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點點頭。這次肯定是得罪不上了,他要是考中了,他介時可以想辦法把人弄外地去當官,如此既全了她的心意,也不虧心。
但想想離下屆春闈還有兩年,這兩年裡他若是不能搞掂李家,又覺得十分漫長。
又想到她從頭至尾有問必答,便覺得自己先前果然是冒失了,倘若直接問她,中午那三兩銀子也就不必白花了。
說話間裴寂端了茶進來,李南風聞到香氣:“今日是碧螺春?”
裴寂放了茶:“因為在下覺得,碧螺春更解膩。”
李南風聽到解膩二字,立時抬眼:“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裴寂笑道:“我前腳到家,縣君和世子後腳就來了。先前下樓之後,總覺得那麽離開之後有些不妥,就在對面茶館裡等了等縣君下來。之後就看到縣君進了烤肉棚子,再之後就看到世子也下來了,在下就沒再去打擾。”
李南風恍然。
但一個是靖王府的世子,一個是欽封的縣君,大喇喇坐在咱邊攤吃糙食,實在不是什麽體面的事兒。
晏衡示意裴寂坐:“裴公子是風雅人,想必不愛這些。”
裴寂坐下來:“南市那邊的烤肉攤子,其實做得比東市這邊的更地道。”
“哦?”晏衡挑眉,“裴公子真是讓人看不出來。”
李南風也意外了。她可不記得他還喜歡吃這些。
“我雖然不愛吃,但畢竟自己固執衣食,偶爾也會嘗嘗。”裴寂揚唇,說著伸手請茶,“這茶是洛先生送的,才開封,二位可嘗嘗看。”
晏衡嘗了口茶,又道:“先前跟公子開了個玩笑,南郊那個莊子,實則是縣君的。我只是代為付了下帳。我這人隨性慣了,言語上若有冒犯之處,公子可得見諒。”
“世子言重。”裴寂道,“實不相瞞,早前縣君許我重金,擔管事之職,我雖然是應了下來,但心裡也是有些忐忑。”
“不必忐忑。”李南風道,“我們李家詩書傳家,對讀書人自來敬重。你是洛老板薦給我的,又有著舉人功名,肯屈身替我辦事,酬金給重點也是理所當然。
“每月這幾兩銀子卻能讓你安穩度日,於我而言卻無甚關系,來日你若能高中效忠朝廷,我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若是直接相贈,想來你不會收,如此這般,豈不是好。”
說到這裡她又忍不住問:“你們還說了什麽?”
裴寂道:“世子好意,想舉薦我去通州當同知。”
“哦?”李南風看了眼晏衡,又說道:“那你想去嗎?”
“在下還是想逼一逼自己,考考會試看看,因此當時敬謝了世子。”
李南風嗯了一聲:“雖然以舉人身份去通州任同知是很不錯的起點,但是公務纏身,這樣一來想參加春闈就比較難了。就算再順暢,將來發展也有限。
“如果你覺得我這份差事能做下去的話,參加會試也是對的。”
裴寂頜首:“主要是家母遺願。認為裴家就我了,我應該考取功名頂門立戶。”
晏衡怕他再說下去勾起李南風心病,岔開話道:“裴公子平日除了讀書,還有些什麽消遣?在京可有朋友?”
“洛先生進京的時候,我就與他吃吃茶,聊聊南北軼事。他若不在,我會去會館坐坐,偶爾也去茶樓。
“此外,進京這年余,我做任一段時間的教席,也認識了文人為友,偶爾也會相約見見面。”
晏衡點頭,隨後道:“我們家也有兩個讀書人,回頭有機會的話,介紹你們認識。”
反正李南風也不喜歡他,對他好也只是為求心安,他何不順著她的意思大方點。
即便他不說,李南風搞不好是要給他介紹李家人的,就李摯他們幾兄弟那個德性,十有八九會跟這小白臉兒投契,與其如此,還不如先介紹晏弘晏馳給他認識,既避免了他去李家晃悠,他還能落個好。
……
喝完茶,午間飯館裡的氣氛便漸漸散去。
天色又陰了,李南風不能久留,由晏衡送到角門下兩人便分道。
晏衡直到看見她進了門才走。
回到府裡,他拿出懷裡的荷包,解開束繩,將裡面的物事倒出來。
荷包飄著香,裡頭是幾顆黃豆大的碎銀,幾張小額的銀票,算算約摸三四十兩的樣子。
再有隻水滴狀的耳墜,一小塊沉水香,以及兩顆珍珠。都是姑娘家的玩意兒,透過這個,仿佛能看到一個隨性小姑娘的日常。
晏衡捏著那隻耳墜,覺得挺奇妙的,前世從來沒有想過離她這麽近,這一世日日在一起,也鮮少再回憶從前,今日觸發舊事,兩廂回顧,也才知道自己那半生多麽漫長。
又想想重生之初他與她的針鋒相對,險些就把這結伴重生的緣份給磨沒了,也是驚險。
如果能說服李家,達成相守的心願,他這一生還能有什麽遺憾?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把阿蠻喊進來:“去把我那綢緞鋪子參股的文書還有帳簿整理出來。”
阿蠻不解:“爺您要幹什麽呀?”
晏衡把荷包收起來:“去辦就是了,問那麽多做什麽。”
阿蠻“噢”了一聲,下去了。
……
府裡下晌就開始到處是人,李南風走前跟李舒和金嬤嬤打了招呼,有她們遮掩,並沒有人發現她整個下晌都在外頭。
她特意繞開了李夫人所在那道門而自旁門進入,也幸虧回的及時,剛進大門大雨就又嘩嘩下了起來。
梧桐連忙招呼丫鬟來給她更衣,又暗覷著她臉色:“姑娘沒生氣了吧?”
李南風手不停地更衣拆發:“你這麽善解人意,我怎麽還生得了氣?”
梧桐抿唇而笑,歪頭給她穿衣裳:“才不呢。分明就是晏世子給姑娘的烤肉太好吃了。”
李南風聽著她瞎叨叨,笑了一下。
隨後她又想起來:“他是怎麽知道裴寂的?”她倒要看看是誰沒來問過她,就在背後亂告狀。
梧桐想了下:“奴婢聽楊琦說,好像昨日管卿向他打聽過裴公子。”
“管卿?”
李南風輕嘶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