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婧聞言抬頭:“他衝出來你就不管他了?”
“我也沒想到他會出來。”
“整個皇宮都歸你管,堂堂太子出宮你會不知道?你要是真不知道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種事他經常乾!以至於宮裡人都司空見慣習以為常了!
“可是他若經常這麽乾,不還是你的問題嗎?你這個爹是怎麽當的呢?”
“你這麽擔心他?”
“廢話!”
“那成,”皇帝攏手,“你行你上。你上東宮裡管他去。我不管了。”
袁婧怒目。
皇帝道:“你以為養孩子是個輕松活兒?到頭來我倒吃力不討好,罵也不是,說也不是了。”
說完他坐下來,順手拿起她桌上寫的字來看。
“你無賴!”袁婧瞪他。
皇帝好像沒聽見,目光落在紙上又說道:“這是給杜家擇吉?兵部侍郎杜遠瀾?他怎麽求到你頭上的?”
袁婧把紙自他手上抽回來。
“這杜遠瀾老婆才死了兩年,他這麽急著又要娶填房呢?他知道你是誰,他還敢求上門來讓你給他擇吉?他幾個腦袋?”
“關你什麽事?”袁婧冷眼瞪他。“先做好你自己,孩子才多大?你就讓他這麽胡來?”
“也不小了,十八了。再過得幾年,咱倆該抱孫子了。”
袁婧噎住。
她忍不住道:“我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麽長到這麽大的?”當丈夫不靠譜!當爹還是這麽不靠譜!
“營裡有本事的人多得很,存睿啊,崇瑛啊,文治武功都有人教。教育就不成問題了。吃穿反正我有的絕不會少了他的。生了病也有軍醫。
“還好吧,反正就拉扯到這麽大了,也還長得漂漂亮亮,性格也還不錯。”
“你還挺得意?”袁婧簡直無語了,“你確定他能長成這樣不是你們家祖墳冒青煙?”
皇帝撩眼:“好竹出不了歹筍,他爹底子也不是那麽壞。”
袁婧冷笑。想到兒子她咬牙:“他什麽時候學會喝酒的?”
“不知道。反正我沒教過。”
“你不是一直帶著他嗎?你不知道?”
“就算一直帶著他,我也不能把他拴褲腰帶上,這麽大個人了,難道我還要什麽都過問嗎?”
袁婧覺得便是他們家祖墳沒冒青煙,她自己倒要冒煙了。
想到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由著他和楊姝這麽亂來,心裡又揪緊發疼。
這也是她自己的過失,才讓楊姝得了逞,讓孩子得不到親娘教育。
又想到萬幸楊姝還要借著孩子作跳板,並未曾二話不說殺了他,使她還有機會付出母愛。
一時間心裡悔恨與慶幸交加,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皇帝翻著桌止的紙張,目光卻早已經移到她身上。
燈下的她依舊纖瘦如少女,但再也不像當年一般會嬌俏地在耳邊嚶嚀,“師兄,師兄”,這聲音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腦海裡響起,提醒他辜負了什麽,失去了什麽。
便是如今,她就在眼前,仍然活生生的存在,也依舊像夢一樣。
他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下來,與小杌子上坐著的她平視。
袁婧轉過去,他把她拉回來:“別生氣了,我沒罵他。這些年我拿著咱們的兒子心肝兒肉似的疼著,哪裡肯讓他受什麽委屈?
“你想想,但凡我有點疏忽,哪還有他如今啊!”
袁婧望著他,眼底仍有氣韻沉浮。
皇帝將她耳邊碎發掠起來,拇指摩挲了一下她的臉:“他的存在,哪一刻不曾提醒我還有個你?我從前是渾,但我如今又不渾了,再怎麽著,我不能拿他撒氣。
“但我也得承認,被我這麽慣著,他也有點嬌氣了。這闖出宮來喝酒的行為是不可取,讓你擔心了。”
袁婧眼圈一紅,把臉移開。
“我見過縝兒那孩子,聽他說了,從小你就把他當自己的孩子看,你把他教的很好。
“昀兒這裡,你心疼歸心疼,也還是得跟我一條心。不能讓他搞成了習慣。你說呢?”
“十八年裡我沒喂過他一口飯,沒給他做過一件衣裳,他生病不舒服我沒有一次在他身邊照顧他,我哄他還來不及,哪裡硬得起心腸去說他?”
袁婧說完一吸氣,眼淚滾下來,吧嗒打在他手背上。
皇帝給她拭著眼淚,說道:“是我的錯,把你惹哭了。以後他犯錯我來說他,你隻管心疼他,把你欠他的都好好補回來,可成?
“老李家是姑娘,咱們學不來,我看老晏家就是這麽著的,衡哥兒沒少挨打,但也被老晏媳婦照顧得妥妥帖帖,又皮實又機靈。”
袁婧忍著眼淚,抿唇沒有言語。
“還是跟我回宮去吧,你就算不想原諒我,回宮也可以繼續不理我,這並不會影響你的決定。”皇帝低聲道,“我打下這麽大一座江山,家裡卻沒有你在,這多不好。
“回去後我帶你四處去看,你挑中哪座殿,想住哪裡都可以,保證不騷擾你。”
袁婧坐了半晌, 悶聲道:“你就會拿這事來壓我。”
皇帝揚唇:“不是壓你,是我需要你,也擔心你。我不逼你原諒我,你就當作是搬個家,可好?”
小桌上燈苗撲閃著,將地下光影擊得七零八碎。
袁婧靜默半晌,把手抽回來。
“那你先想想,我等著。”
皇帝坐回去。
袁婧凝眉:“你打算一直坐下去?”
“我尋思著這個問題也不用想太久。”
袁婧懶得理他,起身出去了。
……
西間這邊,太子已經喝完了一碗粥,李南風與晏衡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坐得規規矩矩。
太子道:“縝兒不是要去天罡營麽?晏世子就在這兒,你先跟他見個禮。”
袁縝哦了一聲,又看向袁鄴。
袁鄴坐在床下椅子上,沉聲道:“去吧。”
袁縝便去跟晏衡見禮了。
太子立刻笑道:“謝謝舅舅。”
袁鄴依舊嚴肅臉:“你爹縱有不是之處,你也不能胡來。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說出來的?
“你是什麽身份?是皇嗣,是當今太子。知道你這麽不管不顧往外跑有可能帶來什麽後果麽?”