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不服氣。“我就不信沒女人打你的主意!那些打你主意的女人,未必個個都是衝你的權勢來的?”
晏衡懶得理她。
李南風見他不回應,也收回了目光,這一停了嘴,又對那夢境心有余悸,被子都讓她給抓皺了。
晏衡余光瞧見,忍不住又緩下聲音:“別想了,只是個夢而已,我不是在這呢麽。”
“雖然只是個夢,但事情卻是的的確確發生過的。痛不在你身上,你當然能輕描淡寫。”李南風白了他一眼,赤著腳走到妝台前,又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晏衡坐在腳榻上,背靠站床沿,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
痛不在他身上?
他呵笑了下,坐了會兒,扭頭把腳榻上的花瓶抱起來,然後走到她面前:“喏。”
李南風梳好頭,轉身看著這瓶牡丹,看了他一眼:“給我送花?”她接過來,端詳了一會兒,又道:“是王妃那兒摘的吧?這紫玉羅可不多見,你仔細回頭被王妃打死。”
“不會的。我問過她的。”晏衡拿出一枝花在她鬢邊比了比,又說道:“你還記得嗎?我截住你馬車那回,你頭上也別著朵紫牡丹花,整個人妖豔得跟禍水紅顏似的。不過當時你那朵是絹花,我這是真的。”
李南風看著鏡子,回想起來是這麽回事兒。別的女人死了丈夫都穿暗沉顏色,跟陸銘出事之後,她卻一改雅致淡妝,變成濃妝豔抹。當然這麽做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恨著陸銘,一半的原因則是挑釁李夫人。
想想也好沒意思,懷著那麽重的恨意過日子,並不快樂。
她把花插回花瓶,拿手指挑了點水潑在花瓣上,然後睨他:“我才十四歲,還是個無知少女,你可別拿這些花啊粉的誘拐我。
“說吧,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快點說,我還要接著睡呢。”
晏衡看著鏡子裡的她:“我還以為你會等我。所以巴巴地摘了花來送給你。”
“臉皮真厚。我每天好吃好睡,充實開心得很。幹嘛等你?”
“那我要是不來,誰把你從夢裡喊醒?你醒來之後又找誰定神?”晏衡掏了掏耳朵,“難道我看錯了?”
李南風犯窘,跳起來揪他的耳朵。
晏衡這回沒有讓她如願,身子後仰,雙手接住了跳到身前來的她,隔出一段安全距離。
“別亂來,這裡是你房間,你想讓人知道你房間裡藏了男人嗎?”
李南風睜大眼。
“林複昨日到了大理寺,而且還找上了承恩侯。”晏衡忽然說起了正事。
李南風凝眉:“他去大理寺?”
晏衡點頭。
李南風瞬間醒神:“這個人果然有問題!大理寺裡關著的薑圖的哥哥,剛好就是被蕪州那個林複救下的。而他卻在姚霑離京之後立刻就前往大理寺串門?”
“我也是這麽說,所以當時就也去了大理寺,然後他就走了。”
李南風扶著桌沿,對著燈苗沉吟。隨後她道:“那程家這邊呢?”
“程孟嘗那邊我已經讓晏馳去接近了,並且已經接近上了,晏馳在這方面還是不必擔心的,只要他願意,這種小花樣他能遊刃有余。”
李南風點點頭。上晌她才點撥過晏馳,晚上就說得手了,自然看得出來他還是靠譜的。
“程淑這邊也別放松了,我總覺得她這個人有點奇怪,前世她為什麽會跟陸銘勾纏到一起也是有些匪夷所思,你好好查查她。”
“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晏衡道,“別的人心懷詭計,總是有跡可循,但這個人行事竟無章法可言,是值得盯一盯。”
李南風坐下來,屈指頂了頂額角。
惡夢驚醒帶來了心悸,眼下待解決的又是這種涉及不太好的回憶的事情。
晏衡伸手撫在她前額上,溫聲道:“別害怕,你看你做惡夢的時候我不是正好出現了嗎?”
李南風望著他:“你也不能時時在我身邊。”
晏衡望著她,揚唇道:“這是還在怪我昨晚沒來嗎?”
李南風臉上有些發紅,白他一眼道:“誰怪你?怎麽那麽厚臉皮。”
晏衡笑意加深,手覆在她手背上:“昨天沒來,是怕來得多了你怪我孟浪,到底你是個千金小姐。我雖然是個粗人,但也想努力遵守你的規矩。我沒想到你會盼我。”
李南風有些不大自然,手抽出來拍了他一下。
晏衡接著道:“我也許不是個溫柔的人,但那日你被晏馳嚇得直接撲向我,我心裡卻很高興。我想,最起碼你應該把我當成了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我說的對嗎?”
李南風不能否認。
晏馳嚇唬她,當時確實就是下意識地覺得他身邊是最安全的。
而且她竟然也沒覺得那樣有什麽不妥,這或許是因為她本身就是個沒把這看得多要命的人,又或許,就想之前她猜測的那樣,對這個人,她其實早就已經沒那麽排斥。
“這用不著多問吧?”她咳嗽,“我們有共同的秘密, 這本身就需要相互信任。”
“那你就也相信我,你受過的那些痛,我其實也全部都知道。”晏衡定定看著她,“我知道電擊在你身上的時候,你整個人麻得想把五髒六肺都往外吐,燒起來的時候皮肉滋滋的響聲,讓人一輩子也不願意回想。
“然而這些都容不得你多想,它們快到幾乎就是一瞬間,你就沒知覺了。你醒來的時候腦子裡還留著那股疼痛的感覺,那樣的恐懼,還留在你的骨子裡。”
李南風狐疑地望著他:“你怎麽知道?”
晏衡執著茶壺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你小時候被蛇咬過,就因為出了血而害怕了這麽多年,被雷擊中,那又該是多大的痛苦?你自然也忘不了。”
李南風驀然有些動容,她沒想到看似大大咧咧的他竟對她有這麽細心。
晏衡重新拿起一枝牡丹插在她發髻上:“你還是這樣好看。你就適合這麽囂張霸氣地活著。改天我也去弄幾盆紫玉羅給你,讓你隨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