邦濟世、廉潔奉公,政績官聲皆不蜚,幾乎沒什麽讓人詬病的地方,

 若非說有問題,問題就在於後半句。

 工於謀身本無措,但將“身”及其衍生出的一應私欲全部放在“國”之前,又或者家與國在他的概念裡混淆……就讓人不得不擔心了。

 關山中允的評價完,神情突然轉冷。

 “大豐村的那把火及當晚的刺客,皆是張相手筆,你意欲如何?”

 季妧其實也猜到了。

 她和張相無冤無仇,至今也未曾謀面,張相這麽做的目的,十有八九是怕養於她之手的大寶將來會受她擺布。

 巧得很,季妧也擔心有人趁主君年幼而大權獨攬。

 “老人家了,也該退休了。”

 她當然可以找人殺了張相以報那晚之仇。

 不過……一來,張相扶持大寶有功;二來,瑕不掩瑜,他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良相。

 季妧不想做罪人,但也不想就這樣輕松放過。

 “我有個關於他的秘密,或許會有用。”季妧湊近關山耳邊,“潘嘉道和張相……”

 季妧猜測過潘嘉道上面有人,就是沒想到這個人會是張相,而且他們還是父子關系。

 聽起來匪夷所思,說起來並不複雜。

 窮秀才一朝登龍門,繼而被榜下捉婿,而後娶了座師的女兒——左看右看都是一段佳話,前提是窮秀才沒有拋棄糟糠的話。

 沒錯,窮秀才早已在鄉下娶親。是父母做的主,他並未看中。

 妻子相貌平平,字也不識,勝在勤快肯乾。

 成親後,妻子孝順公婆操持家務,織布販履供他讀書,沒想到他功成名就之時,自己得到的僅是一封休書和幾張銀票。

 妻子也是個烈性的,當天就背著包袱回了娘家,不久就改嫁了一個漁夫。

 多年之後窮秀才知道,妻子當時已經懷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就等著揭榜後給他個驚喜……

 所以潘嘉道這些年浮浮沉沉,並非因為得罪了人,而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歷練。

 然而潘嘉道並不領情。

 以他的資歷和政績,若按照正常升遷流程,早該進內閣了。不過他的心結並不在升遷上面,而在那個為攀高門拋妻棄子的男人身上。

 他恨張相。

 母親為了養大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心中就有多少憎恨。

 只不過他是個聰明人,恨歸很,對於那些為他而開的方便之門,他也會加以利用。

 譬如雪災後鬧饑荒,他為了老百姓去借糧,當時四處都缺糧,別人憑什麽肯借給他?私開常平倉那麽大的麻煩又是誰給按下去的?

 這一切他心裡門清,但絲毫影響不了什麽。

 這些小恩小惠,動搖不了幾十年的目標,何況這目標還是他踏入仕途的最初動力。

 “張相後娶的妻子,包括納的兩房妾,共給他生了六個女兒,隻得一個兒子,還是個傻子……”

 所以張相的種種行為,應該不僅僅是贖罪,或許還有現實的衡量——除了潘嘉道,他也找不到更好的繼承者了。

 “潘嘉道的資歷早就可以入閣,況且他一直支持的都是大寶,這次對抗鄭黨也以他為首……你說呢?”

 父子倆明裡暗裡較量了這麽久,也是時候正面對上了。

 屆時,就看是所謂的父子親情會佔上風,還是對權欲的掌控會壓倒一切。

 季妧直覺潘嘉道會贏,季妧也相信,他會是個不弱於張相的首輔。

 但其實不管是哪裡一種,她和大寶只需坐收漁利便可。

 關山曾因軍糧的事和潘嘉道打過交道,後來因為黃駿才的案子潘嘉道還試探過他,是個聰明人,也是個能臣。

 “我來安排。”

 季妧點了點頭。

 “這回多虧了辛子期……”

 萬德六年的中秋,辛子期接待了一位京中來的貴客,那貴客不是別人,正是張相。

 早年間辛如青曾在京城給張相醫治過骨傷,多年後張相舊疾複發尋來關北。他的目的並不只是為了治療舊疾,主要還想借小孫子生辰之機緩和一下與兒子的關系。

 不過和往常一樣,失敗了。

 辛子期也是無意間得知了這層關系。

 張相也沒有隱瞞的意思,甚至托他替自己“照料”兒子一家。

 辛子期能在金水街佔得旺鋪並開設一德堂,也是因著張相的關系。

 “見慣了人情冷暖落井下石,碰到這種主動上門要報家父當年恩情的,沒必要客氣。”

 雖然這報恩另有目的,那也只是各取所需。

 不過他之後並沒有傳潘嘉道的消息給張相——他是醫者,不是諜者。

 通了幾回書信,說的也是他醫治潘府小公子的事。當然是有意為之張相看在小孫子的份上也確實承了他這個情。

 辛子期並不認為自己是張相的人,卻也不會隨意將秘密透露,但若是事關季妧,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一度以為他說的貴人是潘嘉道,想不到他那個時候就結識了張相。認真說起來,那父子倆都稱得上是他的貴人……他肯告訴我,說明什麽?人有親疏遠近,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關山耳聽著這些絮絮叨叨聲,神情逐漸柔軟下來。

 垂眸,看著話說一半眼皮就已經黏到一起的某人:“睡吧。”

 擔心季妧再胡思亂想,關山終於允許她見客,說好一天最多只能見一個,不過季妧會聽他的才怪。

 這天一早,關山要去京畿大營,季妧就明目張膽的陽奉陰違了。

 頭一個來探視的人出乎季妧預料,是衛家二老。

 季妧猜測這應該是關山的特意安排, 又或者衛家二老擔心了她很久,一直在關注著王府內消息。

 事實證明,兩者都有。

 衛老夫人還未開言就已老淚連連。

 她眼睛看不清,只能一遍遍問季妧,傷好沒有、還疼不疼。

 季妧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答覆著,好了、不疼了。

 衛老夫人緊緊抓著她的手,抓的很緊很緊。

 “……想把你接回衛府的,外孫女婿他不肯……我和你外祖日日求神拜佛,就盼著你能平安…………”

 得知關山已經把兩人的關系告知二老,季妧微囧。

 “他,他也是怕你們擔心。”

 衛老夫人頷首,面露讚許:“是個不錯的後生,值得托付,你沒看錯人……”

 全程都是季妧和衛老夫人在聊,衛老大人一直在旁邊乾坐著。

 見話題突然轉向這方面,他乾咳一聲站起來,說要出去走走。

 季妧忙讓人給他引路。

 衛老大人出去後,衛老夫人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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