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山規模中等,花上大半天時間就能翻到山那邊,雖然草木還算茂盛,但地勢不險峻,野物就少。
早些時候還能見著野豬這種大東西,近幾年連野雞野兔都少見了。
沒辦法,光靠地裡刨食,許多人家還是填不飽肚子,所謂靠山吃山,就只能去山上踅摸。
這時候可沒有什麽休養生息的概念,村民們也不知道什麽是可持續發展,他們只是單純覺得野物是一年比一年難尋了。
有點能耐的呢,翻過這道山再過幾個村鎮就是遼闊縱橫的大關山山脈,那裡是整個關北的屏障,再往北去就是北梁國的地界了。
大關山綿亙數千裡,其內古木參天,奇峰怪石層巒疊嶂,飛禽走獸遍地橫行,更有數不盡的奇珍異草,是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天然寶庫。
只可惜闖那個地方光靠膽子不行,這些年進去的人不少,光大豐村前後就有十好幾,但活著回來的卻只有一個老獵戶,而那次他斷了條手臂。
自那以後漸漸少有人去大關山了。
走在山間的小道上,季妧心情美麗了很多。
這裡面雜七雜八的植物可真不少,路兩旁樹深林密落英繽紛,還有野菊花和牽牛花漫山遍野的開著,微風拂過,送來清脆的鳥鳴聲陣陣。
大自然給人帶來全身心的放松,這種山林野趣,又哪是當醫生時能體會的。
然而好心情並沒能持續多久。
正前方,一對小夫妻迎面走來。
女的挽著男人的胳膊,兩人有說有笑,等看到不遠處的季妧,那笑立馬僵在了臉上。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不過尷尬的是那倆人,季妧沒啥感覺。
她腳步沒停,徑直往前走,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只可惜她想世界和平,有些人卻不肯消停。
“小妧,你果然還是在怪我。”
這幽怨的語氣……季妧暗暗翻個白眼,轉過身來。
見那女的還沒怎麽著呢就開始泣不成聲,把個柔弱善良不得已演繹的淋漓盡致,更把一旁的男人心疼的不行。
他板臉看向季妧:“小妧,你要怪就怪我,嬌嬌是無辜的,她都和你道歉了,你為什麽就不能原諒她呢?”
季妧嗤的一聲笑了,被氣得。
到底得多大臉才能說出這話啊!
這個時候她特別想俗氣的問一句——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幹什麽?
說起來原主和這個田嬌還曾是很要好的姐妹,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理由也俗套的很,不過就是為了個男人。
正是面前這個薑武——原主的前未婚夫,田嬌現在的丈夫。
當然,讓季妧本人來說,男歡女愛是兩廂情願的事,不喜歡不合適自然可以另找,她所處的時代換戀人和換衣服一樣普遍,早見慣不怪了。
然而她的觀念擱這裡顯然行不通,被退婚的男人倒沒啥影響,被退婚的女人再難找到好婆家不說,尋死都是極有可能的事。
而這種情況落到先喪父後失母的原主身上,那更是雪上加霜。
如果薑武僅僅是因為她八字硬的傳言而提出退婚,那也不能算大錯,頂多是人品和擔當不行。
可惜,面前這兩位渣起來實在無極限。
田嬌母女是外來戶,家鄉鬧饑荒一路乞討到大豐村,就在這裡落了戶。
外來戶想融入本村可不容易,尤其還是寡婦帶個孤女。
衛氏見她們可憐,
在田寡婦上門借東西時也願意和她多聊聊,一來二去便熟了起來。 田寡婦說母女二人無以為生,提出要跟衛氏學刺繡,衛氏欣然答應。田寡婦家裡有啥力氣活,也會讓季連柏去給幫把手。
田寡婦嘴裡是千恩萬謝,一口一個衛妹妹的叫著。
可衛氏躺在牛棚病重那會兒,她一次都沒露過頭。衛氏死後,她的女兒田嬌更是直接把原主未婚夫搶了過去。
原主和薑武也算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婚約也是雙方父母定下的。然而文弱內向的原主,又怎麽比得過心眼多會撒嬌的田嬌?她甚至從未注意過兩人之間有不一樣的苗頭。
直到那晚,她偷聽到康婆子要把她賣掉,驚慌失措去找薑武,剛跑到他家屋後,就看到黑影裡兩個人匆匆分開,正是田嬌和薑武。
薑武的解釋是田嬌來給他家送東西,天太黑,他正要送她回家。
那個時候原主心神大亂,根本沒心思去想別的,哭著抓住薑武,求他帶自己走。
薑武支支吾吾,百般推脫,而田嬌卻趁機溜去了季家,隨即康婆子幾人便趕來把原主捉了回去。
被賣第一次的時候,原主還信薑武的話,信他會想辦法。
卻不知她被抬進富戶家的同一天, 薑武就娶了田嬌。
衝喜未成被退回來,原主本是滿心高興,乍然從朱氏嘴裡聽到薑武成婚的消息,她還不信。
直到田嬌上門,表面求她原諒,實則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原主,薑武不僅是不想娶個喪門星來克自己,他是根本就沒喜歡過原主。
田嬌走後,原主當晚就撞柱身亡。
原主的死,可以說是這兩人或直接或間接造成的,現在,他們反倒理直氣壯的要求季妧的原諒。到底是太天真,還是太無恥?
這世上的事,不是你說一句對不起,別人就一定要回一句沒關系。誰都沒資格替原主說這聲原諒,包括她在內。
田嬌等的有些焦急。
依她對季妧的理解,只要自己哭上一哭,季妧必定會心軟。她那個面人一樣的性子,就活該被欺負的。
雖說季妧原不原諒她並不在意,但自從嫁進薑家,村裡明裡暗裡的閑話可不少。
有些人甚至暗地裡叨咕,說寡婦屋裡教不出好女,正經人家的姑娘哪能乾出搶人未婚夫這麽不要臉皮的事。
田嬌為此慪的要死,回娘家抱怨。
田寡婦反倒恨鐵不成鋼,說當初但凡自己臉皮薄點,她們母女早餓死在逃荒路上了!名聲和臉皮又當不了飯吃,吃飽穿暖才是首要。
田嬌卻不這麽認為,她是實惠和名聲都想要。
可眼下她梯子都搭好了,季妧的反應卻不在意料之中,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讓她覺得自己就像露著紅屁股的猴子一樣。
為什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