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二爺早就收到了劉先的來信,對於季妧與漢昌侯府眾人的拉鋸過程早已知曉。
季妧竟然不願意認這門親,這也是他所沒有料到的。
只是他和侯爺相交多年,知其心結所在,若沒遇見季妧還好,遇見了、懷疑了,然後瞞著不說,似乎也說不過去。
不過細究起來,終究還是他欠了季妧的,少不得交代劉先,以後在生意上多多照顧。
其實也談不上什麽照顧。季氏味業現推出的產品,每一樣與留仙樓簽了供貨契書,這一點光靠人情可辦不到,畢竟賢二爺絕不可能拿自家祖業開玩笑。
總店這邊自不消說,如今各府分店也都用上了,反饋回來的消息除了誇就是催。
年前從關北回來他還交代過劉先,一定要把季氏味業盯緊了,一旦有新品推出,趕緊安排試用。先在鄴陽試用一段時間,反響好的話再送到京城,之後再派發至各分店。
現在乾脆跳過了這一步。
現如今,季氏味業的產品在鄴陽本地都供不應求,慢一點都輪不上,哪還有時間給他們猶豫試用?上回的醬菜系列和新研發的醬料,就是直接送進京城的。
京城不比關北,叫得上號的酒樓太多了,留仙樓也只是微有薄名,自從有了各色調料的加持,才真正打響了名號,成功躋身頂流。
從這方面來看,與其說他在照顧季妧生意,不如說季妧幫了他大忙。
只可惜,兩家生意雖還密切往來,季妧心裡肯定對他存了芥蒂……
這日,賢二爺難得來樓裡一趟。
正聽掌櫃匯報,下面的人突然來報,說是門口停了輛馬車,暗處打著漢昌侯府的標記。
賢二爺還以為是漢昌侯本人,有些意外。
往日來漢昌侯來,從來都是直入後院,今日怎麽改走正門了?
留仙樓主樓共分三層,面向一般客人,熱鬧且喧嘩。後院才是用來招待有身份,又有特殊講究的人,要清幽隱蔽的多。
賢二爺也顧不得多想,緊忙就下樓去迎。
季妧其實沒打算見賢二爺,倒不是賢二爺所想那般心有芥蒂,而是覺得他一個總掌事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留仙樓。
沒想到就是這般巧,剛進大堂就撞個正著。
賢二爺也結結實實的愣了一下。
“季東家還願意光臨敝店,可見是原諒我了。”
擱在以前,對著季妧,賢二爺是絕不會用敝店這種詞的,估計是想著季妧今非昔比,馬上就要認祖歸宗了。
季妧也沒有解釋的意思。
“賢二爺說的什麽話,咱們之間有過什麽過節嗎?還是……這是不歡迎我的托詞?”
賢二爺會心一笑:“你初來京城,原該給你接風洗塵,趕巧撞上,不如就在今日?”
說著就要帶季妧繞道去後院。
季妧卻不肯。
“我就是帶著小丫頭來嘗嘗鮮,這裡就很好,我倆都喜歡熱鬧。賢二爺用不著客氣,你自去忙,不必管我。”
賢二爺不好違拗她意思,便將人帶去了二樓,這裡也是獨立的房間。
菜壓根就用不著點了,掌櫃的見是賢二爺親自招待的客人,心裡早就有了數。
上菜之前的這段空擋,賢二爺和季妧聊了不少。
關於漢昌侯府隻字未提,對於認親情況更是問都沒問,主要還是談些接下來的合作。
賢二爺對於季妧口中的物流所很有興趣。
金家商行在京中也有一席之地,物流所建成後,打通的第一條物流通道便是鄴陽至京城的路線,之後再由關北和京城作為中心點,分別往其他府州縣發散。
這要是全部打通,日後從季氏味業采購的貨物就可以直接運送各分店,再不用總店這邊操心。什麽陸運漕運、誰先誰後、各處協調,通通不用管。
省事,關鍵是時效!
聽說物流所已經在試運行,賢二爺甚至都沒有細問端詳,直接就拍了板——以後留仙樓在全大周所有貨物運送,全部委托給物流所。
季妧不知他是當真對自己有那麽大信心,還是看在漢昌侯府的面子,但……管它呢,有生意做就是了。
留仙樓本就是她的第一批目標客戶之一,如今不必多費唇舌就拿下了這麽大的客戶,她腦子有包才會糾結那些有的沒的。
“那就預祝咱們在新的領域合作愉快。”季妧抱了抱拳。
賢二爺大笑:“必然愉快!”
小曲聽不懂他倆究竟在說些啥,隻覺十分無趣,好在飯菜很快就上來了,都是些見都沒見過的菜式。
她兩眼放光,直接開吃。
季妧和賢二爺邊吃邊聊,剛說到細節處,掌櫃的突然推門走了進來,而後附在賢二爺耳邊說了幾句話。
“……神武將軍……要來……後院……”
啪嗒一聲,季妧手中的筷子掉落下來。
賢二爺轉過頭,見她神情怔忪,不知在想什麽。
“可是飯菜不合口味?”
季妧回過神,有些尷尬。
她無意探聽,奈何離的太近……
“沒,很好。”
賢二爺便道:“那你稍坐,我先去後頭招呼一下。”
眼見他起身,季妧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二爺能否幫我一個忙?”
季妧留下大快朵頤的小曲,隨賢二爺一道去了後院。
留仙樓的後院與一般酒樓中規中矩的後院很是不同,與季妧想象中也不大相同。
院落總體仿的是江南園林設計,在這鬧市之中竟頗有曲徑通幽之感。
而所謂的雅間則全部是獨棟“別墅”,數量不多,但佔地面積極廣,掩映在雜樹閑花之中,望之野趣盎然。
只可惜以季妧此時的心境根本無法欣賞。
賢二爺將她帶到一處全竹製的房屋前停下。
“每一處雅間都有單獨通行的小道,但既然你想見見寇將軍,我少不得安排一下……等會人來了,我會引他們從這裡經過,你進去,從窗縫裡看兩眼也就罷了,切記不要開窗。”
季妧點頭應下,賢二爺便腳步匆匆的走了。
季妧進了屋,走到賢二爺說的位置站定,腦子裡亂糟糟的。
剛剛她跟賢二爺說,自己仰慕寇將軍多時,只可惜無緣得見,今日湊巧,便想瞻仰一下寇將軍英姿……
她其實沒想到會這麽快見到他,而且這般順利……
衝動過後,便有些後悔。
分別不久,已有物是人非之感,她竟不知再見之時該說些什麽——對著別人的丈夫,說什麽又還有什麽意義。
然而已經沒有時間給她後悔了,因為她聽到了腳步聲正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