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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景明珠又詢問了季妧與尉嘉嬿相處如何。
季妧敷衍說還好。
景明珠知道她或許是真的沒有上心,不過尉嘉嬿那邊……怎奈戲樓已經到了,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戲樓在寶鏡園的東邊,與主院正好相接,披紅掛綠,一派熱鬧景象。不過今天不進樓裡,就在北側外露的戲台上演。
戲台對面早已搭棚設座,男女賓依舊是分開的。
尉老夫人攜景太夫人和穎太夫人在第一排的正中心落座,尉嘉嬿倒是沒有往前湊,而是坐到了後面一排。
第一排還空了兩個位,正好是給季妧和景明珠留的。
兩人剛坐下,另一邊的暖棚裡就遞來了一個折本,說是侯爺請老夫人點第一出戲。
尉老夫人接過,轉手就遞給了景太夫人。
景太夫人也不肯點,正推讓著,隔壁暖棚隱隱傳來一陣騷動。
尉老夫人皺了皺眉。
“綠葵,你去看看怎麽回事。”
綠葵快步出去,不多會兒就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手捧禮盒的小廝。
“回老夫人,是神武將軍府的人來送賀禮。”
“神武將軍府?”
尉老夫人驚了。
漢昌侯府與神武將軍府素無交集,也沒有給神武將軍府送帖子,怎麽還不請自來了?
其他人也很訝異。
訝異的原因,一來是因為神武將軍府很少與貴胄結交,畢竟曾經手握重權,總要顧慮上面的意思。二來則是因為寇長卿如今娶了鄭華蕤,在世人眼中就等於是站到了鄭家的陣營。
而牽扯到鄭家,就會牽扯出現如今最敏感的一個話題——立儲。
雖說鄭家的贏面很大,但皇權之爭,不到最後塵埃落地,誰也不敢下定論。
他們這些人家,已無需再豁出身家性命去拚前程,自然是明哲保身為上。而明哲保身的先決條件就是與鄭國公府保持距離,閔王府那邊自然也一樣。
倒也不是說徹底劃清界限,只是不會刻意去聯絡結交罷了。至於最後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一概不管,專等風向將定之時再表態。
不貪圖從龍之功,只求不冒覆巢之險。
漢昌侯府也是謹慎慣了的,怎麽今日……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交換眼神,卻都心照不宣。
尉老夫人忍住心驚肉跳,問:“是誰來了?”
既然報去的是那邊,想必來的不會是女眷,莫非是神武將軍本人?
綠葵搖頭:“寇將軍說事物繁忙、抽不開身,只是譴人奉上賀禮,賀小姐歸府。”
尉老夫人稍微松了口氣,又覺這話有些怪異。
怎麽不是賀侯府得女,而是賀小姐歸府?
她看了眼季妧,見季妧一臉茫然,顯然也是個不知情的,心道或許是自己想多了。眼神示意了一下,綠葵便捧過禮盒走向季妧。
季妧表面上一派鎮定,但其實掌心已經微濕。
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寇長卿突然來這一出,十有八九是衝著她。
他想幹什麽?
單純為了做戲?還是一種變相的威脅?
季妧看了眼禮盒,並沒有當眾打開的意思。
“嬤嬤先幫我收著吧,別耽誤了大家看戲。”
姚嬤嬤應聲接過禮盒,便帶著綠葵退下了。
景太夫人隨便點了一出,不多久台上就咿咿呀呀唱開了。
眾人勉強收了心思聽戲去了,季妧的心思卻不在戲台上。
景明珠也一樣。
“奇怪,昨日我還見了華蕤,沒聽她說要來你們府上賀喜呀。”
季妧心道,寇長卿的所作所為,只怕鄭華蕤並不知情。
前陣子寇長卿總是深夜出現,季妧還想過,鄭華蕤會不會發現異常,然後來個跟蹤“捉奸”。
季妧甚至想過要不要寫封匿名信,給她點提示——新婚燕爾,卻發現夫君經常和別的女人幽會,還不得鬧翻天?後院著火,寇長卿估計就顧不上去桐花巷了。
但也就隻想想,實行的話真就是腦殘了。
鄭華蕤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會把寇長卿如何,頂多也就是鬧上一鬧。
對她可就說不準了。
若是個大度的,說不定非但不生氣,還會主動提出替寇長卿納了她。
若是個心狠的……
反正怎麽著都是給自己挖坑。
“對了,寇將軍和他夫人,感情怎麽樣?”
景明珠掩嘴笑了一氣,而後說了蜜裡調油四個字。
“你怎麽就知道人家蜜裡調油?”
景明珠看了下左右,見大家都在聽戲,沒功夫注意這邊,便湊近季妧耳邊道:“我娘說,一個女人過得好不好,都寫在臉上呢。華蕤眉梢眼角都是幸福,可見是嫁對了,寇將軍對她很好,也不枉她一片癡心。”
季妧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聽了幾出戲後,便是入席開筵。
席上規矩更加繁瑣,好在季妧應對從容,沒有出一絲紕漏,反倒又贏了一波明誇暗讚。
尉老夫人臉上有了光彩,開口常笑的次數不要太多。
席罷,遊了會園,說了會話,眾人也就各自歸家了。
“小姐……”
莊嬤嬤一路憂心忡忡,陪尉嘉嬿回到棲霞閣中,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剛剛景小姐和你說了什麽?”
遊園那會兒,景明珠與尉嘉嬿單獨去了一處廊亭,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尉嘉嬿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麽兩樣,但瞞不過莊嬤嬤的眼睛。
景小姐待自家小姐一直都很熱絡,小姐待景小姐也與別個不同,每回與景小姐說完話都十分開懷,怎麽今個反倒像是不甚高興?
尉嘉嬿將手浸入水盆,道:“也沒什麽,就是讓我多了解一下季妧,希望我和季妧好好相處。”
莊嬤嬤吃驚:“怎麽……”
才見一面,景小姐就偏向季妧了?明明她和自家小姐認識在先。
“嬤嬤,我早跟你說過的。”尉嘉嬿看著盆中倒影,低聲喃喃,“屬於我的東西,很可能都會被搶走……”
莊嬤嬤面色凝重了下來。
“不怪小姐,是清暉園那位心機太深、藏的太好!”
季妧今日的表現,說是處處出彩也不為過。
舉手投足之間,哪裡是沉不住氣的樣子?又哪裡是不懂規矩的樣子?更不見之前半分猖狂。
她們都被騙了。
“不。”尉嘉嬿搖頭,“是我大意了。牡丹花便是長在爛泥裡,也還是牡丹。我怎麽忘了,於花而言,爛泥反倒是最滋養的……”
莊嬤嬤看著她失神的樣子,忍不住擔憂。
“要不然,息事寧人呢?侯爺疼她,夫人疼你,左右都是一樣的,礙不到咱們就好。”
尉嘉嬿偏過頭,直勾勾盯著她。
“一個小姐,一個嬿小姐,能一樣嗎?”
莊嬤嬤啞然。
“就算我願意,你當姨母會願意看到我與她和樂融融的景象?如果她願意,今天就不會讓我出這個頭了。”
“那、那咱們……”
尉嘉嬿接過手巾,一點點擦拭著手上的水珠。
“看來,咱們得重新認識一下這個妧妹妹了。”
“小姐的意思是?”
尉嘉嬿輕輕一笑。
“一個善於隱藏的人,藏的絕不會只有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