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景國公府設宴。
不過是以景明珠的名義下的帖子,受邀的多是未出閣的姑娘。
漢昌侯府收到了兩份,季妧一份,尉嘉嬿一份。
兩人各乘一輛馬車,前後腳去了景國公府,景明珠親自迎的她們。
設宴地點在景國公府內疊石建造的妙園,穿過月洞門進入院中,其內亭台樓榭、曲徑溪橋,比季妧這些天見過的園子當真妙出許多,就連漢昌侯府的寶鏡園也多有不及。
自大周立國以來,景氏家族嫁後尚主、代代有人,族中子弟亦多出俊傑,因而比起一般勳貴,確實要昌盛的多,這是旁人羨慕不來的。
還未進花廳,就聽到一陣鶯聲燕語。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尤其還是同齡人,季妧隱隱頭疼起來。
尉嘉嬿一直覷著她的神色,見她籲氣,柔聲問道:“可是身子不適?”
景明珠跟著停下步子:“怎麽了?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不必,你忘了,我就是半個大夫。”
季妧讓景明珠信服自己身體確實無恙之後,這才看向尉嘉嬿。
“多謝關心,今日你難得出來一趟,要盡興才是,就別太為我勞心了。”
這些日子季妧邀約不斷,宴請她的那些人家,有些會順便邀請尉嘉嬿,有些則不會。
不用想都知道,還是與她的原生家庭有關。
尉嘉嬿一心想擺脫淮安那邊的影響,但這東西於女子而言如同自身皮肉,烙印尚有可能去除,皮肉焉能扒掉換新?
盡管季妧並不認為應該罪及子女,但在時人看來兩者卻是密不可分的。
季妧也不想一再戳她痛處,只是被別人片刻不離的盯著,實在難受。唯有借此提醒尉嘉嬿,今日最好相安無事,否則……
尉嘉嬿想起季妧近來的風光,而她只能偶爾跟著沾光。便是季妧未進京以前,也只有跟著姨母才能出席這種場合。
笑靨微淡,點了點頭:“咱們都要盡興才是。”
“你們今日若不盡興,那就是我招待不周了。”
景明珠說笑罷,攜二人進廳。
廳裡已經到了仈Jiǔ個人,俱是妙齡少女,環肥燕瘦、不一而足。其中有好幾個是季妧赴宴時見過的,當然也有沒見過的。
見過的那些紛紛上前問好,沒見過的那些則停在原處帶著些好奇的打量著她。
景明珠逐一為她們引薦過,眾人這才紛紛落座。
女子聚會,無外乎就是說說話、遊遊園、賞賞花,當然,炫才藝也是其中一種。
逛了大半個園子後,有些累了,正好她們所處的位置是園中最高的假山,山頂建有一處歇山頂式的小花廳,景明珠便帶大家進去歇腳。
這處雖為觀景的小花廳,內裡卻是五髒俱全,筆墨紙硯、琴瑟笙簫,全部都有。
入內後,大家便四下散開,歇腳之余,各找各的樂子。有兩兩下棋的,有相坐調箏的,也有頭碰頭談論著什麽的。
季妧和景明珠臨窗坐著,看著眼前一幕,覺的還挺賞心悅目的。
不過,既有良辰美景,便少不了煞風景之人,這是定律。
歇過乏之後,有人便提出了要做詩聯句。
提出這個建議的是會寧伯家的張舒月,話方落地,她便看向季妧。
“尉……哦,應該是季。季小姐沒問題吧?”
滿廳這麽多人,誰都不問,獨獨問她。
也對,這些千金小姐都是書香堆裡長大的,吟詩誦文如家常便飯,只有她是泥巴地裡滾出來的,能粗識幾個大字就不錯了。
季妧並不看張舒月,而是看向她旁邊的尉嘉嬿。
她與張舒月並不熟識,但張舒月卻與尉嘉嬿甚為要好,遊園這小半日,兩人一直形影不離。
尉嘉嬿滿臉不讚同的看了眼張舒月,對上季妧的目光更是欲言又止,似乎想告訴季妧,這絕非她的主意。
季妧挑了挑眉,目光轉向張舒月,乾脆利落的回了她三個字:“有問題。”
張舒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可是有什麽難處?總不會是……”
她掩住嘴,沒有說下去,卻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成功讓大家領會了她的未盡之意。
眾人停下手頭的事,齊齊看向季妧。
季妧的來歷不算是秘密,是以剛剛並沒有人邀她彈琴下棋,因為知道以她的成長環境,不太可能接觸得到這些。
這是好心,只是目光中透出的那種了然與同情,但凡換個心思敏感些的,都能自卑到土裡去。
季妧不自卑,實話有什麽好自卑的?她確實不會。
“張小姐猜得對,我不善此道,做個看客就好,就不擾你們雅興了。”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應下,她雖不會作詩,但她會背詩呀。
就憑腦子裡那些存貨,隨便拎一首出來,管它七言絕句五言絕句,管它是詞還是曲,輕松碾壓全場不在話下。
但一來勝之不武,二來,這又不是青樓,青樓的花魁關系到地位、收入以及將來面對的客戶群,那無論如何是要爭上一爭的。
她爭什麽?爭京中第一才女的名號嗎?
先不說心虛不心虛,就以她現在的情況,越響亮的名號,落到她身上越不是好事。
她還是安靜吃瓜好了。
只可惜,有人就是不肯讓她吃這個瓜。
“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你竟然不會這個……我聽說小地方的女兒家,漫說作詩,連字都不認識,看來是真的。唉,你也不必傷心,如今回了侯府,以往欠下的,再學起來便是,雖然以你如今的年歲……”
張舒月適時打住,沒什麽歉意的道了聲歉。
“我這人說話比較直,你別介意。”
張舒月還不知道,她這句話在後世已經成了婊裡婊氣的代表。
季妧真想回她一句:“你這麽直,是直腸通到大腦了嗎?”
想想說了她也聽不懂,便作罷了。
“小地方出來的,滿腹詩書、懂禮貌有教養的大有人在,錦樓秀閣出來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也不少,張小姐不能因為我一個而一竿子打翻所有人,同理,我亦不會因為張小姐你心直口快,而覺得會寧伯府都是說話不過腦之輩。”
“你!”張舒月陡然紅了臉。
季妧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啊,我這人說話也比較直,你不介意的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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