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敗東越而還,又有從龍之功,現在更是三輔政之一,這讓寇長靖一躍成了京中新貴。無數少女私將芳心暗許,不少人家主動登門求親。
他們又哪裡知道,這炙手可熱的寇將軍,夜夜都去翻人家長公主府的門牆。
大家都仰著脖子等著看哪家貴女能得寇長靖青眼,坊間甚至為此開了投注。結果就發生了金殿求娶之事。
說是滿京嘩然也不為過。
幸而小天子給拒絕了,否則還不知得多少人心碎。
不過事情並沒有就此打住。
將軍求娶,皇上拒絕,將軍再求娶,皇上再拒絕,將軍又求娶……此後的一個多月,一直在重複著這個流程,看客們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
這寇將軍也是……怎麽就看上長公主了呢?
聽說長的不錯,但再不錯也都快二十了,老姑娘了。
一直嫁不出去,其中必有因由,只希望寇大將軍能迷途知返。
不過這個願望注定實現不了了。
寇大將軍根本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沒見過這麽百折不撓的人!
小天子還在負隅頑抗,吃瓜群眾已經打算洗洗睡了,反正這寇大將軍是非長公主不娶了。
果不其然,兩個月後,小天子也妥協了。
聽說當時臉黑的喲……
剛從前一場風波中稍稍平息的長公主府再次進入人們的視線、成了輿論的中心。
那可是寇長靖啊!當朝求娶,聖旨賜婚,不知羨煞多少女子。
而被她們羨慕的主角,此刻正磨著牙,目露凶光。
“今晚把門給我看嚴實了,有人翻牆就放敲鑼打鼓放小丁!”
入夜,一身便服的某人剛縱身躍上高牆,寂靜的長公主府突地鑼鼓齊鳴,牆根底下更守著個精神抖擻的大白狗,仰著脖子衝他嗷嗚不停。
關山:“……”
寇將軍即將迎娶長公山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傳遍了京城。
神武將軍府,昔日容光嬌豔的鄭華蕤,此刻一臉憔悴,聽了婢女惢芝的話後更是神思恍惚。
“婚期在十月……還有兩個月……”
“呀!這麽大的日頭,夫人的手怎地這般涼?”
惢芝去給她倒杯茶,發現茶壺也是空的。
“這群拜高踩低的!我出去半日,連個跟前伺候的都沒有!”
鄭華蕤搖了搖頭:“何必麻煩別人。”
大逆不道的鄭家已被連根拔除,她因嫁進神武將軍府才免遭一劫,然而在府中的地位卻是一落千丈。
她的現狀又何嘗不是神武將軍府的現狀?
整個神武將軍府,不管是名聲還是地位都大不如前,而這一切的轉變都從寇長靖得勝還朝開始。
先是關於堂兄弟倆的比對。
寇長卿的功績雖常人難及,卻已無未來可言,寇長靖甫出茅廬便有此驚豔戰績,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後來居上。
年後,京中多家戲園子齊齊上了出新戲。
說的是一對雙生兄弟,弟弟身體不好,母親便讓哥哥代替弟弟上戰場。
哥哥很厲害,以命相搏掙了很多軍功,職位越升越高,後來還成了將軍。
可是沒人知道他的存在,世人誇讚的都是弟弟。
弟弟和母親卻並不高興,他們害怕終有一天哥哥會脫離掌控、不肯將身份歸還給弟弟,於是便痛下殺手……
經歷一番艱難曲折之後,大難不死的哥哥重返軍中,屢立奇功,再次名震天下,母親和弟弟也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新戲一經推出便火爆市井。
親情、仇恨、逆襲、報復……應有盡有,聽戲的人時而咬牙切齒,時而拍案叫好,時而為哥哥的遭遇不平落淚,時而因母親和弟弟的喪盡天良切齒痛罵。
一遍複一遍,遍遍皆如此。
這種也就是在戲文裡看看了,現實中怎麽可能會有呢?不顧手足之情的弟弟或許有,那個母親的行為實在說不過去,畢竟虎毒不食子啊。
