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以來,謝寡婦和大房姐弟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決口不提宋璟以及與他相關的事。
季妧也盡量表現的一如往常。
她是個成年人,該有的理智都有,總不至於為了一份失敗的戀情就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不至於。
但這並不代表,她樂意往事被人拿來取笑。
像是藏的很好的傷口被人踩了一腳,季妧扭頭就想一走了之。
然而走了的話,之後怎麽辦?
她深吸一口氣,回身,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他成婚了,新娘不是我,這個答案滿意嗎?”
這句話基本可以理解為:荷包就是繡給宋璟的的又怎樣,要你管!
流浪漢緊繃的面容有所松緩,似乎並未察覺到她情緒上的轉變,和話語中暗藏的鋒銳,繼續道:
“所以你就自暴自棄,給自己找個假夫君?”
季妧真要暴躁了。
“誰說我自暴自棄了?我倒是想找個真夫君,關鍵這麽短的時間,我上哪找人相親相愛相知相許?”
流浪漢微霎眉眼:“你找上我,可我不願做人替代。”
這都哪跟哪啊?!
流浪漢跟宋璟八竿子也打不著,能替代什麽?再說她還沒傷情到那個地步!
“替代個鬼!我就是找你幫個忙而已,你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拉倒。大不了我去買一個,多大點事!”
季妧放棄了找流浪漢幫忙的想法,一刻也不想多留,轉身就朝外走。
一隻腳剛跨出門檻,就聽見流浪漢低喝:
“站住!”
這兩個字帶著濃濃的不悅不悅和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嚴,季妧大可不管不顧,但她卻莫名其妙停住了腳。
回頭,發現流浪漢已經站了起來,臉色比她還要難看。
“你要去買人。”
季妧氣笑了。
這人,自己不願意,管的還挺寬。
“對啊,你不願意我就買一個嘍,還要挑個比你好看,比你身強力壯,比你……”
後面的話自動消了音。
流浪漢邁步朝她走了過來。
他的背擋住了大半燈光,季妧看不清他的臉,只知道被他這樣盯著,莫名想打哆嗦。
“我跟你說啊,買賣不成仁義在,你、你……”
話說到一半,拔腿就想跑,卻被流浪漢攥住手腕拽了回來。
季妧有些慌張,使勁往外掙,流浪漢反而攥的更緊。
“你想做什麽?!”
她怒目而視的同時,另一隻手探向斜跨在背後的小布包裡,那裡擱著把小刀,她用來防身用的。
流浪漢不著痕跡瞥了一眼,視線重新回到她臉上,跟刀子似得,刮的人面皮發緊。
“不必買人了。”
季妧呵了一聲:“你說不買就不買,我憑什……”
“我做你夫君。”
季妧啞了。
愣愣的看了流浪漢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
“真的?你同意了?”
流浪漢用鼻音嗯了一聲,松開了攥著她的手。
“我不讚成這種做法,你還是會找別人。與其是別人,不如是我。”
什麽叫峰回路轉?什麽叫柳暗花明?
“對對對,我也是這麽想的!咱們這麽熟,與其是別人,不如是你!”
季妧既高興,又疑惑。
流浪漢剛剛還硬的跟塊石頭似的,怎麽突然間拐了這麽大個彎?
算了,這人本來就別扭,季妧也懶得猜他心思,只要自己目的達成就行。
她踮腳拍了拍流浪漢的肩膀,一臉莊重道:“你如此夠意思,我也絕不會虧待你,等著進我家門吧。”
流浪漢視線牢牢鎖著她,這次沒有說話。
對象搞定,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
翌日一早,季妧把要成婚的事跟謝寡婦和大房姐弟說了。
三個人如出一轍陷入了呆滯。
謝寡婦最先回過神。
她二話不說,把季妧扯到了前院東屋,拴起門來,這才苦口婆心開勸。
“妧丫頭,我知道宋璟成婚的事,你心裡不好受……可你再不好受,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啊!”
季妧就猜到她可能會這樣想。
“謝姨,我還真不是因為別人糟蹋自己的人。”
“不糟蹋自己,你做什麽要嫁那流浪漢?”
那流浪漢謝寡婦又不是沒見過,整個就是一活煞神啊!
季妧心道,這不火燒眉毛了麽,哪還有得挑。
但實情她並不打算告訴謝寡婦。
確切的說,她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假成婚的想法實在太過離譜,以古人的思維,無論如何也很難理解,更別說接受了。
就連流浪漢那樣的大男人,乍聽之下,看她的眼神都仿佛她腦子壞了。
雖然不知道後來為什麽又轉變了態度……
說給謝寡婦聽的話,謝寡婦更得認為她有病。
那索性不說,就讓這件事成為她和流浪漢之間的秘密好了。
“還能因為什麽,自然是因為我看上他了。”
謝寡婦目瞪口呆:“可你不是……那宋璟……”
那宋璟怎麽回事?她和宋璟彼此有意,這可是季妧親口承認的。
季妧歎了口氣。
“謝姨,宋璟都有新生活了,我總不能一直活在過去吧,你不也希望我盡快把他忘了嗎?”
可這忘的未免也太快了……
季妧看穿了謝寡婦的想法,故意道:“難不成你希望我以淚洗面,度日如年?”
謝寡婦連連擺手,真要是那樣,那還是盡早忘了的好。
“就不能換個人?”她試探著問。
季妧反問:“換誰,誰願意娶我?雖然現在沒什麽人再提克星的事,但真到了關鍵時候,他們心裡還是會犯嘀咕。更何況還是入贅?不用我多說你應該也清楚,願意入贅的男的都是什麽情況。”
“願意入贅的是沒有多少好的,但至少是個全乎人,流浪漢他……”
“他手腳已經好了,現在和全乎人沒差。”
怎麽沒差?乾不了重活,以後還不是負累季妧。
“要不咱們再等等看,我托人幫著打聽打聽,萬一有好人家……”
“好人家,那必然是父母雙親都在的,就我這麽個情況,回頭別再鬧出什麽上吊自殺的事。 ”
季妧承認,她被孟氏整出了陰影。
孟氏用自己的手段給她敲了個警鍾。
這裡是古代,這裡沒有自由戀愛的土壤,家長擁有一票否決權,逆流而行的結果很可能是萬劫不複。
這裡隻適合盲婚啞嫁。
盲婚啞嫁也不是沒有幸福的,但終歸是不幸居多,至少在季妧看來是這樣。
兩個毫無感情基礎的人,硬湊在一起過日子,有沒有共同語言都是其次,光為夫家當牛做馬還低人一等這點,她就接受不了。
不過別人也看不上她就是了。
那正好,誰也不必委屈誰。
謝寡婦不知該說什麽了。
是啊,上次的流言,季妧確實全身而退了,但也不是誰都像宋璟那樣有擔當的。
再來一回,季妧真就毀了。
“那、你……你真看上那流浪漢了?”
季妧一本正經的點頭:“算是日久生情吧。”
謝寡婦實在想不通,對著那麽張臉,能生出什麽情來?
她還是擔心,季妧是因著宋璟和季家的事,在勉強自己。
季妧笑道:“你就放心吧,我一點也不勉強,流浪漢他,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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