是以大家罵過笑過之後,也沒怎麽往心裡去。
直到某一天,最先排演這出戲的園主喝醉了,席間透露出來,戲文並非虛構,一切都確有其事。
消息不脛而走,坊間再次掀起熱議。
經過多番猜測比對之後,焦點很快對準了神武將軍府和寇大將軍府。
因為實在太像了。
可是也太不可思議了。
沒人敢去求證,但也也沒人出來製止“謠言”的散播。
這說明什麽,說明這很可能就不是謠言。
尤其事隔不久,新帝便撤了神武將軍的封號,還收了仁宗皇帝禦筆親書的匾額。
如此一個大功之臣,竟然未有一個人替他求情?似乎更加佐證了什麽。
伴隨著這出越來越火的戲文,真相就這樣半真半假流傳於市井巷陌。
神武將軍府越發門庭冷落。
家仆散了大半,管家金申也死了。面目全非、手腳盡斷,屍體被發現時就掛在殷氏的院子裡,像是警告,亦像是嘲諷。
“惢芝,你說,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這……”惢芝遲疑,“或、或許是假的……小姐覺得呢?”
鄭華蕤搖頭,一臉茫然。
宮變剛剛平息的時候她曾見過寇長靖一次,那時的他不修邊幅,渾似了個軍中莽漢,她只看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流言起後,殷氏病倒了,又被金管家的死狀刺激到,夜夜噩夢纏身,驚恐萬狀,身體愈發不好。
病榻之上,她讓人去叫寇長靖過府一見,說是想念這個侄子了,有些知心話要與他說。
這理由似乎沒什麽毛病,恰巧鄭華蕤心中也起了波瀾,就想著再仔細看看。
誰知寇長靖並沒有來。
殷氏派去送信的人連他的面都沒見著就被扔到了大街上。
她不死心,讓人再去叫,全部都是無功而返。
最後氣怒攻心,嘔血不止,病情反而更加嚴重。
鄭華蕤只能自己想辦法。
她在去長公主府的必經之路守株待兔了幾天,終於再一次見到了那個人。
他騎在馬上,冷眉俊眼,從她身邊經過,看也未曾看她一眼。
她卻如遭雷擊一般,瞬間回到了初見寇長卿那天……那也是她淪陷的開始。
難道她真的認錯了人、愛錯了人,也嫁錯了人?
可是未成婚之前,宮宴和各家宴席之上,她和寇長卿有過好幾次接觸……沒有錯啊。
在外威名赫赫、在內溫柔體貼的寇長卿,不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嗎?
只不過後來他受了傷,又傷了手,威名難繼……她雖然會有失落,卻並不後悔。
誰知道會突然冒出來一個寇長靖?
究竟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哪個才是讓她一見傾心的人?
鄭華蕤頭疼起來。
就在這時,惢芝曾經說過的一段話湧進了她的腦海。
“人都是會變的,夫人你不如問問自己,是想要個不懂柔情隻知殺戮的鐵血漢子,還是想要現在這個知心知意斯文有禮的翩翩郎君……”
她當時回答的好像是後者。
是了,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後者。
她沒有認錯,沒有愛錯,更不可能嫁錯。
“惢芝,替我梳妝。”鄭華蕤站起身,“咱們去看將軍。”
惢芝一臉不太情願。
“這又是何必呢,明知他不願見你……”
“夫君是病了,不是不願見我。”
寇長卿病了。
前年年底開始,他得了一種不能見光的病。成日把自己鎖在房裡,哪也不去,誰也不見。
去年底,他的病情又加重了,不僅封了窗,還把屋裡全部塗上了黑色的油紙,便是殷氏出面也不管用。
如今殷氏也病倒了,夫君只有她了。
這麽一想,鄭華蕤仿佛找到了存在的意義,臉上重新綻放出光彩。
“總有一天他會走到陽光下,因為他是我的夫君,他是神武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